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

　　十三岁。

　　周曳第一次见到她，在春城福利院内，是十三岁的某个午后。

　　周子衡牵着他的手，周曳感到爸爸的手心滚烫，微微冒汗。站在院长办公桌前，他们面向开着的门。

　　周子衡不住得抬头朝外望去，直到尽头的走廊出现了身影。

　　周曳仰头看着爸爸，发现他的眼定在前方，便也扭头追寻他的视线所及。

　　是一个小女孩。她穿着红色的裙子，扎着麻花辫，向他们走来。

　　她一只手拽着院长的衣角，另一只抓着书包带，时不时抬头望几眼，和周曳对视又匆匆低下。

　　周曳怔住了。过了会儿，他低下头。

　　光从对面的窗户中洒下，被女孩踩出几道黑影。

　　“张院长。”周子衡向院长弯了弯腰，“辛苦您了。”

　　“害，没事。”院长站定，俯身摸了摸女孩的头，“林摇，抬头，是周叔叔来接你了。”

　　女孩看向周子衡，“叔叔好。”她又朝一边的周曳看去，嘴动了动，到底是没说出话来。

　　许是看出了林摇的忐忑，周子衡将周曳向前推了推，

　　“这是林摇，爸爸跟你讲过的那个妹妹，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周子衡朝林摇看去。

　　“...你好。”周曳看着女孩红红的耳垂，撇撇嘴。

　　林摇抬起眼，看清了周曳的样貌。皮肤黑黑的，眼睛很亮，很。。。很好看。

　　林摇想着，脸颊又红起来。

　　“你，你好，哥哥。”

　　.......

　　周子衡牵着林摇和周曳出了福利院的门。他们穿过几条小巷，在红灯前停下。

　　看着眼前的车和人来回穿行，周子衡想起张院长的话。

　　“林摇是五岁来我们院里的。她父母早在外务工时出了车祸，一直被奶奶带着。

　　...当时她奶奶不行了，托人将她带到我们院来。

　　还记得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哭着喊着要奶奶。她整夜不睡，趴在窗前说要等奶奶来接。

　　‘奶奶不会不要我的！'她总这样说。小小的一个人，事情又要自己做，还不让我们帮，害...”

　　“今年刚好点，遇上了你，也算是安慰了。”

　　......

　　红灯转绿。

　　周曳拽了拽他的手，周子衡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眼林摇，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向对面走去。

　　又过了几个路口，他们拐入一个小区。

　　旧旧的，林摇抬头看看大门，

　　‘...阳小区?'今年林摇七岁，小学二年级，一些字还没认全。

　　周子衡注意到，“铜阳小区。”他摸摸林摇的头，“以后，你就住在这儿。”

　　他们继续走，在最里的一栋上楼，用钥匙打开了铁门。印入眼的是干净的客厅。林摇换上拖鞋，被领进一侧的房间。

　　房里是小小的床，被子是粉色的，还有玩偶，一只棕色的熊。

　　窗户朝南，阳光正好照进房间，粉粉的被子像在闪光，林摇的眼睛亮亮的，也在闪着光。

　　周子衡将林摇的包放在书桌上，蹲下身。

　　“林摇，这是你的房间。我们一起生活，就是一家人了，好吗？”

　　林摇看着他，眼睛有点湿。

　　我是，又有家了吧。

　　她嘴角弯弯，“好。”

　　安顿好林摇，周子衡进了边上的房间。他坐在床边许久。忽的，他起身打开衣柜，拉开最里格，找出一个相框。

　　框子是木的，略微发黄，框里的照片也是。照片上是一家三口。

　　周子衡抱着周曳，林语维笑着看着丈夫和孩子，手搭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背景是照相馆后的庭院，爬上墙的绿藤和脚下大片的野花。他们笑得很开心，眼里都是对方。

　　当然，是以前。

　　七年前。

　　周子衡抚着照片中林语维的脸，眼神看向她的小腹。

　　他喃喃着，像是进了照片中。

　　“语维，你看，女儿回来了。”

　　门外。

　　周曳听着，手攥起了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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