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啊，请告诉我天堂的模样（西幻百合）

　　一、初识

　　“莉兹，莉兹，猜猜我们要到哪里去啊？”
　　稚嫩的手环住洋娃娃的腰，把她高高地举过头顶。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透过窗户照进马车里来，显得女孩的茶色眼睛闪闪发光。女孩棕红色的鬓发随着马车的震动柔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嘻嘻，猜不到吧！我们要去的是西奥多大教堂！”
　　见娃娃没有反应，女孩不高兴地嘟嘟嘴，“这可是西奥多大教堂耶！我们国家最大、最美的教堂！”
　　“伍德维尔小姐，请您安静。” 一旁的菲利斯女士正色道，女孩便立马不说话了。菲利斯对淑女的标准是娴静优雅，所以在她眼里，这位活泼得过了头的贵族小姐离成为淑女还有好长的距离。
　　可过了一会，奥妮娅又憋不住了，跟莉兹低声耳语，“你说，天使会出现在人间吗？圣经里那种圣洁美丽的天使，只有国都的大教堂才配的上她们吧。”
　　“小姐，神不偏待人。”
　　菲利斯这个厉害的老师啊，老是说一些绕来绕去的话让奥妮娅云里雾里。
　　然而不一会儿，奥妮娅就完全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是十分热闹的国都大街！女人们穿着各色的裙子在风中摇曳，孩子们奔跑嬉戏，鸽子惊得飞起一阵又一阵，还有还有……
　　“小姐，我们快要到了。”
　　“嗯！”

　　～
　　西奥多大教堂果然如世人描述中的那样美丽壮观，不，简直还要更美！
　　洁白高大的罗马柱支撑起整座教堂的气魄，高高的圆顶让人难以触及。墙上的花窗玻璃和壁画错落有致，讲述着圣经里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修女在一旁静静打扫或祷告，空灵的圣歌弥漫在空中。不计其数的神龛和青铜华盖彰显着这座教堂的地位。
　　伍德维尔一家住在离国都较近的清砂镇，那里的教堂简单朴实，根本没法跟西奥多大教堂相提并论。
　　奥妮娅乖乖地牵着菲利斯的手，慢慢向前踱着，东张西望，嘴巴惊讶得半张着，不敢说一句话，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能有更多时间欣赏这份壮丽。
　　突然，瑰丽的画卷中出现了梦幻的一笔——
　　一位少女坐在花窗玻璃下，侧着身子微微倚着。一本厚重的书翻开放在并拢的膝盖上，她似是在认真地看着。微卷的长发温柔地垂下，那浅金色如同清晨的阳光般温和。阳光透过花窗玻璃的五彩斑斓映射在少女素色的连衣裙上，更添上了一种旖旎的气氛。少女的眼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就要飞到奥妮娅的心里去了。
　　奥妮娅好像听到了来自少女的呼唤，不由自主地向她走去……
　　然而，菲利斯拉紧的手把她带回了现实。“小姐，不要乱走。您的父母正在主圣坛那儿等您呢。”
　　奥妮娅在神游，忘记了反抗，也忘记了刚刚自己想做什么，任由她把自己牵着走。
　　“我就说嘛，这儿肯定有天使……”

