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倾倒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林粉鸽来不及惊喜也来不及悲伤，紧接着就死在了人群中。
　　虽然她已经死了，但是还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中了彩票不要忍不住喊出来，也不要紧接着就查看医院体检回执。
　　当时抢劫犯还没跑出十米就被路人就地擒住，凶器和彩票都还握在他手里。
　　但是最后法医鉴定结果是，林粉鸽死于突发心脏病，猝死。
　　是的，她作证，抢劫犯那突如其来的一匕首猛扎进她胸口的瞬间甚至让她多喘了一口气。
　　假如那天，抢劫犯多扎两下，说不定她反而能活下来。
　　总之，她短暂地成为了阿飘后，按知道的知识经验她认为自己应该遗憾一下有钱没没命花，但是却想不起来怎么难过，于是她又试一下怎么开心，就发现自己只剩下空白的魂体了，不悲不喜。
　　亡灵登记处，一棵树伸下来一根树枝猛地扎进林粉鸽的脑门，像电脑长了个接口来读取她这个漂泊人间归来的硬盘，林粉鸽注意到，这棵看着近实则看不清树根在哪里的大树，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圣诞树一样挂着不少像她一样的阿飘，“读取方式”却不一定是扎脑门上，这是随心所欲的，没有规定的，她就看见她左边那个过分悠闲的乞丐模样家伙搭了个手在树枝上，右边那个更过分，长发广裾，是个古人模样，树枝居然化作手形温柔抚在那厮头发上。
　　为何？如此不公啊！死了都有差别对待！
　　这样想着，本该已经没有什么感觉的胸口，都似乎有了痛。
　　林粉鸽注意回自己这里，发现面前出现了类似使用电子产品时会出现的新手提示。
　　首先确认她身份、年龄、死期、功德、怨气、遗愿、……
　　按照她活着时候的习惯，她肯定是直接划拉下去或者点已读、跳过的，但是这里没有已读或者跳过。
　　于是她划拉下去，发现她死期时间后，有一个奇奇怪怪莫名优雅的她不认识的符号，且以她饱览短视频全球各种语言的丰富经验，居然辨别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由于边上没有任何可供她探索解疑的地方，她只能继续向下划拉。
　　功德后面也是一个很长的字符，仍旧不知道什么意思。要猜的话，她自认这辈子做的最大好事就是忍住了没有踹翻公司进门的那盆每月浇营养肥花的钱比她提成还多的草，以及回家路上把吃剩的鸡腿骨头因为懒得垃圾分类而送给了邻居遛弯的金毛。
　　某伟人曾经说过，世界和平仰赖于每一次愤怒得到克制，世界光明得益于每一次怜悯微微溢出。
　　林粉鸽觉得自己在这两点上执行得比每天自动回复玩家举报的AI还要到位。
　　那么这一个长长的符号莫不是她的功德数以海量，像哪吒的bgm,比海深，比天高？
　　只是那么随意一想，就算如此，她也是升腾不起一丝高兴的情绪的。
　　至于怨气一项，后面的长符，她不需要推理，必然是滔天的。
　　接下来，她划拉得更快了，到底后，终于出现了一句让她有参与感的话。
　　【在线咨询请喊1，直接投胎请闭嘴。倒数five、quatre、Ⅲ、贰……】
　　“1！”
　　“1！1！1！1！1。”
　　林粉鸽反应过来喊了一声“1”后，又补充一般喊了好几遍“1”。
　　接下来提示上的倒数停止了，画面变化，出现了一个通话时的听筒放声的图。下面是：
　　【志愿服务请喊1……
　　功德兑换请喊1……
　　全部兑换请喊1……
　　全选项目请喊1……
　　做好准备请喊1……】
　　林粉鸽：“绝了。”
　　~
　　她念完这两个字，就感觉自己陷入一阵天旋地转中，紧接着胸腔升起无限恶意，怒火冲上头，她被耍了！她被耍了！然而根本无处宣泄这情绪，紧接着就转换成了悲痛，心口仿佛还留存着死前身体的痛苦，她难过得呼吸不上来。
　　“啪！”
　　林粉鸽脸上一疼，脑袋被力道带着一偏。
　　她懵了一瞬，然后就反应过来了。
　　她被打了一巴掌。
