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余庆

作者:千山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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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


      暮秋的天已添上几许寒凉,苏贤入夜便歇下,此刻临近子时被冻得在榻上四处寻被子,摸索一阵,修长的五指握住薄被一角,迷糊间扯来遮住袒露的胸膛。

      他在幽暗的光影中努了努嘴,正想再次入眠,远处却紧跟着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向来浅眠的人蹙眉睁眼,无奈地听一群酒混子吵嚷着越走越近,终于确定那些人不是路过,而是正要来此。只一瞬,他立即清醒,翻身坐起,脚踝上的锁链随之叮铃作响,身上的薄被顺着胸膛滑落,堆在腹间。

      “扰人清梦,不得好死……”苏贤左右看看,气恼地骂过一句,后又无力地侧身躺下,换了个背对墙面的姿势。

      不是他不以为意,而是自三月前他被锁在这间屋子,便没有人能靠近此地,当然他也出不去。想来外头的人稍等便会被赶走,只需安心静待便是。

      谁知此次却是不同,几息之后,那群人非但没被赶走反而来到房门处。

      “咚咚咚”三声响,敲得苏贤眼中冒火。

      “李达,快开门,本公子要去看看松阳。”

      外头还在敲门,苏贤气定神闲地坐起,将薄被抱在胸前,食指尖悠闲地撩着脚踝上的锁链晃荡,“李达”是谁他不知,“松阳”是谁他也不知。他只知,左侧圈舍养了只白虎,右侧圈舍养了三只野狼,而他被豢养在中央。

      虎舍、人舍、狼舍,并排居于肃王府西院连接后山的一片竹林之中,幽深寂寥,少有人迹。

      “开……”

      外头人仍在敲门,只是“门”字未落,房门应声而裂。

      苏贤从床榻上侧目看去,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笼在月光下无措地挤在门框处,呆呆地向他望来。为首的是忠勇公家的小孙子上官余庆,他方才竟未听出他的声音。

      “诸位公子,你们似乎走错了门。”他语调微挑,有些刻意的妩媚,似乎是不经意间露出被锁链拴住的脚踝,以及上头点点红痕。

      上官余庆见状酒意顷刻退散,慌张着背过身,展开双袖遮住身后一众人探究的目光,“走走走,赶紧走。”

      什么?他们不仅闯了肃王的后院,还发现肃王私下豢养男宠的事?

      一群少年背脊发寒,瞬间奔逃而去,活像后头猛兽出笼追去了一般。

      白虎和野狼早被吵醒,此时应景地随意嚎叫两声便没了声响,竹林再度静谧,只剩坐在榻上的苏贤与立在屋门外的上官余庆,遥遥对视。

      “我见过你?”

      上官余庆目光紧锁苏贤,眉头微蹙,总觉着这人的眉目像在何处见过一般。

      “未曾。”苏贤薄唇轻启,嗤的浅笑一声。他也不算说谎,成为“苏贤”后他们的确不曾见过。

      夜风拂过竹林,牵扯间竹叶哗哗作响,苏贤拢了拢薄被,遮住肩头,滑下身子侧躺,双眼迷离似乎就要睡去。

      他有意如此作为,想让上官余庆识趣地离开,不料门口的少年倚着门框站了片刻竟直接栽倒,重重地砸在地上。

      耳畔听“咚”的一声闷响,苏贤错愕地瞪大了眼。

      眼下要怎么办?这金贵的小祖宗可不能在他跟前出事啊!

      等不及细想,苏贤一把抓来宽大的外袍穿在身上,紧紧系上腹间腰带,而后扶着床沿下地,试探地挪向门边。

      在这屋里几月,这还是他第一遭走下床榻。虽是缓慢,到底也走到了少年三尺开外的地方,只是因着锁链束缚再也难以挪动分毫。

      “小公子。”

      苏贤颓然坐在地上,揉捏着自己无力的双腿,试探地叫了两声。等过片刻,见上官余庆并无反应,他只得歪腰凑近些,这时才发觉此人鼻息间声息渐响,应当是沉沉睡了去。

      “遇着你总没好事。”他松了口气,心上却有些不得劲,伸长腿泄愤似的踢了上官余庆一把。

      深深叹息一声,苏贤认命地抬手握住上官余庆的脚踝将人拖近,继而连拉带拽送到床榻上。如此一番折腾,苏贤已是精疲力尽,他侧坐于脚踏上,身子斜斜地靠着床榻尾端,衣袍凌乱,露出大片胸膛。

      “小祖宗,日后别再出现了,我真是一点也不愿再见到你……”

