落花时节又逢君

作者:宁与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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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1)
      许君君沉默着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的一片血流成河。
      谁也没想到,曾经瘦弱如一只病猫,被公主捡到后当作贴身侍卫带在身边的少年,竟然是个收了利爪的狼。
      潜伏十几年,今日,终于亮了爪牙。
      人人都说,公主识人不清,养了白眼狼在身边。
      许君君就是那个识人不清的公主。
      秋风乍起,带着一股子凌厉刮过,直吹得人睁不开眼。
      “公主,先回殿吧,当心身子再着凉了。”贴身侍女清风给她披上披风,有些担忧。
      她没动,直直地盯着快要兵临城下的卫知南。
      从前对自己言听计从,乖顺得这京城中谁都能踩一脚的小侍卫早就杀红了眼,势必要在太阳落山前攻破京城。
      他宛如从地狱来的魔鬼,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血腥。
      可那些人,既是父皇的臣子,也是许君君的长辈。
      察觉到灼热的视线,卫知南喘了口气,仰起头,恰好对上一双盛着盈盈秋水似的眸子。
      还是那么澄澈干净,只是看向他时,多了些悲凉和冷漠。
      没有愤怒,平静到有些可怕,秋水不起丝毫波澜。
      卫知南想说些什么,却忽地见她身后多出一人。
      那人穿着绛紫色衣袍,发冠上嵌了块品色极佳的玉,漂亮的桃花眼只有在低头看向身边人时才会泛起潋滟的柔光,像初春的湖,一寸寸融化成一汪清泉。
      他俯身向许君君说了句什么,女孩便点点头,随婢女一同离开了城墙。
      卫知南握着刀柄的那只手更用力地攥着,青筋都浮上手背。
      男子像是没察觉他的失态,深深地盯了他一眼,便也下离城墙。
      一行人离开后,卫知南更加疯狂,眼底都漫上猩红的颜色,太阳还未落山,他的军队已攻破了城门。
      至此,京城彻底失守。
      明和三十二年,十一月十一日,伊族最后的后裔,年仅十八岁的少年率军队攻破大景京城。

      (2)
      “如今会走到这一步,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君君,这不怪你。”
      许君君摇头:“若我当年没有救他…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妇人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世事难料,人心易变啊,如今国破家亡,皆是那侍卫一手促成的。要说怨,这天下百姓谁不怨,可有些事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说清的呢。
      读过历史上那么多亡国公主的故事,许君君觉得,自己也要加入她们的行列了。
      卫知南已经攻破京城了,也许今晚,也许明天……谁知道呢。
      “母后。此事,父皇打算……”
      妇人起身吹熄了殿内的烛火,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许君君正欲出声,却感到母后握住了自己的手。
      “此事,你父皇自有打算,君君不必操心。”
      许君君心中涌上一股不安,她想接着询问,但母后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君君,母后给你讲个故事吧。”
      “十年前,边关异动频发,宴老将军的大儿子,也是你父皇的至交好友,自愿请命去边关平定异动。可一向与我大景交好的伊族首领却率先叛变,带领一大部分伊族人投靠了蛮族人——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种事,在最惨烈的那一战中,宴老将军的大儿子牺牲了。”
      “你父皇大怒,竟亲自率军出兵,将那些反叛的伊族人全部绞杀,也平定了蛮族的纷乱,自此,边关稳定数十年,那些小附属国不敢再有二心。”
      许君君没说话,却隐隐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宴老将军的大儿子,那不就是宴逢的父亲,怪不得老将军自小便不让宴逢习武,根本原因是丧子之痛太过刻骨铭心了吧。
      至于那反叛的伊族首领……许君君脑中的猜想刚冒了个头,就听得母后的一声轻叹:
      “当年反叛的伊族首领,姓卫。”
      果然啊。
      许君君心里涩涩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那么,卫知南陪伴在自己身边十年,成为与自己最亲近的贴身侍卫,这一切都是表面假象,他只是为了复仇。恐怕连带着对父皇的恨,也一并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吧。