　　～
　　在主圣坛那儿，奥妮娅和父母一起完成了祷告，并听了一位牧师的演讲。牧师的演讲晦涩而又漫长，奥妮娅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里想的全是那个少女。
　　那位天使叫什么名字呢……她会同我微笑打招呼吗……为什么菲利斯会不为所动呢？啊，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天使吗……她会长出大大的羽翼，带着我在天空翱翔。她的翅膀又大又软，当然不会像普通鸟儿那样的翅膀啦，肯定是沐浴着圣光的那种。她会跟我讲好多她亲身经历过的天堂的故事，那些故事是博学多闻的菲利斯都不曾知道的。然后，说不准我也能成为天使呢。反正，我一定要再次见到她！
　　然而，听完演讲后，菲利斯就直接领着她要离开教堂。
　　“奥妮娅乖，爸爸妈妈等会要进皇宫面见国王，就不方便带着你了。你现在跟着老师回到旅馆，晚上我们一起回家。”伍德维尔夫人看到女儿茫然的神态，连忙解释道。
　　“我……想多留一会。”
　　“今天确实仓促了，不过是你非嚷着要来。奥妮娅现在还太小，还是呆在旅馆里安全。以后爸爸妈妈一定会陪着你好好玩个够的。” 伊莎贝拉摸摸孩子的头，然后转身走了。
　　以后……以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天使了！
　　“老师，我们可不可以不走后门，原路返回？”
　　菲利斯满眼不解。
　　“嗯，是真的，我见到天使了！她就坐在花窗玻璃旁边，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再见到她！” 奥妮娅抿紧嘴唇，满脸希冀。
　　菲利斯当然希望自己能见到神迹，但她实在无法相信八岁女孩的幻想之词。
　　“就去看看嘛，不会有什么损失的！那位天使很温柔美丽，她有浅金色的头发，水蓝色的眼睛……”
　　“噢，你说的是那个女孩啊！她哪里是天使呢？小姐，并不是温柔美丽的人就是天使。”
　　“她就是……就是……” 奥妮娅快要哭了。
　　“好吧，正如同您所说的没什么损失，我们就原路返回吧，让您再看一看那位天使好了。” 她的语气冷冷的，让奥妮娅觉得很不舒服。
　　然而，那扇花窗玻璃旁冷冷清清，五彩斑斓的光直直射在地上，这里早没了少女的身影。
　　菲利斯说：“也许是和我们一样前来做礼拜的人吧。”
　　奥妮娅抱紧怀中的莉兹，心里有一种直觉——以后自己一定还会再遇见她的，一定。
　　奥妮娅不哭不闹，菲利斯还以为她认清现实了呢。

　　～
　　奥妮娅的父亲威廉是亲王妃的弟弟，是西奥多王国默默无闻的公爵。新国王刚刚继位，想要拉拢贵族势力 ，于是召见了包括威廉在内的一批贵族。
　　威廉之前一直不受重用 ，生活虽然比较富裕，但与其他贵族相较还是差了很多。这次面见完国王之后，威廉有一种伍德维尔家族要在自己这一代振新的直觉。

　　～
　　奥妮娅刚回到家，就开始期待下一次去国都的旅程。
　　“是吗，小姐？您真的见到了天使！” 女仆薇拉·罗依赛尔听了奥妮娅的讲述后惊叹道。
　　奥妮娅笑着点头，终于有人认同自己的想法了，不愧是自己最喜欢的女仆！
　　坐在一旁的姐姐汉娜笑得阴阳怪气，“是吗？可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你碰见了。要不是我最近一直病着，也许能和你一起看到呢。”
　　“姐姐，不用伤心。我有预感，我还能在教堂里见到她。等姐姐病好了，我就带你一起去。”
　　汉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伴随着清脆的鞋跟碰地的声音，威廉来看他的女儿们。“什么天使啊，真糟糕，我错过了什么？”
　　“在西奥多大教堂里，我见到了天使，她有着浅金色的头发，水蓝色的眼睛……” 为了让父亲相信自己不是胡说八道，奥妮娅尽量让自己的神色严肃一些。
　　“哈，是吗？别担心，小家伙们！国王赐给了我们西奥多的一座府邸，这就意味着我们想在国都呆多久就可以呆多久，到时候，你们想见天使几次就可以见几次。” 他的语调欢快有力。
　　奥妮娅和汉娜同时哇出了声。

　　～
　　晚上，奥妮娅穿着粉色的睡裙，把莉兹轻轻放在床头。然后，她跪在了窗户旁，无比虔诚 ，“仁慈的主啊，谢谢您赐予我见到天使的机会，我由衷地感激您。希望您能保佑我再次见到她。上帝请保佑我入睡吧。阿门。”

