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水仙]镜中玫瑰

　　距离安妮王后被送上断头台已经两个月了。

　　王宫里最受欢迎的八卦也从先王后的下场变成了下一任王后的上位。

　　安妮王后留下的那个孩子——伊丽莎白公主，也自然而然地被宫廷遗忘。
　　就像这座宫廷遗忘了第一任王后凯瑟琳和大公主玛丽一样。

　　当然，或许有人还记得她们，但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不长眼的家伙会在宫廷里提到她们，因为这座宫廷是国王的宫廷，没有人会想要惹国王不开心。

　　就这样，伊丽莎白公主像她的姐姐玛丽公主一样成为了宫廷的边缘人物，失去了母亲、公主的身份和继承权。
　　不同的是，玛丽失去这个身份花了十七年，而伊丽莎白只花了四年——她只有四岁，还不知道权力是什么、不知道宫廷意味着什么，就没了自己的母亲。

　　她的保姆还在照常照顾她——感谢上帝，小伊丽莎白现在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有这么一个保姆。
　　不过，尽管保姆尽可能地对着这个小女孩隐瞒了她母亲的消息，试图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再说出来，但伊丽莎白还是知道了母亲的死因。

　　因为她有了一面镜子。

　　就在安妮王后被投入监狱那天。

　　那天，伊丽莎白一觉醒来，手中就多了一只镜子，她试着照镜子，镜子里映出的却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橙红色头发的女人的面孔。

　　“你是谁？”伊丽莎白问。

　　“我…我是镜子里的女巫。”她端详着伊丽莎白的面容，然后对着伊丽莎白露出一个微笑：“你的母亲现在在监狱，你想看看她吗？”

　　“监、狱？”这个小姑娘漂亮的眼睛里盛着好奇和懵懂，将短短的手指戳在镜面：“那是什么地方？”
　　她感觉到了这个人话语中的怜悯还有恶意，只是善恶混杂着，她分辨不出来这个女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镜子里的女巫也伸出手，将指尖放在了伊丽莎白指尖指着的地方：“嗯哼，监狱么，你见识见识就知道了。”

　　女巫的话音刚落，镜子里的景象就变了。

　　伊丽莎白“哇”了一声，盯紧了镜面。

　　镜子映出监狱的景象：火把在墙壁上燃烧着，将栅栏的阴影投入室内。

　　她看见室内的母亲，栅栏将火光分成了一块一块的，于是母亲的身上也是明暗相间的。

　　“妈妈！”小姑娘雀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镜中场景突然一变，那个橙红头发的女人再次出现，她的手指似乎下一秒就要戳出来镜面了似的。

　　“闭嘴。”她命令到。

　　小伊丽莎白的笑容很快消失了，她张扬的眉眼也耷拉下来，“哦。”她说。

　　“你还在啊…”过了一小会儿，小伊丽莎白抬眼，镜中的女人还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她想让那个女巫给自己变出妈妈了：“那，可不可以……”

　　“嘘！”女巫将食指竖在唇上，冲她眨眼，“有人要来了！”
　　然后镜子中的人影就消失了，伊丽莎白的面容重新映在了镜面上。

　　伊丽莎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眨眨眼。

　　还没有问呢，她还会回来吗？

　　保姆推开门，看着伊丽莎白周围并没有侍女，先是松了一口气，又蹙起了眉。

　　她将门合上，走到伊丽莎白面前：“公主殿下。”

　　“姆姆。”伊丽莎白将镜子握在手里，将双手搭在膝盖上，摆出了一个端正的淑女的模样。

　　“您刚刚是在喊王后陛下吗？”保姆的神情严肃。

　　“嗯…”

　　“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您这么做，被国王陛下知道了，可能会成为王后的罪名。”

　　“为什么？”

　　“煽动王室成员忤逆国王。”

　　“这是什么道理？”

　　“国王陛下就是最大的道理。”

　　伊丽莎白沉默了。

　　这对吗？
　　这…这应该对吧？

　　保姆看着小姑娘的黯然伤神，哄她：“您乖乖的，不要闹腾，会有机会见到王后陛下的。”

　　“嗯。”伊丽莎白点点头，扬起一个可爱的微笑：“我知道了，姆姆去忙吧，我不会再喊妈妈了。”