　　她被打了一巴掌！
　　林粉鸽怒视着去看打她的那只手的主人，攥紧拳头，还没张嘴就被打断了。
　　“清醒了吗？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不然很快还会再次陷入幻境。”
　　少年气质矛盾，服饰颜色鲜妍，五官有金冷玉透之感，举止却似乎活泼狡猾。
　　就像他一开始关心紧张，然后严肃认真，最后忽然变得愤慨起来。
　　多变。而且还会打人，林粉鸽牢牢记住了这一巴掌。
　　“说到这里，境由心生，没有想到太子居然在父皇即将禅让之际自废品德，害我登基批了五十年的折子，每天想去后宫看你的时候，死太傅就跑出来耳提面命，社稷江山人民百姓，太可怕了！”
　　“……”
　　林粉鸽愣愣地看着他。
　　后宫，看谁？她希望自己是个太监。
　　他见她这个反应，疑惑皱眉，“你在幻境中遇到了什么？竟然吓得你这样？”
　　“我……”
　　林粉鸽说不出来，她嘴巴张合几下反而闭紧了。
　　少年怀疑的目光看过来，但是没有再问下去。
　　“先离开这里。”
　　他伸手拉着林粉鸽向一个方向走去。
　　林粉鸽这才注意到周围是密集的竹子，风吹竹叶，声音自带一阵凄凄惨惨的阴森感，光只能渗透一点点下来到地面，她在层层叠叠的竹影中，辨别出一条比少年选的积了一层落叶的石板路要可靠一点的路。
　　“走这边。”
　　沿着一条落叶被踩踏得扁扁的小路，两个人终于走出了竹林，来到一个明亮开阔的地带。
　　边上还有条小溪，林粉鸽正想去洗一下，顺便镇定一下心情。
　　她刚走一步，就被少年拉住手臂，“逐夏，别乱走。”
　　“我想洗一洗，就在那里。”
　　“逐夏，我们在幻境，不是真的脏，这个时候你就别在乎这些了。”
　　他一副你怎么不懂事的语气。
　　“……”林粉鸽闻言再次闭紧嘴巴。
　　若非情况不明，她高低给他两拳，再还他一巴掌。
　　双标，他自个可亲口说在幻境里批了五十年折子。
　　或许他心里就想当皇帝也不准。
　　少年只以为她委屈了或是难过了，只好捧着她双手用袖子细细给她擦拭了一番，再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好了，干净了。你是颜色惊花落的叶逐夏，话本子里写的皇子醉迷美妻懒挣权的美妻。无论何时何况你都是最美的。”
　　少年或许是为了他眼前人可以开心一点，才调侃的。但是林粉鸽只觉得鸡皮疙瘩和毛骨悚然一起来，分不清哪般是哪般了。
　　这个少年与这个身体的主人是夫妻，感情好像不错。
　　少女叫叶竹下，是个惊花落的美人，少年则是个懒挣权的皇子。
　　他们二人不知缘由在太子晚宴中陷入了幻境。而且“境由心生”，少年认为这是关于太子的幻境，或者认为他之前遇到的幻境是太子的幻境。
　　而现在仍旧在幻境中。
　　林粉鸽不能不联想到一部她曾经看不懂的电影，盗梦笔记……好像不是，盗梦之城？总之，她记得自己去搜索电影剧情解析看到过一条，是说，发现自己在梦里，测试一番过后确认自己是在梦里，醒不过来怎么办？吓自己一跳。
　　林粉鸽只是猜测，幻境和梦境或许都依靠大脑神经利用记忆胡编乱造出来的。
　　这里不知是第几层幻境，而据少年的话，他们已经从一层幻境中出来过一次了。
　　“还有几个幻境啊。”林粉鸽扯了一下两人牵着的手，露出厌倦的神情。
　　少年回头看她，安抚地摸了摸她后脑袋头发，“据太子身边那个道长所说，这面镜子里的幻境不会损害身体，倒是能明辨心中所求。这幻境由各自心思所变，一般先出了自己那一个，便出去了，除非有谁的幻境与我们极为关切才会一时不能出去。”
　　“进来的六人莫说远近亲戚，都是来往密切的。我在入太子幻境前已出了自己的幻境，如今太子应该也出来了，仍有三人不知情况。现在我们应该是在那三人中的一个的幻境。看这景象也不知是谁，心情这般参差斑驳不知所谓。”
　　少年嫌弃地看了周遭一番，手握着林粉鸽的手一丝不松。
　　林粉鸽看着少年的侧脸，脑中想法千变万化，气氛延续了在竹林时的阴森感，她觉得这景象的主题恐怕是“惊悚”。
　　她用酝酿好的语气，森森地开口，“夫君……”