　　二、再遇

　　西奥多大教堂门前，仍是那辆马车，奥妮娅右手提着蕾丝裙摆，左手抱着莉兹，蹦跳着下了马车，身旁的薇拉打起洋伞。
　　这是伍德维尔一家住在西奥多府邸——加西亚府的第一天。
　　一路上奥妮娅紧抿双唇，一句话都没说。她要让自己提早进入状态，好在天使面前表现出一位合格信徒应有的虔诚庄重。
　　这副严肃的表情怪可爱的，薇拉看着直憋笑。想当年自己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也如小姐一般天真烂漫，而身边的人只是嘲笑自己美好的想法为天方夜谭。所以，薇拉发自内心想保护小姐内心的美好，便自告奋勇陪她来到大教堂。
　　些许是天气过于炎热，今天的教堂人影稀少，空空荡荡 。鞋跟的哒哒声不断回荡，金碧辉煌的中厅显得十分肃穆。
　　那个倚着花窗玻璃的天使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奥妮娅呆呆地走向花窗玻璃，色彩斑斓的光也照不亮她苍白的脸。
　　奥妮娅很喜欢听天使的故事。菲利斯虽然是奥妮娅的礼仪老师，但因为曾经是一位修女，所以知道很多圣经里的故事。奥妮娅乖乖地上礼仪课，为的是菲利斯能有好心情给她多讲讲故事。奥妮娅最喜欢天使报喜的故事，故事中圣洁的加百列大天使为圣母带来耶稣降世的好消息，奥妮娅也因此坚信天使是会降临人间并带来福音的，她也一直期待着。
　　奥妮娅的手缓缓抬起，触摸到冰凉的玻璃刹那，一股冷意贯穿全身，眼里打转的滚烫的泪珠终于滚落脸颊。
　　薇拉立马上前，蹲在奥妮娅身旁给她擦拭泪珠。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贪婪……明明能见上一面就已是上帝最大的恩惠……” 奥妮娅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抽泣，身子微微颤抖着。
　　恍惚中，无名的天使看见了她，把书合上，对她微微一笑，便张开洁白的羽翼，飞回了天堂。

　　～
　　中厅里一位女孩轻轻啜泣着 ，洋娃娃般的脸上溢满了悲伤，悲伤得连青铜雕花都要滴出泪珠。
　　连奥妮娅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这么执着，这么难过，仿佛就如身体的本能一般。这份悲伤好像如种子一般一直深深埋藏在心底，今天终于生根发芽，而长出的根茎却死死地缠绕住自己的身体，全然是刀割一样疼。
　　一位穿着黑呢长服的修女被这哭泣声吸引过来。“上帝保佑你，亲爱的孩子。伤痛的时候请向上帝祷告吧，他不忍心看到孩子哭泣。”修女的语调很平静。
　　奥妮娅转头看向修女，想要问询天使的消息，却始终没有开口。也许是自己太贪婪，也许是自己太幻想，也许是自己太笃定，奥妮娅觉得虔诚如她的修女也是不会理解自己的。
　　“小姐些许是想家了。” 薇拉说。
　　奥妮娅嘟囔着什么，扯扯薇拉的袖口。
　　“呃……修女小姐，可以请您带我们好好参观一下这里吗？我们小姐很喜欢这里。这里真是太美了！” 薇拉笑着说。
　　修女答应了。
　　薇拉连忙俯下身跟奥妮娅低语几句，“天使肯定还在这里，我们把教堂好好看一圈，一定还能再遇见的。”
　　奥妮娅的眼眸中再次显现光芒。
　　修女沉默寡言，一路上也没有太多解说，“用心体悟便是最好的欣赏。”
　　繁丽的壁画再也无法吸引奥妮娅的注意力，她时而盯着自己的裙摆，时而张望四方，又突然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把头低下。
　　透过花窗玻璃往外望，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光怪陆离。突然，奥妮娅瞥到了一个如此熟悉的身影 ——少女身材瘦削高挑，长发微动，手中的扫帚有节奏地摇着。
　　刹那间，奥妮娅忘记了呼吸。
　　“那里是非神职人员居住的地方。” 修女说道。
　　奥妮娅破涕为笑，迫不及待地便跑往后门，直向少女奔去。

