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之城

　　南方的梅雨季总是很又闷有潮湿，绵绵细雨没完没了的下。苏梅拖着腮，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看雨落在石板路上滴滴答答，发出清脆的响声，眼前是一条石青板的小路，上面长满青苔，一直弯沿着通向巷子最里面，狭小的只能容下一人通过，两旁的房子挤在一起没有一丝空隙，抬头望去，阴暗的天空也只在拥挤的屋檐处有一席之位，看上去很压抑，她无由来的感到些许烦躁，感觉以后的日子一眼望到头，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阿梅，快去做饭，还坐在门前发呆呐，你弟弟等会就要放学回家了。”里面传来呼喊，苏梅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屋子里暗沉沉的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见她妈妈赵蓉的弯着腰在做什么。
　　苏梅起身走向简陋的厨房，水泥的墙壁被烟火熏黑黑色的，看上去有点不干净，她走向墙角将柴火放进灶里，用木柴划开点火，生起火后开始做饭，厨房的窗口比较小，排烟的效果不很是好，偶尔会被呛到咳嗽几声。
　　简单的一个炒青菜，一份鸡蛋汤，再加一份有一点肉沫的四季豆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弄好了。平时一般就只有一个青菜，再加一个鸡蛋汤，今天是弟弟苏柯从学校回来的日子，伙食会比平时好那么一点。
　　只比苏梅小一岁的苏柯提着一个小包回来了，他正在市里的重点高中上高一，周五这天学校提前半天放假，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菜，“这么快就做好饭了。”
　　苏梅点点头：“你去叫爸妈出来吃饭吧。”
　　苏柯放下东西进房间去，不一会就推着一个轮椅出来了，上面坐着她们的父亲，苏杰，后面跟着赵蓉手里抱着一堆衣物，估计是刚才给苏杰换下来的。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说话。苏梅抬头瞧了一眼刚从学校回来的苏柯，她上完初中就没有继续上了，家里的情况负担不了两人的学费，尽管内心很想继续上学，可她明白在现实面前似乎没有任何机会，只能接受。
　　吃晚饭后苏梅开始收拾碗筷，被赵蓉阻止了，她对苏柯说：“今天你去收拾，我们有话和你姐说。”
　　赵蓉推着苏杰进房，苏梅跟在后面，“阿梅，把房门关上，过来先坐着。”
　　苏梅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书桌上面的透明玻璃下是一家四口的照片，那个时候苏杰是站着的，赵蓉也披着齐肩的卷发，苏梅梳着一对麻花辫，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苏柯穿着背带裤，剪着西瓜头很可爱，一家人站在一个古建筑前，笑意盈盈的望着镜头。
　　一家三口成对立形式坐着，赵蓉率先开口，“阿梅，如果有机会可以重新上学话，你会去吗？”
　　苏梅以为自己听错了，家里的情况不可能再负担起自己的学费，能让苏柯继续上学，都是一家人省吃俭用凑出来的。
　　见苏梅没有接话，苏杰开口说：“前段时间，我们接到你一个表姑的来信，她现在定居在美国，这么多年来，一直怀不上孩子，了解我们家的情况后，就想着让你过去上学读书，后面也可以在那边工作，就当做是有亲人在那边陪伴她。”
　　苏梅听见了美国，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怎么感觉爸妈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明白了，家里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表姑，还是在美国，抬起头迷茫望着苏杰，“什么表姑？”
　　苏杰耐心的再说一遍：“你有一个表姑叫苏沫，是你爷爷堂兄弟的唯一一个女儿，她从小就很会读书，当初你堂爷爷奶奶的家境还不错，就把她送到了美国去留学了。当年动荡时期和她失去了联系，等联系上的时候，你堂爷爷奶奶都已过世，这个表姑也是最近才联系上我们的，算来算去在国内，也就我们一家的关系和她比较近。”
　　苏梅缓过神来，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要去也是先考虑苏柯：“那为什么是我，不是苏柯，去美国的话，苏柯不是更好吗？”
