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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种
弗朗索瓦和奥利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冤家。
弗朗索瓦·波诺弗瓦,按照本人的自述来看,是一位远近闻名的自由画家。这名自由画家相当自由,时常在发小家里混吃混喝,只会在实在没钱濒临饿死的窘境时拿几幅家里的存货出去卖。冠有波诺弗瓦之名的画作供不应求,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奥利弗接济着懒过头的弗朗索瓦——以防他在得到报酬之前就被饿死。
奥利弗·柯克兰经营着一家蛋糕店,卖相可爱的杯糕颇受欢迎,当然,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只要没下毒。奥利弗热衷于在杯糕的原材料里加上稀奇古怪的东西,而这些甜蜜惊喜会被送去弗朗索瓦的房间,那个懒鬼在饿到受不了的时候会吃几个,至少由毒性造成的胃绞痛比饿出来的更让他感到安心。
——————
艾伦在一个雨夜突然闯进了奥利弗的蛋糕店。当时的奥利弗正在给大病初愈的弗朗索瓦准备杯糕做慰问品。艾伦顺着新出炉蛋糕的香味,推开了蛋糕店的大门。
年仅七岁且离家出走的艾伦·F·琼斯在那时永远也不会想到,他来到了个什么地方。
不得不说,奥利弗的长相很讨人喜欢,特别是小孩子。反正艾伦是一眼就被迷住了,不是他说,谁会拒绝粉头发薄荷色眼睛还开着蛋糕店的大哥哥?他简直像是从童话里面走出来的人物!
奥利弗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客人,棕红色的毛发湿答答地垂在艾伦的脑袋上,店内的暖光照着他深色的皮肤,小孩亮闪闪的红瞳盯着奥利弗手上的那盘杯糕。
“哎呀,你饿了吗?”奥利弗微微弯下身子,盘中五颜六色的杯糕也完整的呈现在艾伦眼前。
他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奥利弗笑得阳光灿烂,挑了一个粉红色的递给了他。
是棉花糖味,制造者似乎加了致死量的糖,甜到艾伦的舌苔都在发苦,但他并不介意,三下五除二把它吃了个干净。奥利弗手撑在柜台上,心里对艾伦大概有了个判断。
“先生,”艾伦胡乱抹掉嘴边的蛋糕渣,说道,“我想在您这里打工。”
奥利弗笑着看着他:“你叫什么,多大了?”
“艾伦,艾伦·F·琼斯,”他仿佛是为了遮掩什么,抬高了声音,“我十岁了。”
“唉,真的吗?但我看你顶天也就七岁左右。”英国人的眼光毒辣,薄荷色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少见的正经,“而且,我可不会雇一个还在吃奶的小孩来打工。”
艾伦抽了抽鼻子,眼眶迅速盈起泪水,他抓住奥利弗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情感如奥斯卡影帝般真情实感:“拜托了,先生,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拜托了,奥利弗,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奥利弗怔了怔神,把记忆中某金发法国人的幼年形象甩到脑后。
艾伦红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奥利弗,他心里清楚自己有一副好样貌,他也没有浪费这一点。他满心满眼的希望对方能同意自己的要求,标准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被惯坏小孩。
“ 求求你了,先生。”
[求……求你了,奥利弗。]
鬼迷心窍的,奥利弗就这样多了个小帮手。
“那这样,小艾伦。”奥利弗把杯糕盘子递给他,“就职的第一项工作,把它们送到楼上,左手边第二个房间,就说是柯克兰先生给他的晚餐。”
“是的先生!”艾伦端着盘子三两下跑上了楼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这是给谁的呢?”
奥利弗倚着柜门,嗤笑一声:“一个邋遢的法国人。”
——————
比起蛋糕店一楼现代简约的风格,二楼更像是魔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客店,看起来古老又神秘。石英楼梯在走完一层之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制品,深色橡木的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二者的交汇处非常突兀,一眨眼便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左手边第二个房间……”艾伦自言自语着。
他站在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在等了一会儿还没动静后,他推开了一道缝,往里面瞧去。
也许是脚步声和开门声,又或是艾伦轻微的呼吸。反正总有一样吵醒了已经睡了一天的弗朗索瓦。
“……进。”
男人的声音气若游丝,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足以把艾伦吓一跳了。他探出半个头,小心翼翼的说:“您好,这是柯克兰先生给您的……”
房间里没有灯,光亮的来源只有走廊里暖黄而昏暗的灯光和窗外的月亮。法国人躺在床上,金色的卷发微微的颤抖着。他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了,粘着几块风干了的颜料。床前是一小块空地,放着画板和数不清的颜料画笔,水桶里的水浑浊不堪,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墙上挂着一幅用来装饰的水墨画,在这个房间里显得不伦不类。
法国人挣扎着起了床,他的头发乱的像台风天里的稻草堆,发圈几乎是挂在脑后。头发的颜色显得有些黯淡,紫鸢尾色的眼睛非常漂亮,他的下巴上留着胡茬,神情颓废。
“谢了,”他接过承着杯糕的盘子,抬起头来打量着艾伦,“你谁?”
“我是艾伦·F·琼斯,”他不自觉得站得更直了一点,“是柯克兰先生雇佣的帮手!”
