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之物

作者:长在树上的茯苓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1 章


      血色的火焰,血肉的焦糊味,最后的战友背对着他倒下,只留下染满鲜血的背影。
      有一道亮眼的白光从眼前扫过,头顶上直升机移开了探灯。
      发动机隆隆的声音渐渐远去,他拖着战友血肉模糊的身体,用尽全身的力气吼着。“这里还有人啊!还有人啊!”
      身边的树木渐渐地融在了火焰中,最后在他徒劳的嘶吼中缓缓地倒下。火焰遮蔽了天空暗淡的星光,吞噬了一切。

      似乎无边的草原上,4个人守着架在火堆上的空锅,没有一个人动手做饭。
      太阳渐渐沉了下去,一天没吃饭的几人期期艾艾的望着队里唯一的女子,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不伺候。”束着长发的女子偏过了头,“世界上这么多人,别只逮着我一个人折腾。”
      一边同样梳着马尾的男子叹了口气,拉过旁边忙着擦拭怀里沾上鲜血的小竖琴的青年,开始研究面前的一小堆野菜。
      青年的手被拉得一歪,在琴弦上叩出一串清脆的响,惹得那好看的眉皱了皱,翠绿的瞳孔望向在一边休息的女子,下一秒那双眼一弯,青年的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桓姐,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啊,行行好煮点呗——”
      桓歌毫不客气:“你越早找到离开的方法,越早能吃到饭。”
      “诶——”青年的脸瞬间垮了,“我们也不会做饭嘛,你总不能让米歇尔来吧?还记得上次的舌头香肠?……”
      咚的一声,青年的后脑被重重的敲了一下,身后金发的青年神情有些愠怒:“鹿,这是,大的,好的!”
      “……”鹿棠瞬间神情肃穆的坐直揉后脑勺,半晌没能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Das ist die berühmteste Küche in meiner Heimatstadt! Kein Lachen!!!”米歇尔气的飙了一串母语,却没能成功吓住鹿棠,反倒惹得他笑的更大声了。
      “……Verrückter!”
      青年骂了句什么,转头独自收拾起了方才用过的绷带,把鹿棠晾在原处。
      “欸欸”鹿棠笑着凑过去,举起手来做投降状“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桓歌没好气地瞅了这几个一眼,转过身去示意坐在石头上仍思考野菜怎么做的长发男人:“喂,星霭,别惦记你那花样做法了,再不煮饭我们都得在这耗着。”
      被叫到的男子似是刚从自己的小世界清醒过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茫然抬头看向一旁打闹的鹿棠二人。
      “我也不会,桓歌。”楚星霭平静地说。
      忙着逗米歇尔的鹿棠看热闹不嫌事大:“桓姐,你看星霭哥那像会做饭的样子吗。不过应该比米歇尔好。”迎接他的是米歇尔的一记爆栗。
      终日只见黄昏的无边草原上四人的身影显得无比渺小。桓歌冷笑望着三个不着调的青年心说没一个省油的灯,正要开口,被带着疑惑神情指向不远处的米歇尔打断。
      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那是,有一个人躺在那里吗?”
      其余三人随他望去,一个满身伤痕的男人虚弱地晕倒在地上,这本就是不太正常的发展,更何况放在这个无法用常理判断的世界。
      几人对视一眼,眼中的疑惑如出一辙。
      有人率先开口打破了一时凝固的气氛。“他会煮饭吗?”鹿棠笑吟吟地举手,提出一个似乎很合理的问题。
      米歇尔毫不惊讶旁边这人的不着调:“鹿,吃啊,不怕毒死。”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刚刚那个地方绝对没有人,那么,奇物里临时卡进来的人?或者说是……其它东西伪装的。
      “先救吧,又不是打不过。”桓歌随意的抬起脚给男人翻了个身,露出了他的正脸。
      那张脸上沾满了黑色的碳灰,似乎是刚从火场中奔出,从脖颈往下的衣服基本被烧了个干净,皮肤上爬着密密麻麻的伤口,被桓歌这么一踢,又涌出了不少鲜血。
      鹿棠原本弯着腰,欣赏一般的看着几乎停止呼吸的男人,眼底是纯粹的好奇,却在桓歌将人翻过来的时候愣住了,离得近的桓歌察觉到了不对,回头看了一眼,正撞上他似乎要杀人一般的眼神。
      冰冷的视线缓慢从男人身上移开,死死黏在了离他最近的桓歌身上。
      “……米歇尔!”桓歌猛地后退了两步,扬声喊了一声,声音里是明显的担忧,“精神纾解的药剂还有剩的没?”
