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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郎中
师父说治病救人是赔本买卖,而只有两种人会被世人传颂,一种是赢得天下的,另一种是赔尽天下的。所以在拜了师磕了头之后,他就决定好了,他要把这赔本买卖赔的惊天动地,搭进天下也不回头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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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郎中是上个月进的城,没有打招呼,也没在城里打听什么小道消息,只待了一夜,然后找了小店打尖,就在巷边的犄角旮旯支楞了一个小破摊子,竖了横幅,立着一桌一椅,桌面摆放了供一人用的笔墨纸砚,就算是开张了。
“您这病没有大碍,在下给您写个方子,按量去药房抓,三日内应当药到病除。”
说罢他提笔在纸上横飞,字体娟秀却不失豪迈,倒是有了几分将笔作刀剑的气魄。
“谢谢,谢谢您啊。”
从高台楼阁向下眺望,散落一头长发的男子眼底亮了亮光,抬手递到嘴边的杏仁瓜果微微一顿,随之勾起了一抹笑意。
悬壶济世。
潦草的四个大字倒是让他回想起了当初师父将书册和药瓶扔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在‘死’和‘让别人死’之间做出了选择,所以他才会成为这方圆百里内,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恶歹人,苏三落,毒者三刻之内必落地回响。
世人知晓的都是他在外的名号,却不知他模样,更未料过所谓的苏三响竟是姓江。
在我的地盘上行医?
连声招呼都不打?
还想悬壶济世?
我就大发慈悲不过问你配不配,直接来瞧瞧你到底有没有这本事了!
果盘搁在桌面上,江苏阳冷冷地扫了一眼躺在自己脚边的倒霉鬼,冷冽地一笑:“这个口信,就劳烦你替我跑一趟了。不过这一趟可能也是你最后一趟了,要好好表现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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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求求您,救救我!救——”
还未将药箱重新背在肩头,唐沈视线划过那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桌角边的不速之客,他眨了眨眼,对着那人的姿势倒是有些不明就里。
“今日会诊已毕,兄台这姿势在此不雅,还请——”
伸手想将来人扶起,却因多年行医习惯而将拇指落在了脉处,稍作停留了几瞬却是没料到竟会在这和气之地把出如此脉相。
唐沈连忙蹲下身,顾不上自己的辛劳,也没管上药箱落地砸出的声响,他将手指正式地摆在腕处,旋即开始视问。
“你,何时服的毒?可知是何毒?”
那人只是摇头,神色中露着恍惚,唇没有丝毫血色。
什么都不知道吗?唐沈皱着眉,粗略将脑海里的法子一过,顾不上自己诊断是否有误,打开药箱便拿出了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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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郎中?苏兄,需要我打听一下他的来头吗?”应安康笑嘻嘻地朝嘴里倒着酒,虽凑近了桌前,但他显然对桌面上的东西没有丝毫的兴趣。
轻挑昨日晾晒完毕的草药,江苏阳斜了醉醺醺的应安康一眼,摇了摇头。
他从不是什么占地为王的山野土匪,途径此地,逗留近半载之久也不过是因为这里依山傍水,土地肥沃,民风淳朴——太适合他下手了,他舍不得走。
扮猪吃老虎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好像不是什么虎斑猫了。
“我已经送了份见面礼给他了,”江苏阳说,“本事到家的,他自会来找我,本事不到家,不必我赶,迟早会自己滚蛋!”
听到江苏阳对此并没有什么介怀,应安康很快就不在江湖郎中的问题上同他多争辩了:“最近频繁了。”
江苏阳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盯上他性命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傻子,虽然他可能内忧外患到没有多余的精力派什么高手来骚扰他们,不过小鱼小虾也有自己的食量。
或许自己是该考虑挪个窝了。
毕竟他江苏阳声势浩大地离开皇宫从来不是为了继续与那些‘人上人’藕断丝连的。
而他们的人,也不是来与他叙旧唠家常的
“无妨,我会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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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死扶伤,乐善好施。
唐沈做事向来不问过往、不计前程。
只是这次接下的病人却让他在诊疗的过程中不断地问自己是不是该插手这件麻烦事。
夜行衣之下是锦绣绸缎,虽说唐沈没见过那些花纹和图案,但布料的材质他好歹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这是上好的布料,非常罕见,除了运输商人之外应该只有……
想到那人昏迷期间咿咿呀呀蹦出的只言片语,外加他中毒时间并不久,对方似乎是特地为了让自己能够赶得及救治他才……他身上的伤,还有这毒的轻重和量度……
唐沈撇了撇嘴,他似乎能猜到是谁了。
“你救了我。你不应该救我的。”
“我是大夫,见死不救才是不应该。再者说,放你前来见我的人也是料定了我会救你——别乱动,当时情急在下在治疗的手段上,下手猛了一些,以你现在的状况,要到午后才能下地。”
那人闻言朝窗外探了一眼,现在是清早,窗户开着,还有鸟雀的歌声,明明是城镇却让人能感觉到格外的舒心,可惜他完全欣赏不来。
他是大难不死了,可是他真没看出有半点福气能接纳他。
“他是让我来传信的,但他一个字也没跟我提。”
“无妨,在下听懂了。”
他是要在下去见他。
只是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毒圣苏三落,为何会甘愿在这小地方停留呢?唐沈没有就这个问题深究,不论他苏三落是为了什么,这都与他这漂流浪子无关。
唐沈只打算在此地留三月,随后江湖郎中便会收了这木头支楞,肩提着药箱,手拎着一卷纸簿,徒步继续前行。他不是喜停留的人,沿路的景这般好看,他又怎么能不为他们而千里奔波、万里驰骋呢?
只可惜天公作美毒圣不从。
第二天唐沈刚重新诊断了那送口信的病人的情况,替他草草换了外敷的药膏,那肇事者竟然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了他打尖的客栈厢房门前,修长的指关节轻叩房门。
“我听说——这里有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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