法国人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柯克兰……先生?这样啊……我叫弗朗索瓦·波诺弗瓦,是个画家……勉强算是。”
自我介绍结束,弗朗索瓦随手拿起一个杯糕吃了起来。在长达一分钟的静默后,他似乎精神了一点,边嚼着那个杯糕边喃喃自语:“柠檬味,酸度在0.9到1之间……他竟然没有加料,不可思议。”
“加料,什么意思?”
“嗯?你还没有走啊……”弗朗索瓦拿起下一个,“这个颜色……又是薄荷,这个组合…按道理来讲应该还有个草莓棉花糖味的。”
“那个我吃掉了,”艾伦又问,“加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下毒,”弗朗索瓦被薄荷冰的一抖,是那种直冲天灵盖的冰凉辣味,“那混蛋……奥利弗经常会在杯糕里下毒,不过今天好像并没有。”只是单纯的恶作剧而已。
“奥利弗?是指柯克兰先生?”艾伦歪头,“他为什么要下毒?”
“大人们都有着自己的小爱好,”弗朗索瓦熟练地解决完所有的杯糕,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理解一下。”
“就像老爹一样?”艾伦想了想,“我看见他带着陌生的女人回家时他也说了这句话。”
弗朗索瓦看向艾伦,后者还在自顾自地讲着。
“有一次被老妈发现了,她气得发飙,用车库里的斧子砍死了那个女人,然后斧头被老爹抢走,咔一下,她的头就被老爹砍了下来,血溅的满地都是!”
“然后呢?”弗朗索瓦换了个姿势,眼里流露出几丝兴味,“你在干什么?”
“我躲在床下面的,那里很隐蔽,谁也没有看见我。”
“你老爹后来怎么样了?”
“……四天前刚被处死。”
“你报了警?”
“对…但是做错事的明明是他!”艾伦看起来很难过,“……没有人愿意收养杀人犯的儿子。”所以他流落街头,不管不顾要留在这里。
应该是累了,艾伦一屁股坐在弗朗索瓦旁边,“他们想把我送到孤儿院去,我才不要呢!”
“这样啊,”弗朗索瓦打了个哈欠,他有些困了,对流浪少年的关怀也仅到此为止,“故事时间结束,小子,下去时帮我把盘子带上。”
“嘿,你没什么表示的吗?”艾伦不可置信地问。
“表示什么?”弗朗索瓦盖好被子,打算入睡,“你的遭遇跟我可没关系。”
“你这人难道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艾伦鼓起嘴。
“如果你硬要我表示什么的话,”没有同情心的法国人懒洋洋地说,“我会提醒你,如果你想找个人卖惨的话,就去找那傻缺,他就吃这一套。”
“…什么意思?”
“你不用每听到一个新词就让我解释,我不是你的英语老师,我是说——按奥利弗那性格,他可能会收养你,可怜你,明白了吗?”
“收养我?”清澈的童音带着喜悦,“意思是柯克兰先生会作为我的监护人吗?那可太棒了!”
“嗯嗯,”弗朗索瓦敷衍地回道,“出去时记得关门。”
艾伦几乎是跑着离开的,房间门被他摔的哐哐响。
“对不起,波诺弗瓦先生!”
艾伦回到一楼时已经是深夜了,他没有看见奥利弗,一张便利贴粘在柜台上,旁边放着一个三明治。
“晚饭,小子。”落款处的签名相当花哨,“奥利弗·柯克兰”
————
奥利弗确实有养点东西的打算,只能说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弗朗索瓦很清楚奥利弗在想什么。艾伦不是普通的小屁孩,他胆子大,足够冷酷,也足够聪明。他用一只无家可归、脏兮兮小猫的形象,卸下他人的防备,积起同情心,而他同时也在物色能让他满意的饲主。
奥利弗总是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如同在做杯糕的时候死命加料一样,用尽手段丰富着自己的人生。
————
奥利弗的房间在一楼,弗朗索瓦房间的正下方,两人的衣帽间里有个直达对方房间的通道(这是奥利弗的提议,目的是为了好玩)。而现在,奥利弗出现弗朗索瓦的房间里,聊着有关艾伦的事。
乱七八糟的房间被清理出来一块难得的空地,一张不怎么崭新的报纸平铺在地板上,封面标题的大字引人注目。
“‘琼斯议员夫妇惨死家中,凶手不知所向?’”弗朗索瓦用的法语,以防有小家伙在外面偷听,“真是有能耐的好小子,你真的要养他?”
“这个不是重点,”奥利弗读着报纸,“真有意思,上面完全没有提到任何与‘情人’有关的字眼。”
“换一个思路,我猜议员夫妇的死是他干的。”
“那就更有趣了,你是想说他是本田葵那种人?”
“是的,”弗朗索瓦说,“但他比本田可爱多了——说不定你还可以和王黯交流育儿经验。”
“啧,你还是睡觉去吧, ”奥利弗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壁炉里,火苗舔上纸张,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团黑漆漆的纸炭,“那么晚安吧,亲爱的索瓦宝贝。”
“去你妈的。”
“真是的,说脏话可不是乖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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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议员埃佛瑞·琼斯与其夫人艾丽·琼斯的尸体于家中被发现,经警方判断,这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现场非常杂乱,保险柜里的钱财不翼而飞,据报道,琼斯先生七岁的独子艾伦·F·琼斯失踪,目前仍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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