      “怎么……?”米歇尔迷茫的将目光从地上的人身上移开,在看见鹿棠几乎缩成一点的瞳孔时心里一凉,迅速从包里摸出最后一支药剂,连带着极强的求生欲拔出了瓶口的软木塞,把瓶内的药剂灌进了鹿棠嘴里。
      “咳!咳咳咳……”苦涩的药剂入口,青年被呛得咳了几声,大部分药剂都被呛了出来,但那双绿色的眼睛好歹恢复了正常。后颈一沉,楚星霭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抬手干脆的把人打晕了。鹿棠身子一歪,倒在了草坪上。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鹿棠是他们四人中唯一可以感知奇物位置和弱点的人,也因为长时间和奇物的共鸣而导致精神一直游走在崩溃边缘。
      “把人救下来,转换位置,这个地方可能有奇物残留的污染。”楚星霭抬手扛起了被他打晕的鹿棠,简单的吩咐道。米歇尔没说什么,去治疗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星霭,这样下去,鹿棠的精神迟早有一天会崩溃的。”桓歌收拾好了刚才被鹿棠随手扔在地上的野菜,靠过去时严肃地掐了一把鹿棠的侧脸。
      平日里这人性子阴晴不定,脸上也总挂着不着调的笑容,让人觉心烦,可每次把他从崩溃边缘拉回来,看着他昏迷时脆弱的样子,她才会恍然想起,这是一个只有20岁,原本最需要保护的青年。
      “……走一步看一步吧”楚星霭没有多说,招呼上米歇尔,找起了新的休息地。这是哪?鹿棠缓缓起身,环视周围这一片茫茫的雪白。
      大脑一阵突然的剧痛让他痛苦地抱住了头,很久前便尘封的记忆在此时报复性地倾泄而下。
      身体边缘被虚化的俊美男子在雪白空间不远处侧过身向鹿棠伸出手,一如以往鹿棠记忆中无数次的动作,若仔细看,那人的相貌竟与满身伤痕躺于地上的男子一模一样。
      鹿棠近乎条件反射般迈出一步,可过度的亏空使他只堪堪稳住身形。
      被虚化的痕迹越来越明显,男子脸上却是一成不变的平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只剩了一半不止。鹿棠仅在一瞬的波动后就恢复了平日嬉笑的模样,静静看着男子的虚影化作光点飘散。
      偌大的空间只剩青年一个人直立的背影。
      “一点都不像……”鹿棠无意识地喃喃着,整个人却是再也无法控制似的颤抖起来。“
      他像是悲鸣,又像是天真地疑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总是出现在在不合时宜的时间,辞……”青年的尾音轻得像雾,咬着自己都不敢大声的字眼。
      草原依是漫天的黄昏,看久了便不觉得有任何现实的唯美。三人背着俩寻找到一处坦的旷野,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疲惫。
      “这个人,骨相,好看。”刚一坐下,米歇尔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术刀冲着地上还在昏睡的男人比比划划,明显对这个鹿棠看一眼就昏迷的人没什么好感。
      “打开,看看。”没人理他,米歇尔于是耸耸肩,手中的手术刀掉了个方向,对准了青年下颌线。方才他身上狰狞的烧伤不知何时已经痊愈,去掉伤痕和污渍的脸此刻露出了原本带着几分冷的坚毅,被傍晚柔和的日光一照,便只剩下了那副骨骼所带来的俊逸。米歇尔借着日光仔细地看着,没注意手里的刀在这张脸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米歇尔,”有人在身后喊他,“把刀放下。”
      “怎么,了?”他回过头,正好看见鹿棠从用来保温的大衣内钻出来,慌得丢下刀冲过去把人摁回布料里:“保温,小心,凉!”