　　目送着姆姆离开这个房间，待到门被合上之后，伊丽莎白又拿出了那面镜子。

　　镜子里没有出现女巫。

　　模仿着别人敲门的动作，伊丽莎白敲了敲镜面。

　　她想女巫应该是住在镜子里的，那么这个镜面就是女巫的门了。
　　如果要找她，那自己就得敲门才是。

　　女巫依然不见踪影。

　　伊丽莎白有点慌了，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想要找些水洗洗镜子。

　　镜子上沾了她的指印，脏脏的。

　　没走两步，镜子里传来了女巫的声音：“在干什么？”

　　伊丽莎白停下脚步，举起镜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在了。”

　　“嗯，”女巫的眼里闪过伊丽莎白看不懂的情绪，她说：“放心吧，我一直都会在。”

　　不知道是不是伊丽莎白的错觉，女巫比之前温柔了很多。
　　她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伊丽莎白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女巫又给伊丽莎白时事播放了一会儿安妮王后的监狱生活，然后和伊丽莎白闲聊了几句。

　　“你…你不要太难过。”女巫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怪话。

　　伊丽莎白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难过？”

　　女巫抿抿唇：“妈妈——你的母亲和你分别了这么久，你不会想她吗？”

　　“当然会呀，”伊丽莎白说，“可是妈妈平常就是这样，我总是见不到妈妈。”

　　“哦…”女巫朝伊丽莎白伸了伸手，好像想要透过镜子摸摸她似的，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抽了回去。

　　“没想到，小时候…”她的眼神温柔了很多，喃喃说了几句伊丽莎白听不清的话。

　　“唉，你还是个孩子。”女巫最后总结到，然后她摆摆手，“再见了，小孩。”

　　伊丽莎白把镜子拿得靠自己更近了些，又意识到这个动作并不能挽留女巫，停了手：“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会的，会的，”女巫说：“放心吧，我一直都在。”

　　她的语气不是哄小孩的语气，那么郑重，那么认真，像是一个严肃的承诺。
　　从来没有人把伊丽莎白当过大人看待，镜子里的女巫是第一个。

　　之后的日子，女巫果然没有食言。

　　于是伊丽莎白就在镜子中看着母亲在监狱、母亲被审判、母亲被送上断头台。
　　她看着母亲的狼狈、眼泪、倔强、绝望还有仇恨。

　　在母亲被送上断头台、斧子落下，珍珠项链被切断，珠子洒了一地时，伊丽莎白的脸色煞白，但她没有哭。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女巫的镜面一转，父亲正在为新王后带上戒指——就在母亲去世的那天。
　　父亲早上杀了母亲，下午就迎娶了新妇。

　　“她，她就是我的继母，新的王后吗？”伊丽莎白问。

　　“嗯。”女巫看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

　　“她真可怜。”伊丽莎白说。

　　女巫的神色讶异。

　　“妈妈最可怜，她们都很可怜。”

　　“这位王后是一个性格很不错的人。”女巫起了一个新的话头，她不想讨论什么可怜不可怜，一点都不想：“她会对你好的。”
　　虽然她也活不了多久，女巫在心里补充说。

　　“啊，啊，”伊丽莎白握着镜子，指甲在手里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那样啊，那她更可怜了。”

　　“别哭。”女巫说，她又说：“哭吧，哭出来，你还是个孩子。”

　　“别这么说，”伊丽莎白的脸色让女巫简直不忍直视，“我没有妈妈了。她再也不会回来，对不对？”

　　“对。”女巫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有些后悔让你看到母亲的死状了。”

　　“不要后悔，”伊丽莎白说：“你做得很对，姆姆和侍女们不会告诉我这些的，她们都只把我当孩子。”

　　“可你就只是一个孩子。”女巫忍不住说。

　　“可是我没有妈妈了，没有妈妈了。”伊丽莎白的眼中盈着泪水，但没有让它落下：“…有妈妈的人才是孩子。”

　　女巫有些喘不上气了，明明她只是在镜子里。
　　她有些恨自己，明明救不下妈妈为什么要让小伊丽莎白看到这一幕。

　　“是啊，没有妈妈了…”女巫别过头，轻声说：“你说得对，伊丽莎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