　　少年侧头看她，眼神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涌动，只是她一时没能辨别。
　　“如果我不是叶竹下了，你还爱我吗？”
　　林粉鸽承认自己非常狗。
　　“为何这样说？”
　　林粉鸽回答，只“深情”地看着对方，如若真是熟悉彼此的夫妻就应该相信她说的话。
　　她察觉到少年牵着她的手突然用力，而他本人则保持着看她的角度，身体僵硬，脖子geng出血管的形状，看着她的双眼似乎是愤怒又或者是悲伤，林粉鸽觉得他是被吓傻了。
　　她听到他，似乎咬牙切齿地问，“那么，你是谁？”
　　林粉鸽觉得自己手都要被抓碎了的时候，少年的身体却开始变得虚幻破碎，最后消失不见了。留下她自己一个人在这荒草萋萋的地方，天色似乎开始变暗了，阴森感加倍。
　　她哦，后悔了。
　　用这个方法，看来的确有效。
　　但是她要怎么吓自己一大跳？又没有高楼跳。
　　她已知的情况下根本吓不倒自己。
　　“不对，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这里是那三人中的一个的幻境，那为什么我吓他会有效果？”
　　林粉鸽把自己吓了一跳，然而这种恐惧不能使她离开幻境。
　　她干脆去之前想洗手的溪流清洗一番，然后沿着溪流向上走去，竹林渐渐落在身后。
　　林粉鸽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她每走一段路脑海就涌现一个格外熟悉的句子，最后居然汇聚成了《小石潭记》。
　　她撩开前面的藤曼，探着脑袋靠近那如环佩碰击一般清脆动听的流水声，小溪的尽头，是小石潭。
　　“哇！”养眼。
　　霞姿月韵的女子长发半束，双手在水中轻捧了一捧水抛在空中，水珠与天边焕彩的光相撞，美女姐姐笑得肆意又舒畅，然后她解下一件白色外衣随手抛在了岸边石头上，又要继续。
　　只见美女姐姐刚露出一个圆润散发着圣光的肩头……
　　林粉鸽听到一个小的抽气声。
　　她看向右边靠近那件外衣的草丛里，晃动着一个头冠，头冠反射着她散光眼往常不能见的四角星光。
　　林粉鸽知道自己，真的很狗。
　　她后退了一步，让自己更隐蔽一点后，在鞋边捡了块石头，邪魅一笑。
　　“猥琐君，看招。”
　　“唉哟~”那人已经克制着没有大声痛呼，奈何不知是谁竟然如此乘机欺负他，接二连三地朝他扔石子，准头极佳皆往他露出来的皮上打。
　　水中的女子这才惊觉看去，“是谁？！”
　　她弯腰进了水里，林粉鸽以为美女姐姐吓怕了，结果她再直起身子的时候手里捞了一块馒头大的鹅卵石，朝着那头冠窃视者气势汹汹地去了。
　　这幻境中还能有谁，都是他们熟识的人，估计美女姐姐也是料到这点，并不再靠近看清那谁，还站在水里，将石头朝那方向抛去，然后又捡起两颗接连抛去。
　　“啊！啊！……”
　　那边只响了前边两声，后面就没声了。
　　林粉鸽看见那晃动的四角星光落到了地上就稳稳不动了。
　　要是她被发现会不会也是这么个下场？
　　于是她尽力把自己缩小然后一动不动。
　　害怕嘤嘤嘤。
　　终究还是躲不过。
　　林粉鸽先是鼻尖闻见一阵冷冽的花香，头上再响起一个干净如那流水一般动听的声音，语气是好奇中带着玩味。
　　“皇子妃在这做什么？”
　　咦？
　　美女姐姐？
　　美男哥哥！
　　林粉鸽探出头来，而那人也慢慢地蹲了下来，长发坠落、姿态风流、双眼含笑地看她。
　　“夫君？！！”
　　林粉鸽保证她喊人家夫君不是真的代入了妻子身份，而是目前只知道这一个称呼，她不喊出来无法表达自己的震惊。
　　“你在这里，方才竹林里是谁？”
　　林粉鸽感觉自己渐渐地要抽离此间，连忙喊出心中的疑惑。
　　竹林那个和眼前这个，两个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其中一个必是叶竹下的夫君，要么是她认错了眼前这个，要么是竹林那个故意骗了她，她都必须让面前这个知道。
　　不然出了幻境，她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