　　赵蓉：“弟弟是男孩子，表姑说了，女孩子比较好，再说将来这个家里还得他承担起来呢，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爸爸妈妈实在是没有办法，你去美国还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会有更好的生活条件，继续待在我们身边的话，后面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苏梅脑袋里一片混沌，还是无法消耗这个巨大的信息，低声嗫嚅着，“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你们。”她内心里想着，虽然现在家里条件不好，但是也不曾苛待过自己，虽然只能读到初中就不能继续上学了，可是她还是舍不得离开家人，舍不得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赵蓉见苏梅快要掉眼泪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她走过去抱着自己这个吃了很多苦的女儿，她才十六岁，还这么小，从小到大也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明明也很聪明，学习也好，因为家里的条件，被迫选择弃学，现在又要远渡重洋离开父母独自一人去一个环境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该多么害怕和忐忑。但是如果不狠心放手的话，将来她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是赌一把也至少还有希望。
　　苏杰见两母女抱这一起，自己也感到心酸，“你这个表姑在美国嫁了一个富商，她自己也开了一个语言学校，专门给刚去美国的外国人做语言培训，这样的条件就算是在美国也算上是上流阶层了。过去之后，什么都不用担心，先在表姑学校上语言课，等你学好语言后就会安排你去上学，还是贵族学校，这样好的机会不能浪费掉了。”
　　赵蓉拉着苏梅的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不要觉得爸爸妈妈是因为觉得你是负担，不要你了就把你送走，我们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生活。”
　　房间里这回只剩下苏梅的哭泣声，她想不明白，脑海里充斥的都是要离开父母去美国，伤心占据了全部，其它的都听不进。过了许久，苏梅才平息下来，她吸了一下鼻子，小声说：“不能不去吗？”
　　苏杰不想自己的女儿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她还小不能明白其中的利益关系，便狠下心来，“不可以不去，这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知道吗？回房间去好好消化一下，等日子到了就出发吧。”
　　赵蓉看苏梅低着头，抹着眼泪走出去，对丈夫说：“你说阿梅会怨恨我们吗？”
　　苏杰望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苏梅一回到房间就克制不住，扑在床上大哭起来，苏柯从厨房出来，听见房间里苏梅在哭，快步走进房间：“姐，你怎么了，爸妈和你说了什么。”
　　苏梅哑着声音断断续续说：“她们要送我去美国。”
　　苏柯震惊道：“送你去美国，姐，你没有听错吧。”
　　苏梅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抹干脸上的眼泪，“怎么可能听错，说是美国有一个什么表姑，在那边没有孩子，想要一个孩子过去陪她。”
　　这个房间是两姐弟一起住，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一人一个房，只在中间拉了一道布帘子。苏柯坐在自己床上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呢，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嘛，不会是骗子吧，姐，爸妈弄清楚了那个美国表姑的是真实存在吗？
　　苏梅又躺回了床上看到头顶有些泛黄的白色蚊帐发呆，对苏柯的话置若恍闻，苏柯见她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安抚道：“别担心，姐，我去帮你问问爸妈。”
　　几分钟后，苏柯低着头进来，看来也是挨训了，一屁股坐在苏梅旁边，“姐，那个美国表姑可能是真的，有照片，还有机票，有身份证明复印件，还有电话呢。爸妈已经打过电话去确认了，那些证件也不像是假的，姐，这回你真的得去美国了。”
　　苏梅现在没有心情搭理这个弟弟，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又开始默默流眼泪。
　　不管苏梅有多少的不愿意，离开的日子还是一天一天临近，所有的出国的手续也办理的差不多了。离开前的一个晚上，赵蓉拉着苏梅的手细细叮嘱，要照顾好自己，多和表姑亲近，想家的话就写信回来。就连苏柯也说：“姐，你放心，等我将来工作了，挣钱了后就接你回来。”
　　苏梅看着眼前的家人，又开始哭了起来，房间只剩下她的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的。苏杰半躺在床上，看着苏梅哭泣的样子，招招手，”到爸爸这里来。”
　　苏梅走到床边坐下，苏杰拉着苏梅的手，“不要怪爸妈狠心，但是明知道有更好的路在前面的前提下，我们不想放弃，去了美国后好好读书，争取出人头地，后面还是可以回家看望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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