      可笑啊,十年陪伴,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许君君很难过,但她哭不出来。
      哭什么?为谁哭?卫知南是可怜,那她呢?她的那些被无辜杀害的长辈,她的家国,她为卫知南流泪,那谁来心疼她。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妇人用帕子为她擦了擦脸,安慰道:“快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乖君君,睡一觉……”
      是啊,睡一觉就好了。也许睡一觉,明天又是鸟语花香,国泰民安了。
      想着想着,许君君竟真的睡着了。
      这是自战争发动以来,她第一次入睡这么快,睡得这么甜,仿佛做了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3)
      第二日临近中午,许君君才醒来。
      清风站在一旁,见她醒了,立刻放下拭泪的帕子,要来服侍她穿衣。
      宫殿里静悄悄的,只有秋风卷起落叶的沙沙作响。
      “清风,父皇和母后呢?”许君君轻声问。
      清风为她理裙摆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便若无其事地回答:“回公主,皇上和皇后好着呢。”
      许君君不信,母女连心啊,她的心此刻如千刀万剐般痛。
      “那你刚才是在为谁而哭。”
      清风的动作停住了,她低着头,不一会儿,豆大的泪珠便一颗接一颗砸了下来。
      “公主!”她哭着,断断续续地说,“皇上与皇后自刎于宫中,在这之前……他们,他们与那人谈了条件,说,说他既已报仇,那便不要再伤及无辜……皇后娘娘还与那人说,上一辈的仇恨与后代无关,求他留下您与二位皇子的性命,那人同意了。”
      许君君眼前一阵阵发黑。
      如今,她也是亡国公主了。
      可父皇与母后都不在了,她一个戴罪之身的公主,苟活于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想死,但不能死。
      父皇母后尸骨未寒,大哥二哥也许被关进了地牢,还有那些大臣百姓,她作为大景唯一的公主,必须承担起这些。
      许君君接过清风递来的茶,仰头一饮而尽,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这时,殿外忽然起了一阵喧闹。
      “公主在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这人声音清冽温润,却带着一股子不卑不亢的强势。
      许君君听出来了,是宴逢,宴老将军的嫡亲孙子。
      “我现在就要见到公主——宴逢,从今日起,我便是掌握你们生死的人,你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宴公子吗?凭你,也配拦我?”
      这是……卫知南。
      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小侍卫,如今倒是扬眉吐气了。
      许君君推开门。
      见到她,正对峙的二人同时偃旗息鼓。
      “宴公子。”许君君未曾看卫知南一眼,“劳烦跟我一起去将父皇母后的尸体带回,下葬。”
      “公主生分了。”宴逢眼底似有笑意漾开,这张脸当真是颠倒众生,“臣与公主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无论公主如何要求,臣都无半分怨言。”
      许君君极浅地笑了一下:“我已不是公主,宴公子也不必如此自称,唤我大名便可。”
      “那公……君君便叫我宴逢吧。”
      “好。”许君君边说边抬脚欲走,“随我去父皇寝殿吧”
      与卫知南擦身而过时,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扯住。
      “公主……”卫知南放缓了声音,“我……”
      “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许君君似笑非笑,眼底尽是嘲弄之色,“卫知南,你我之间如今已不是尊卑有别了,是血海深仇。”
      女孩仍是温和平缓的语调,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父皇母后已为十年前杀你族人之事偿命,你觉得这理所应当,可那是伊族人背叛在先。宴逢的父亲死于你父亲之手,如今你又逼死我父母,毁我河山,屠我百姓——卫知南,世人皆是你复仇的工具,就连我也被你利用在内,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许君君一点点挣开他的桎梏,甚至不屑于去看他是什么表情。
      她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宴逢则跟在落后于她两步的身侧。
      卫知南看着两人的背影,抬高了声音:“那过去十年的情分呢!?也都不作数了吗!?”