　　林粉鸽还没睁眼就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她手指动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没有人进幻境后出来失忆的情况啊？
　　林粉鸽捋了捋在幻境中知道的，再加上她自己的情况。
　　她什么情况？她本该投胎去了，最后关头喊了几个“1”，就被送到了这里。
　　好像喊了五个还是六个“1”！
　　我靠！“五一”，此前有多期待，如今有多憎恨。
　　她本来就是要投胎的，怕他们啊！死就死！来啊！要她锻炼演技委曲求全是不可能的。头，可以为了工作暂时一低，但是不能为了活着，永远地低着：如果她选择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扮演别人，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永远扮下去直到分不清真假，要么被认出来前功尽弃。还不如一开始就坦然些。
　　想通了之后，林粉鸽就眨了眨眼睛，悠悠转醒。她一动脖子，耳边就是一连串金属玉器碰撞发出“丁零当啷”声。
　　她抬起头看向四周。
　　这席上共有八个座位，分在上座的左右两边，一边四个，对面四人只有一人还趴在矮桌上没醒，看头上那个闪闪发光的头冠便知是谁了。
　　而这边也只有林粉鸽旁边的人还没醒。林粉鸽打量了一下此人右手支着的脸，合着的眼皮划出一条有弧度的线，长睫微动。是她“夫君”。
　　上座的人倚靠在宝座上，还没醒，有四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守护在左右。侍女用羽扇轻轻挡住了他的脸，生怕被人看见堂堂太子不雅睡颜。
　　幻境时竹林中的少年猜测，当时的幻境是叶竹下和他以及太子外剩下三人中的，却不想，那三人中两人早已经醒来，如今正侃侃而谈。而她以为自己奏效的“吓一跳”或许只是让那少年又出了一层幻境，而没有真正醒来。
　　不过不重要，她自己出来了就行。
　　林粉鸽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看见面前桌上水果、点心、茶水，拿起茶杯喝口茶润了下嗓子，放下茶杯的瞬间，瓷蓝的杯壁上映到一个影子，她才想起有个人一直在盯着她。
　　那个道士。
　　她迎上对方的目光，一如对方直接地审视她，她也直接地扫视回去。
　　道士不知是老骥伏枥朱颜鹤发还是劳苦伤身华发早生，他压下拂尘，扯起一个没有力道的笑，“二皇子妃殿下，不知此一番幻境可否得到一般称心如意的奇遇？”
　　林粉鸽：“不如道长算一算？”她说的自然从容，完全不在乎对方能看出什么来。
　　林粉鸽说完又伸手去摘葡萄吃，忽然间看见自己袖子露出来的手腕上一个金镯子上面镶嵌了错落有致的宝石，好流光溢彩。
　　她吃了葡萄，手指撩了撩另一只手被袖子遮掩住的手腕，一个光滑柔润的白玉手镯环在上面。
　　妙啊。
　　为了这些她曾经想都没想过的首饰，尚且苟一苟吧。
　　又过了些时间，其他人都在聊天，她则自个吃点心，手再伸出去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她回身看了眼跪坐身后的女侍，问，“我们进去幻境时到现在过了多久？”
　　女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她的桌面，“半个时辰是有了，殿下可是要再添热茶点心？”
　　“不了。”林粉鸽侧头又看见那张侧脸，想起自己曾经初入职场无论遭到多密集恐怖的偶像诱惑，她都能压住自己的心动对自己说：你给他们刷业绩谁给你刷业绩？她硬是把注意力从美少年美少女们身上转移到只想蹲打折的可恶客户身上。打折的提成再少也能浇灌出一两张叶子，贪恋美色她只会人财两空。
　　可是如今面对区区一个“睡颜”，她隐隐觉得自己按压不住总去看的心了。
　　“有没有发现我刚刚脖子一直往这边转？”
　　“是，殿下是有什么吩咐？”女侍显然经过非常严格的培训，一直保持得体的姿容与她交流。