      鹿棠被他按在布料里,口鼻都被捂住,闷得喘不过气,干脆拽着米歇尔一个翻身,自己从厚实的大衣中解脱出来,顺带把米歇尔绞了进去。无视背后米歇尔无能的怒吼,鹿棠兀自站直伸了个懒腰。傍晚的凉风徐徐吹过,刚从温暖的衣物中挣出来的身体还没适应周围的温度,于是不可避免的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平原上本没有什么遮挡物,这个喷嚏来的又属实突然,不可避免的被米歇尔听了个清楚,青年骂了一句,拽着还缠在身上的大衣朝鹿棠扑去,再一次把人罩了个严严实实。
      桓歌单手翻着还没完全烧起来的火堆,另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两个人打闹,不时把闹成一团的两人从火堆边踹开。
      鹿棠被米歇尔死死地压在大衣里,一时无法挣脱,只能胡乱的推着米歇尔试图把人掀下去,混乱中扯住了楚星霭的外套,把正擦着长枪的人拖进了这场闹剧。
      “……”桓歌抱着野菜,把揪住她袖口的米歇尔踹了回去,坐得离他们远了些。
      余光中有什么动了动,她警觉地回头,发现被他们拖回来的男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桓歌悠悠放下野菜站起身,走到男人身边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哟,终于醒了,叫什么名字,怎么进来的。”近乎无礼的语气只是让男人皱了皱眉,苍白的唇上下张合却因为脱水而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见此,楚星霭头也不回捡起一旁的水杯向上一抛,被男人稳稳接住,他点点头表示谢意便大口喝起来。刚一抬眼打量四周才发现四人的目光如火般炽热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几人没有恶意,不然他早就死几万回了。
      “我的名字是辞,辞别的辞。”收回视线,苍白英俊的男人沙哑着说,“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但请问这是哪里?”
      “池……”米歇尔歪歪头,拙劣地模仿辞的发音。但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后的鹿棠身上,他知道楚星霭和桓歌与他一样。自从这个自称辞的人醒来,鹿棠的情绪波动便变得更加明显起来,小疯子那种让人背后发毛的视线还真是罕见。
      怎么总感觉这俩人认识,桓歌稀奇地想着。随后她清了清嗓,说:“你好,辞,你可以叫我桓歌。”
      “我叫米歇尔哦。”
      “楚星霭。”
      没有下一个人接话,鹿棠只是盯着辞,想从他那无波无澜的脸上找到什么答案。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再次沉寂,几缕几不可闻的风拂过,虚空中的一根线被忽然拨动,鹿棠猛地抬头。
      “东南方向14度,大型攻击性奇物,潜行状态。”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条无可名状的巨大褐色“长虫”破土而出,离得近的几人能直接闻到长虫口中剧烈的尸臭。它甚至不能被称呼为“长虫”,绿色的大包不停破裂,从中流出散发着污染的脓。重重从高空摔下时粘稠的液体迅速将草地腐蚀成一片荒芜。
      桓歌飞速后退,一边捞起被震撼住的辞,转头大喊:“注意分散,这鬼东西有毒。”
      一杆长枪突然呼啸而出,一刺扎破奇物的左半身,带起一串冲天的绿色血剑。
      奇物明显被激怒,巨大的身体却出人意料地快速蠕动,两侧的触手无限伸长直冲周围毫无遮挡的楚星霭而去。