      许君君没有回头。
      情分?当真是可笑。

      (4)
      走出一段路程,女孩脸上故作轻松的神情一下子垮下来。
      国仇家恨在前,饶是她在人前再怎么维持住冷静平和的表象,她也终究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罢了。她的脑中甚至一团乱麻,找到父母的尸骨,入皇陵,救出大哥二哥,然后呢?他们该何去何从?
      以及……宴逢。
      许君君抬头悄悄瞄了一眼身侧的人。
      宴家子嗣单薄,宴老将军的亲儿子战死沙场,如今只剩宴逢这个嫡亲孙子。大景覆灭,若卫知南登基,势必需要宴老将军的拥护和权势,可宴家皆是铁骨铮铮之辈,断不会向反贼低头,到那时……
      宴家极有可能面临灭门之灾。
      那宴逢呢,宴逢会怎么样?宴逢会去哪里?
      许君君不敢深想。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未知,他们的人生尚不是定数。
      走神间,他们已脚步不停地来到了皇上与皇后的寝殿。
      当年父皇亲自遣人修建的宫殿仍是那么金碧辉煌,殿正中的“远清”二字,包含了父皇与母后的名字,乃是父皇亲手题上去的,平日他们便歇息在这里。
      许君君不敢去推开那扇门,她闭着眼,身子有些颤抖。
      “君君。”
      一只温暖的手掌搁到了她的头顶上,那人并未用很大的力道,却带着足够的安抚意味,只轻轻揉了两把,并不是逾矩的举动。
      许君君的一颗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听见宴逢清冽温润如珠玉碰壁般的声音,心里的不安慢慢消散了。
      “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的。”
      这句话,许君君记了一辈子,而宴逢也真的把它当作了一个承诺,从未失言。
      许君君深呼了一口气,伸手,慢慢推开了门。
      正殿中央的黑漆梨花木桌边,伏倒着她的父亲和母亲。
      除了嘴角淤黑的血迹外,他们面容安详,没有一丁点痛苦的迹象——好像只是一个与往常一般稀松平常的早晨,皇帝下了早朝,照例与皇后喝喝茶,聊聊天,两人一同走过了半生岁月,相视而笑间便能读懂对方眼里的意味。
      是啊,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他们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最后,相视而笑间,共同饮下那杯沾了毒的茶。
      几乎是看到父母尸体的一瞬间,许君君的眼泪便大颗大颗砸了下来。
      宴逢心里也不好受,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快步走到两具尸体边,先小心检查了一番。
      “初步确认,是中毒而亡,是烈性极强的鹤顶红,此毒太医院就可配出。”
      宴家是武将世家,但到了宴逢这一代,宴老将军就不许他习武,因此宴逢从小读的便是书,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许君君狠狠抹了把眼泪。
      她掏出帕子,为母亲擦去嘴边的血污,但很快,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确认父母面容干净后,她又擦了把眼泪,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背起了母亲。
      宴逢没再多说什么,把她的父亲背了起来。
      两人的眼中皆是悲痛,踏着日光,伴着秋风,一步步走出这座承载了无数感情的宫殿。

      (5)
      明和三十二年十一月十二日,景朝帝后双双暴毙深宫,伊族后裔侵占皇宫,景朝自此覆灭。
      五日后,伊族后裔名卫知南者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宁,年号为清昭,次年开春为清昭一年。
      在宴家和叶家的帮助下,许君君将父亲母亲的葬礼简单办了办,随后入皇陵。
      卫知南虽已登基,但朝中不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一时间也顾不上许君君。许君君既已是亡国公主,便不可能再住在宫中,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着清风一起,回到了外祖父家。
      宴逢一路护送,到了叶府门口,这才含笑把包袱还给了她:“快进去吧。好好休息休息,这几日你辛苦了。”
      许君君接过包袱,道了声谢。
      但她没急着走,跨上一级台阶,这才又看向宴逢。如此,他们便能平视了。
      “宴逢。”许君君第一次正儿八经喊他全名,语气很是郑重,“这几日,真的很谢谢你。”
      “不必道谢,宴家承蒙先皇厚爱,父亲从前与先皇更是至交,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他仍是淡笑着的。
      又是这样客套又疏离的口吻,公事公办的态度。
      许君君垂下眼帘。
      什么时候,他才能无关外界因素,只因为是我,所以才想帮助我呢。
      见她走神,宴逢无奈地笑了笑:“怎么一跟我说话就走神,这么不待见我啊。”
      “没有没有!”许君君慌忙解释,“不,不是走神……”
      她干巴巴地辩解了一句便没了下文,又很怕对方再追问下去,于是揽过清风的肩膀便往府里冲,连头都不敢回:“我先进去了!外面风大,你也早点回!”