      嘟囔声渐弱,苏贤缓缓睡去。

      翌日,日光从碎裂的半扇房门穿过落在苏贤周身,那微微的暖意驱开寒凉将其唤醒。

      方才睁眼的苏贤不明所以,似乎并未想起自己为何睡在脚踏上,待他揉着腰坐直身躯,瞧见床榻上裹着他的薄被睡得四仰八叉的上官余庆时终于想起了一切。

      又是浅浅地叹口气,苏贤撑着腰站起身,想要掀开薄被叫醒上官余庆,手才刚摸上被角,门边便传来一阵碗碟碎裂之声。

      苏贤侧目,便见是寻常给他送饭的小厮。

      来人瞪圆了眼,嘴巴微张,显然十分诧异,他双手虚抬,托盘躺在地上,饭粒汤汁撒了满腿。

      “你……不对,他是谁?”小厮抖了抖裤腿,似乎此时才发觉自己被汤水烫到,慌张极了,“你不要命了,若是被王爷知道你可免不了一番折磨。”

      “你来将他唤醒带走吧,我手上没劲儿。”

      苏贤一脸淡漠,事不关己地看了小厮一眼便收回目光,缓缓坐在床榻边沿。

      啧,这副身子真是不能用了,弱得很……

      小厮也是心善的,没多声张,两脚将碎瓷踢到一边,赶忙入内来。立在床榻边,小厮再度抖了抖腿,这次不是被烫的,是被吓的。

      床上躺着的是谁?不正是他们找了一夜也没找到的上官小公子?

      “公……公子,这是……”小厮回头,求救一般看向苏贤。

      苏贤捏着肩上缭乱的一缕发丝顺到背后,漫不经心地抬眸,“你不认识?你家王妃的亲侄子。”

      “奴才哪是不认识啊,奴才是想问上官小公子怎的到了此地,还……还睡在了您的床榻上。”

      小厮摸了一把额角渗出的汗珠,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绝望。

      便在此时,床榻上熟睡的人被吵醒,紧闭双目抱住身前的薄被压在身下,继而缓缓睁眼,“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嚷过一声,上官余庆眸中方才清明。

      他转着眼珠子四处瞧了瞧,发觉此地并非自己居所,于是连忙撑着身子坐起,这才看见床榻边一坐一站的苏贤等人。

      “这什么地方?”上官余庆挠了挠额角,小声嘀咕,“我不是带他们看松阳去了吗?难不成谁又将我拖进的清风院?”

      清风院是何等地方苏贤自然知道,听他这般一说面色更沉了几分,“这可不是什么清风院,而是你姑父家的后院。小公子,天明了,再不走你姑父该要亲自来请你了。”

      在苏贤的揶揄声中上官余庆终于想起了一切。

      昨日本是他二姑姑肃王妃生辰,在家中养病三月好容易能出门,晚宴便多喝了几杯。酒劲涌来便没了章法,说笑间拉着几个好友要到西院看肃王养的白虎。

      来到西院,并未看到往日看院子的李达,于是他们便直直进院。一个两个醉意阑珊,手上也没轻重,最后将人屋门都给敲坏了。

      记忆到此为止,上官余庆不知自己为何会睡到旁人的床榻上去,转念一想,估摸着应当是那位脸臭的美人将他安置进屋的。

      “我这就走。”

      上官余庆清醒过来还算个人样,从床上下地整理好褶皱的衣袍,抬步走到苏贤跟前,拱了拱手,“多谢!”

      “您走好!”苏贤摆摆手,打着呵欠直往床上爬,一副睡意浓深的模样。

      他长得实在是好,乌发凌乱地散在周身,面上虽有些病弱的苍白但眉目清秀又不染女气,即便是上官余庆这般见过各色美人的也不由眼前一恍。

      将这面目深深印在心上,上官余庆翘着唇角迅速离开。

      旁观一切的小厮还有些没回神,怎么三言两语床上的人就掉了个儿?

      “公子,您说这事……”他本想问问苏贤这事该不该报上去,谁知榻上人竟已阖目睡去。

      唉,他是肃王府当差的,主子是肃王,为何总对这个以色侍人的心存怜悯?

      小厮没再多话,退至门边细致捡拾地上的碎瓷,而后取来扫帚将地面清扫一番便要离开。

      “李五,事情据实以报,无需为我思量,但别将自己牵扯进去了。”

      李五本是看门的,昨夜却任由那些人闯进院子,肃王知道定是要严惩的。若是李五说是上官余庆硬闯,肃王知道是他们几个纨绔的手笔也能松松手,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空荡荡的屋中传来这清冷的话语声,李五明白苏贤的好意却嘴硬道:“您不说奴才也是要照实上报的,奴才还指着这差事养家,万不会为您牵连自己的。”

      苏贤拉过床幔遮住愈渐炽盛的日光,身子蜷在一处,不知想到什么心尖上有些疼。他听着李五的话紧紧闭上双目,缓和一阵方才开口,“你将屋子清扫干净,肃王今日定是要来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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