      謦,长枪归位。
      楚星霭单手持枪,立于旷地,只淡淡扫了一眼朝他冲来的大怒“长虫”。
      “刚擦的枪,又脏了……”青年有些不悦,但奇物顷刻就到了眼前,它恨极了眼前这个漠视他的人类,锋利的獠牙大张,只差一点!这个可恶人类的头颅就在眼前,长虫眼中兴奋的光芒愈演愈盛。
      毫厘之差。
      短箭出弩,奇物的右眼随之爆炸,不知何时出现在上方的桓歌长发飘扬。微虚一眼,轻轻做了一个“砰”的口型,眨眼,奇物的左眼也不复存在。
      沾了剧毒的短箭一入体可以让任何东西生不如死,桓歌无视了奇物痛苦的翻滚哀嚎。
      躬身,翻滚,卸力。桓歌平稳落地,冷笑:“这鬼东西也配在姑奶奶我面前玩毒。”随即头也不回地嘲讽一动不动的楚星霭:“别装相了,你差点就真死了。”
      与二人的“悠闲”交谈不同,长虫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不大的脑子中残存理智告诉它面前这俩不好惹。
      总不能丢了两只眼睛无功而返……
      当然有人与它有同样想法。
      “Hallo,jetzt bin ich dran.”轻佻中带着兴奋的声音打断了奇物本就不多的思考,金发碧眼的德国人一跃而起,以普通人完全不可能的柔软姿势滞空,凭空出现的手术刀在手中转动一圈后,快准狠的切下右边一排的细长触手。
      等候已久的鹿棠愉悦地笑着,与之相反的是乌黑匕首出鞘,利落割下了奇物左半身上一颗类似黑宝石的晶体。
      但鹿棠没有停下,匕首不断地插入进奇物的身体,发出“噗嗤”的声音。燎泡被扎裂,里面的脓不可避免地溅到了鹿棠手上,白皙的手臂瞬间被腐蚀,流下血与脓交织的液体。
      其实鹿棠清楚他现在很清醒,只是需要一点让自己因为某人波动的情绪平息下来的手段。
      血肉飞溅中清俊的青年微笑着,仿佛这是令人享受的美好游戏。
      “够了鹿棠!”米歇尔和桓歌同时出声喝制,楚星霭用眼神表达了他的不赞同。
      鹿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重重扎进去一刀后抽出了匕首,奇物不堪重负地嘶吼一声,随即倒地不起。鹿棠乖巧地收好匕首然后走向同伴。
      “对不起,我刚刚……”他嘻笑着道歉,又换上了一副无害的表情,却注意到几人瞬间缩小的瞳孔。
      异变突生!
      本应就此消散的奇物上半身高高立起,黑云般的影子笼罩了鹿棠,溃烂的双眼还在流着脓血。他有些惊愕地侧头,身体却好像被禁锢般动弹不得。或许是认定他必死无疑的原因,鹿棠甚至能感应到奇物狞笑嘶吼的语言。
      他们都有些轻敌了,能在这片空间生存的东西不会没有最底牌的手段。而这只奇物,恐怕是放出了一个假死的烟雾弹。
      巨大的丑陋身躯一寸寸压下,腐尸般的味道一时让鹿棠有些难以呼吸。
      其实死亡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鹿棠忽然有些生气地想,明明好不容易……
      视线突然模糊反转,取而代之的是鹿棠无比熟悉的木质香。原本应在安全处的辞侧身滑步,一把抱起了被禁锢原地的鹿棠。
      虚空中忽然出现的长刀随它的主人挥出,斩下了奇物半个丑陋的头颅。
      腥臭的液体霎时喷出,长刀消失,辞抱着鹿棠稳稳停住。男人还余些苍白的侧脸无法控制地与记忆重合。
      鹿棠轻轻地屏住了呼吸。
      “要小心啊。”辞叹了口气。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8229186/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