      宴逢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摇着头,无奈地笑了。
      见到拄着拐杖的叶城,许君君一颗扑通乱跳的心才堪堪平静下来。
      “外祖父!”许君君先红了眼眶,“君君好想您!”
      叶家是书香世家,在京城有着与宴家同等的势力和声望,许君君的外祖父叶城是做过三朝丞相的人,前些年因身体原因致仕归家,安心颐养天年。叶城的嫡子叶正明也就是许君君的亲舅舅,是户部尚书,正二品的大官,嫡女叶妍清是受尽宠爱的皇后娘娘,许君君的母亲,可惜已经逝去了。
      且不说其他庶出的孩子,单是叶正明和叶妍清这两人,就足以撑起叶家门楣了。
      许君君的外祖母去世早,外祖父又是个长情人,这么多年一直未娶续弦,家里只有两位老姨娘——周姨娘和李姨娘,周姨娘膝下有二子,李姨娘膝下有一子,皆在朝中做着不大不小的官职。
      她的那些舅舅们也已成家,许君君也有许多外祖父家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但她的亲舅舅叶正明却只有两个儿子。如此一来,许君君就是叶城唯一的嫡亲外孙女。
      如今发生这些变故,叶城沉浸在丧女之痛中,早就盘算着赶紧把外孙女外孙子接回叶家。今日见许君君活蹦乱跳,瞧着并无大碍,悬了许久的心才放下些许。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叶城的眼眶也湿润了。
      等许君君缓过劲来,喝了几口茶,她这才低着头小声嗫嚅:“君君太没用了,没能将两位哥哥也一并带回来,他们已经在牢里关了七日有余……”
      “君君,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的舅舅们。”想到那新帝的所作所为,叶城重重敲了下拐杖,“我就不信,他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真有能耐撼动叶家这棵百年大树!”
      许君君接过清风递来的糕点咬了一口,不知是它太过甜腻还是怎的,她总觉得喉咙发堵。
      但愿吧,但愿事情都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时的许君君以为谋反便是卫知南所能做出的最疯狂的事,可后来叶家倾覆,她与宴逢不得不东躲西藏时,她才完全明白,卫知南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任何手段。

      (6)
      许君君在叶府的好日子只持续了半个月便到头了。
      原因无它,禁军得了新帝命令,开始满京城搜寻她的下落。
      她本想着在叶府能躲一天是一天,总之不能落在卫知南手里,可一个月里禁军把宴府里里外外搜了两遍,似乎认定了她会在宴逢身边。搜索无果后又放出消息,前朝的两位嫡出皇子将于两日后在刑场问斩。
      许君君听着清风打探到的消息,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看来卫知南是铁了心要将她留在身边了。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无妨。”许君君起身理了理衣裙,“一命换两命,值得。”
      她一介女流,除了琴棋书画舞文弄墨什么也不会,可她的两位哥哥却是前朝最好的太傅教出来的,大哥更是被当作大景未来的继承人培养的,凭他俩的学识和谋略,也许还有为父母报仇的可能。
      这么想着,她一路来到了外祖父的房间。
      叶城年事已高,许君君不想让他再为后辈们的事操心,特意吩咐过了府中人,外头所有流言一律不许在府中议论,所以叶城并不知晓这些事。
      “外祖父,今日君君要出一趟远门,不知何时才能归家,不能服侍您,望您见谅。”许君君携清风一起,郑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外头这么乱,要往哪里去啊?”叶城摸摸她的头,又递了块梅花酥,“淮儿和潇儿还未回来,君君走了可就见不到哥哥们了。”
      许君君鼻头一酸。
      她掐了把自己的手心,又把眼泪憋了回去:“没事,君君尽量……早些回来。”
      “那好。”叶城放下心来,把那盘梅花酥都推给她,“君君拿去吃吧,外祖父老了,吃不惯这么甜的东西了。”
      许君君端着盘子回到了自己房中。
      清风一边小声啜泣,一边收拾东西。
      “清风,”许君君唤她,“随我一起去到那吃人的深宫,你怕吗?”