　　她目及自己膝盖边整齐叠放着一件月白披风，想了想，推给了女侍，“给他披上，最好把脸挡住。”
　　女侍犹豫疑惑了一下，还是尽快答应。
　　“是，殿下。”
　　她看着那张脸被披风盖住，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二皇子妃对二皇子真是关心体贴，用情至深啊。”
　　说话的人是她左边的一年轻娇俏女子，如果叶竹下身上的珠玉环佩有八斤，对方绝对不少于八斤半。林粉鸽看了对方才觉得自己头重。
　　对方语气打趣没有恶意也看不出亲疏远近，座位比她靠后，至少不用担心得罪对方，也不能不理人家，林粉鸽换了个话头去应她。
　　“我已经觉得累了，脖子酸，你呢？”
　　“……也有点。”
　　这时，上座的主人才终于醒了。
　　“太子殿下终于醒了，老道已然后悔将此物献于殿下，心中惶惶不安啊。”
　　道士坐在对面下首，一见人醒来就上去营业了，抱手行礼把拂尘挥来挥去的，总之仍然挡住了女侍好不容易移开羽扇露出的脸。
　　林粉鸽下意识看向右手边的人称二皇子，披风柔顺轻薄，二皇子发髻简单，头发顺滑，披风在他肩膀一个轻微动作下就滑溜向背后落去。
　　于是她看到对方蹙着眉心，眼睛没睁开，搭在桌上的左手按在心口处，似乎很不舒服的模样。
　　我见犹怜啊。
　　不知道什么情况，林粉鸽首先就想到了自己猝死前那种感受，就是心口突然地闷痛，而后……算了，说了没体会过的也无法体会。
　　林粉鸽起身的瞬间膝盖太麻了，好在及时跪了下去才没有摔倒，她伸手招呼那个女侍，“寻医。”
　　女侍以为她腿出了事要先来扶她，口上则命令旁的女侍去寻医。
　　“我没事……”
　　林粉鸽躲开女侍爬了过去，二皇子这时恰好睁开双眼，看过来，眼里悲痛纠缠，一滴泪要落不落，好可怜的样子。
　　他一手撑到桌上，一手按在心口，张着嘴喘气，痛得眼睛都红了。
　　“别怕，别怕……”林粉鸽虽然无法自救，但是学校里学的，公司又每年培训一次的心脏复苏术她是会的。
　　不过，两个人还隔着一小段距离，她还要再爬两步时，二皇子已经附身过来将她拥入了怀中。
　　林粉鸽整个上半身被他揽入怀中，头却搁在他肩膀上，不上不下的，一串金穗子落在她脸颊磨得她脸疼。
　　就听少年嗓子有些沙哑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听我说完。”
　　“太子于幻境中谋计与我互换身体，操控幻境让我以为我俩已经白头偕老，你已经垂暮而去，使我主动放弃，幸而你先提醒过我竹林之事，还有你的披风上熏制过的风神香将我唤醒。你在竹林遇见的那人是太子伪装无疑，至于为何，我们回去再说。”
　　二皇子说了许多，热气喷的林粉鸽耳朵痒，但是她一思考起来，又全身都冷了下去。
　　太子欲与二皇子互换身体，成功与否，她尚存疑，别以为你哭得可怜她就信你。
　　但是，“叶竹下”已经不是“叶竹下”了。
　　“逐夏，你先起来。”
　　林粉鸽被叫回神，连忙起身，把手搭在旁边女侍手上站起来。
　　二皇子也站起身，身长玉立，风度清雅。
　　林粉鸽可以感觉到面前这个少年的确是幻境小石潭里遇见那个，那么，上座的太子就是竹林中遇见的那个了。
　　他们究竟还是不是本尊呢？
　　答案很快揭晓。
　　“多谢太子殿下款待，臣弟忽感不适先与皇子妃拜谢离席。”
　　二皇子躬身的姿态和做礼的手势都非常到位、优雅得体，做完他也不等上座的反应一副摇摇晃晃的样子将一身力道倚靠到亲近之人身上，往外走了去。
　　林粉鸽回头看了一眼，终于看清太子的面貌。
　　太子和二皇子的长相就像前后的两版画稿，画家修改了一点，但是改了什么，只有画家自己只知道。
　　他没什么反应，端座在位，眼里流露着一丝陌生和疑惑，望着他们离开。
　　她又看向身边这位，眉眼间还有些疼痛过后的苍白，神态却是志得意满……
　　绝了。
　　这厮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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