　　三、了解

　　望着奥妮娅狂奔的背影，修女皱了皱眉头，言语中含着冷意，“小姐是来找人的？为何要找那位杂役？”
　　“是杂役么……杂役竟然有这样的气质，真是惊人！”薇拉惊呼。
　　“她可不是一般的杂役。因为受到了圣女的恩惠，所以她不用干脏活累活，还有进入西奥多图书馆的特权。”话语中透着让人难以察觉的嘲讽。
　　～
　　呼哧呼哧，风轻柔地拂过奥妮娅的脸，卷卷的鬈发左右摇摆，上面戴着的蝴蝶结开心地扑闪着翅膀。少女的脸庞越来越清晰，奥妮娅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看到奔跑而来的奥妮娅，少女愣了一下，随后便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露出温和的微笑，轻提裙摆，优雅地行了一个礼，然后静静等待着。
　　奥妮娅终于看清了天使的眼睛。她的瞳色准确来说并不是澄净的水蓝色，而是有着烟水晶般的朦胧感，就好像是大雾下掩着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
　　在离少女一尺的地方，奥妮娅缓缓站定了。她望着天使的眼睛，双颊红扑扑的，轻喘着气，久久没有说话。
　　“请问，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的头微微歪了歪。
　　“天使……你是天使吗？”奥妮娅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少女的微笑消失了一瞬，眼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忧伤，眼里大雾下的海面因一朵花瓣的轻吻而漾起涟漪。随后，她立马定下心神，眉眼又含着笑意。她好像一直都这么温柔地笑着。
　　“我恐怕担不起小姐的赞美呀。”少女轻笑。
　　她，这算是否认了吗？奥妮娅会放弃自己的执念吗？
　　“啊呀，外面太阳太大了，小姐想到我屋子里休息一下吗？”然后她望向奥妮娅身后，“萨拉女士，您要一起吗？我那里有花果茶，可以尝尝。”
　　“不必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萨拉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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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役宿舍的第一楼是个简易的厨房。厨具不多，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
　　“这里是厨房，上一层楼就是住的地方。”
　　“那你是一个人住吗？”薇拉问。
　　“不是，还有四个人。三个阿姨，还有一个女孩。”
　　“请坐吧。”少女看着奥妮娅，用手指指旁边的椅子。
　　奥妮娅轻轻一跳，坐到椅子上，椅子发出嘎吱一声。
　　少女拿起茶具，往陶瓷杯里倒了些茶，递给奥妮娅。
　　奥妮娅甜甜地笑了一下，很自然地接过杯子，“谢谢。”
　　花果茶红得晶莹剔透。奥妮娅微微抿了一口，就感觉自己好像把花儿含在嘴里一样。
　　“里面主要是玫瑰，还加了一些柠檬，都是我新鲜买的。”
　　薇拉也接过少女递的杯子，喝了一口，“嗯，好甜好香！”
　　“那个……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奥妮娅望向少女，玫瑰的芳香沁满心脾。
　　“苏·米勒。”
　　苏……好特别的名字……
　　“我叫奥妮娅·伍德维尔！这是我最喜欢的女仆，薇拉·罗依赛尔！”
　　“还有还有，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莉兹！”奥妮娅捧起洋娃娃给苏看。
　　苏随着奥妮娅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洋娃娃金黄色的头发，“你好啊，莉兹！”
　　“父亲说娃娃店里莉兹最像我，所以才把她买来作为我八岁的生日礼物！”
　　“是吗，确实挺像的。但……我觉得你更像玫瑰呢。”
　　大家都称赞自己像洋娃娃一样可爱，这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像玫瑰。奥妮娅凝视着苏的眼睛，脸上渐渐浮现红晕。
　　“为什么呢？是头发的颜色像玫瑰吗？”
　　“也有。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你身上的味道很像花果茶哦。”
　　“哎……”奥妮娅的小脸彻底红透了。
　　薇拉笑着看着两个人。素来内向害羞的小姐竟然在陌生人面前能够如此自然，又是如此开心。想当年她刚进入伍德维尔庄园做女仆的时候，硬是整整一年奥妮娅都没和她回过一声招呼。

　　～
　　在回西奥多府邸的马车上，看着还沉浸在欢愉中的小姐，薇拉欲言又止。
　　“薇拉，你想说什么呢？”
　　“那个……”
　　奥妮娅看到薇拉脸上难堪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她想问的问题。
　　“是不是天使对我来说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她是苏，在我眼里是待我如好朋友般的天使，这就够啦！”奥妮娅笑脸盈盈，眼睛里星辰跃动。
　　“那，莉兹和苏，哪个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好啊，薇拉，你竟然学坏了，竟然会挑拨离间了！”奥妮娅没好气地捶捶薇拉的手臂。
　　“小姐比以往都要可爱呢！哈哈！”
　　马车里的欢声笑语融化了烈阳，一切都是暖融融的景象。
　　“那小姐以后要经常来吗？”
　　“那当然。之后我还要让苏经常来加西亚府玩呢！她的茶艺可是一流的，母亲一定也会很喜欢她的！”
　　小姐对苏可是分外热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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