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1004

　　01

　　飞机轰地一声起飞，又在海的彼岸重重地降落。短短几个小时的行程，我便攥着一纸诊断书，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

　　华夏的古人有云：“江南忆，最忆是杭州。”H市的胜名我早有耳闻，特别是在冬季断桥残雪的西湖，真可谓是大名远扬。

　　因此，我将行程的第一站定在了这个从古到今都繁华如锦绣的美丽城市。

　　冬天的H市可真冷啊，仿佛故事也会结冰一般。我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哈着热气，等着计程车从我身边经过。

　　可惜，今天的夜非同一般，附近的街道更是车水马龙，堵得水泄不通。真是倒霉，这么冷的天气，居然打不到车，要在室外僵着站这么久。

　　远处一个庞大的建筑里射出五彩的光线，像剑一样刺破了宁静的黑暗。人流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建筑外的街道，也淹没了我。

　　根本打不到车啊……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向那个亮堂堂的建筑走去。

　　呆着也是呆着，干脆去看看那儿到底在干什么吧。

　　02

　　果然，今天就是我的倒霉日吧。

　　我看着地上那个被我撞倒的人，慌张地抓住了他的手。

　　“neo*……你没事吧？”调调有些怪异的中文从我的口中蹦出，我焦急地想把他拉起来，可是光凭我的力气压根儿拉不动他。

　　他很明显地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讶地看着我，然后看了看我与他交握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蹲在这儿。”是的，我眼睛像瞎了一样，刚刚这么大个人蹲在街边，我居然没看见，直接撞了上去。

　　当然，那人被我撞了个四脚朝天，像一块摊饼一样躺在地下。

　　“没事……”他呆愣愣地躺在地下盯着我，说话的语气也轻飘飘的，像是会被风吹走一般。

　　“geu leom*……那个，先起来。”我示意他赶紧站起来，不然在大街上躺着也挺尴尬的。

　　真是奇怪，明明过路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人对我们奇异的姿势表示不解，也没有人看我们。

　　那个少年站了起来，在灯光下泛着金光的发丝衬得他尤其好看，更别提他确实生了副好皮囊。

　　“真的对不起。”我鞠了一躬，等着他对我的反应，愤怒或不在意。当然，根据我的推测，他应该会原谅我。

　　“真的没事。”他似是在怀疑什么，语气一直飘着，像是一些爱豆用的“半空气唱法”，又像是空荡荡的大厅里不断反弹的回音。

　　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一直道歉。我直起身子，酝酿着话语想要礼貌地道别，却又被他捉住了手。

　　我抬头，看见少年漂亮的脸庞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尬笑，耳尖也泛着红晕。

　　“那啥，我说我是鬼魂，你信吗？”

　　“mweo*?”

　　03

　　好吧，现在的情况就是，本人捡了个鬼回酒店。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呢？躺在酒店的床上，我在脑子里不停地质问着自己。

　　肯定是愧疚心作祟吧……我撞了他，总要对他负责到底的，我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才怪！我才没有什么该死的责任心。这一切都是荷尔蒙上头的见色起意，都怪我是个颜控！是个好/色之徒！

　　看着那少年一个人站在路灯下的场面，我真是……忍不住。

　　洁白的雪花无情地刮过他的眉梢和发，暖色调的路灯让他看起来神圣又高洁。略带忧愁的眼神加上漂亮的骨相，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在被风雪凌虐的下凡天使。他微微仰起头，喉结一动，仿佛是在哭泣一般。

　　真是我见犹怜。

　　鬼使神差般，我对他说：“你，真的是鬼魂吗？”

　　我现在能看见鬼魂吗？如果是真的，那我也是大限将至了吧。

　　早就是不在乎生死的人了，还怕被人欺骗、被人伤害吗？我不怕被这个少年骗走，我也不怕被他——一个陌生异性——如何伤害。最坏的结果莫过于死亡罢了。反正都快死了，死在这个风景宜人的地方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倒是，对他究竟是不是真的鬼魂，更感兴趣。

　　秉着一时热血上头的好奇心与胆大包天的色/欲，我向他伸出了手。

　　“如果没地方去的话，要不要和我走。”

　　04

　　为了照顾这个小伙子，我还专门将房间升级为套房，贴心地给他留了个沙发。

　　“不不不，其实我是不需要睡觉的。”少年看着我，脸红扑扑的，看来他不管是生前还是生后都没怎么和异性交往过啊。

　　“没事，你睡吧。”

　　天色已晚，一天没有摄入冰美式的我不免感到困倦。就算现在放个门面等级的大帅哥在我面前，我也没心思再交流了，只想赶快睡觉。

　　“早点睡，晚安。”我转过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看见少年穿戴整齐地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也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睛里带了些许水汽，像蒙了一层雾霾的天空。

　　“吃饭吗？”我拿出钱包，“你去买点早餐吃吧，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他没有接过钱包。

　　“我……其他人看不见我。拿着钱包，会被当成灵异事件吧。”