      “不怕。”清风抹了把眼泪,“奴婢只是舍不得……”
      “不怕就好,不怕就好啊……”许君君喃喃自语。
      她坐在桌前,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送着梅花酥,泪水很快就沾湿了衣襟。她却不在乎,顾不得擦眼泪,木然又机械般吃着,一盘梅花酥很快就见了底。
      确实很甜。许君君想,可为什么冲不淡心里的苦涩。
      清风已收拾好了包袱,立在门边等她。
      许君君用帕子擦干净嘴边的点心渣,最后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
      “走吧。”她又换上了那副平和到冷漠的姿态,如过去那个高高在上的大景公主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叶府。
      那是她最后一次吃到叶府的梅花酥。

      (7)
      马车一路驶到宫门口,许君君才从车里下来。
      正值冬季,北风呼得刮过,冷得她打了个哆嗦。清风见状,连忙拿了狐裘为她披上。
      许君君深呼了口气,正要抬脚往前走,却忽地顿住了脚步。
      宫门口站了个身形修长的人——正是宴逢。
      怎么办?该怎么说?直接坦白还是继续瞒着所有人?许君君愣愣地站在原地,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想着,可她不想骗宴逢,那是宴逢,她不想撒谎……
      犹豫间,宴逢已走到了她面前。
      “这是……打算入宫?”
      许君君支支吾吾:“不是……想起有东西落在以前的宫殿了……”
      唉,还是对宴逢撒谎了。他要是知道了,会讨厌自己的吧……
      “君君。”宴逢垂下眼笑了笑,“你一撒谎眼睛就喜欢向左看的小毛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许君君哑然。
      “确实是要入宫的。”她索性不再隐瞒,把话摊开了说,“用我的命换大哥二哥的命,甚至于换叶家一百二十八口的平安,值得。”
      宴逢眉头一皱,下意识就要阻拦:“不行,你绝不能入宫。”
      “可卫知南的真正目标是我。”许君君轻声道,“就算不用哥哥们威胁,他也会找到我的下一个软肋,若我早些妥协,这京城还能太平些。”
      宴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何等聪明,也能看出卫知南的目标是许君君,可她一旦入了宫,便再没出宫的可能,谁也不知道卫知南会怎样对她,再加上她的身份,免不了遭人非议。
      更何况……
      上次他们三人对峙时,卫知南那模样,分明是喜欢君君啊……
      宴逢的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他抬起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城墙上方——无数闪着银光的箭头对准了他们。今日,只要他敢带许君君离开,卫知南就敢将他们乱箭射杀。
      看来卫知南早就料到她会来,早就发现他们了。
      恐怕隔墙有耳,宴逢不好再说什么,只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那,一切顺遂。”
      “会的。”许君君点点头,又嗔怪似的拍了拍方才被他揉过的地方,“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两人不再多寒暄,朝着与对方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了。
      走出几步,宴逢回过头去看许君君。
      冬风将她的外袍吹得掀起,复又落下,猎猎翻飞。因着要守孝,她并未佩戴多余的首饰,三千墨发仅用一根玉簪固定,却仍有种清丽的美。
      那背影太单薄了,几乎撑不起厚重的外袍,可背又挺得很直,与记忆中的大景公主分毫不差,骄傲又夺目,矜贵又冷淡。
      宴逢收回目光,再次向前走去。
      这个背影,他记了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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