　　“看不见你？”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毕竟是鬼魂嘛。

　　“你去吃早饭吧。”他贴心地说着，嘴角挂了一抹礼貌的笑容。

　　我摇摇头，回以笑意。

　　“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可是，你也知道不吃早饭的坏处。”他像个大哥哥一样劝着我，多少年没听到过这样的教育了啊，一时间我竟觉得他比我的年纪还要大。

　　对了，他到底几岁啊？多久死的？为什么死？家在哪里？

　　这些基本信息，我竟一个都不知道，就在这种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大胆地把人带回来了。

　　dae bak，moon se um*.你胆子实在是越来越大了。

　　可能是昨晚脑子都被冻得生锈了，一时迷糊就把人掳走。不行，绝对不行，今天早上的我很清醒，我要把他送回家去。

　　我直起身子，俯视着对他说道：“早饭的事先放在一边。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05

　　好消息：我已经知道这个小伙子的基本信息了

　　坏消息：他没家可回了

　　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非常无奈地绞尽脑汁想着解决办法。

　　总不能让他再和我住一个晚上吧，我可是打算今天看完西湖就飞下一个目的地的。

　　在我焦急地思考时，少年主动给了我个台阶下。

　　“要不，你陪我去一些我想去的地方吧。”

　　少年像春天一般漂亮的笑容展露在我眼前。

　　“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今天结束，我就会离开。”

　　这个叫苏沐秋的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实际上的确年纪不大。十八岁，花儿一般的年纪，就惨遭车祸，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未成年的妹妹和一份未开启的事业、以及三两个交心挚友。

　　“我妹妹一直被我的朋友抚养，现在也在工作了，算是接手了我的创业项目吧。”少年陪我站在游人如织的西湖边上，满是怀念地回忆着过去。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还回去看望过他们？”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看着被雪花淹没的小桥，思绪发散到九霄云外。

　　“有时候吧，会飘过去看他们。”他说着，“我妹妹现在生活得很好，还成了领导。我那个朋友急流勇退早早地退了休，把工作交给了我妹妹后就回老家生活了，现在估计也挺好的吧。”

　　“那还可以。”

　　“你呢？你哪里人啊，口音挺独特的。”他对我笑笑。

　　“我KR的啊。”想起那个令人伤心的地方，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外国人……那你中文挺流利的。”

　　“大学就学这个的。”

　　“那你是来旅游吗？”

　　“辞职了，全球旅行中。”

　　“好酷。”他惊呼道，“我以前也想带着妹妹和我朋友去到处旅行，最好是自驾游。”

　　他的语气很活泼，听到我说旅游的事，更是激动。这一刻，我猛然感受到他不过也就是一个在城市的夹缝中努力生长的小花骨朵。

　　不管作为鬼魂在凡间流浪了多少年，他都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活力，就像他初初创业的那年一般。

　　十八岁……

　　十八岁……

　　我的十八岁是什么呢？

　　是咖啡因，是各种美妆，是爱豆的广告大屏，是紧紧绑在手上的笔，是永远写不完的卷子，是刺耳的上课铃声，是有霉味的考试院*廉价出租屋，是凌晨苍白的灯光，是用红笔写下的考试分数，是“四升五落”*的无法逃离的胁迫，是一天之内就要考完六门学科的高考*……

　　我的家庭普普通通，既没有财阀那般矜贵，也没有《寄生虫》里地下室求生的人们那般痛苦。上学早了些，以至于十七岁时我迎来人生第一场高考。

　　我站在千军万马之中，向前不断推挤着、乱入着，想要度过那一座独木桥，却不小心被人挤下了深渊。

　　第一次高考，我落榜了。

　　父母相信我有考上大学的实力，鼓励我参加了第二次高考，甚至出钱让我在考试院租了一间小屋子，专心备考。

　　不出所望，十八岁那年我成功进入了一所师范类大学学习中文。虽然不是SKY*，但能读上一所普通的大学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十八岁那年，和我一起进考场的有一位复读五年的学长。我们在同一所补习机构待过，他与我关系还不错，平时还会在一起探讨题目。很不幸，我上岸那年他再一次失败了，伤心欲绝地回炉重练。

　　“然后呢？后来他成功了吗？”苏沐秋兴致勃勃地听着我讲故事，意犹未尽地追问着。

　　“后来嘛……他死了。”我甩甩手，用平静的语调说道，“第七次高考失败后*，受不了，从楼上一跃而下。”

　　苏沐秋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尖，愧疚地向我道了一声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很多年了。”好想抽烟，我砸吧两下嘴，“我现在都三十五了，什么事情看不开。”

　　“你有三十五？！”他惊讶地看着我，瞳孔地震。

　　“是啊。”我看着手上精致又昂贵的美甲，“都是妆化得好。”

　　年轻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喜欢化妆，但是迫于大环境的容貌焦虑*，我不得不学会打扮自己，天天以光鲜的面貌示人。现在年纪渐长，也得了病，我想要遮掩憔悴的面容，也只有借助化妆这门技术。

　　还挺好笑的，年少时不情不愿学会的东西，在三十五岁的年纪终究帮了我一把。
　　我摆摆手，对他说道：“好了，西湖已经看过了。你想去什么地方？”

　　“那啥……说起来可能很奇怪。”他哂笑着挠挠脸，“你去过网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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