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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鹤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完成最后一点工作后,我一边哼着歌,一边合上笔记本。我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伸着懒腰向厨房走去,林森正在洗上海青,身边摆满了已经处理好的食材,下班后的烟火气息都聚集在这方小小的厨房里。
“报告老板!这周的工作已经处理好了!”我语调欢快地说道。
林森回过头来,“大哥辛苦了,马上开饭!”
“咋有白头发了!”余光瞥到几根刺眼的白头发在一片浓黑中冒头,“最近压力这么大吗?老婆本还没攒够啊?”我假装打趣道。
林森无奈的耸耸肩,嘴上嘟囔着“是啊,所以你要加把劲儿,把我的价格报高点,多赚钱我好早点把楚楚娶进门。”
“知道啦!”我转过身去,笑容僵在脸上,然后喝了口水,“什么时候开饭,我已经没有力气为资本家服务了!”“马上马上!”
刚刚的那口水火辣辣的,像是误把伏特加当成了水,烧得我心口发烫。
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我拿着杯子走出厨房,回想着刚才的场景,我和林森好像相处多年的未婚夫妻,如果我叫楚楚的话。
“我回来啦!”楚楚清脆的声音让我的理智回笼。我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转身冲向门口,给了楚楚一个大大的拥抱。眼前不再是林森那几根刺眼的白发,而是他的女朋友,楚楚的棕色长发。
“我又来蹭饭啦!”我放开楚楚,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我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心里充满着羡慕,如果我是她该多好。
“席鹤姐,哪里的话!”楚楚温柔地说道,“你和林森认识这么多年,早就是一家人了,你这是回家吃饭!”
“回来啦!”来不及闭上耳朵,就听见厨房深处传来林森的声音。楚楚向我示意,然后小跑进厨房,亲了亲林森。
我假装没有看见,拿起手机给前去买零食的伙伴发信息。楚楚的话在我耳边回荡,我和林森确实认识多年,是从大学开始的好朋友,我对于林森而言只是合伙人和好朋友,也只能是好朋友。
我和林森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因为都在篮球社团,真正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不咋地的球技。球打得很烂,但是人长得很帅,对长相一贯挑剔的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好看的有点过头了。只那一眼,林森就坠落在我的十八岁里。
一无所知,只要喜欢就会一往无前的十八岁。
因为爱好摄影,我经常会将自己拍摄的照片上传在网站上,久而久之,来约拍的人越来越多。突然有一天一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如果时光倒流,我绝对不会打开通过那条申请,把自己的青春就这么陷进去。申请消息赫然写着:我是林森,听说你拍照好看,有个忙请你帮一下。
林森想靠当模特赚外快,需要附带自己的照片做简历,而我就是那个被社长推荐给他的摄影师。我和林森的孽缘就这么开始了。
孙旭吵吵闹闹的声音再次把我拉回现实。我和林森现在一起合开了一家工作室,主要做自媒体,他负责拍摄视频,我负责对接商务,忙不过来还兼职摄像。工作室除了林森,还有孙旭、高岭几个人艺人负责拍摄。工作室不大,大家关系都很好,忙一段时间工作后就会像今天一样聚餐。
“都买啥了?”我强装镇定,慢悠悠的询问孙旭。
“姐爱吃的果冻、饼干啥的,还有梅子酒!”孙旭忙不迭地回复。
“开饭啦!都过来端菜!”林森的声音再次传来。
火锅煮开后,林森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楚楚碗里,耳边传来高岭他们起哄的声音,“甜蜜哦!老大!”“芜湖~”
“去!”林森假装生气道。楚楚害羞的低下头。
我假装毫不在意,筷子却出卖了我,在碗里戳来戳去,像是碗底有什么奇珍异宝。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藕片,顺着筷子望去,不是想象中的人,眼前出现了孙旭讨好似的笑脸,“姐,吃藕片。”
我不动声色,“嗯。你也吃。大家都快吃吧!再煮都要化啦!”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心里不禁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还是会有所期待,明明知道会落空,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真是没出息。喉咙里满满涨涨的,像是被按在水中的窒息感。
“喂!席鹤不吃藕,你咋回事。”又是林森那懒洋洋的声音,看上去在为我说话,却平静的不像话。他轻轻摇着头,冲着孙旭打趣道,“旭儿,你还是不了解席鹤。”
咚!
是平静水面突然掉进了一颗石子,也是这句话飘进了我的耳朵,阵阵涟漪。
我看向林森,他轻笑着,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浓密的睫毛像是飞舞的蝴蝶,眼神澄澈,一点也不像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人,身上充满着抹不掉的少年气。墨黑的眼睛定向我的那一刻,我和他对视了,对视的这一秒被拉得很长。
“咳咳。”我轻咳一声,想要冲破这该死的尴尬,“你以为都像你一样,细节怪!”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也都很配合地转换了话题。
吃得差不多了,好像谁也没把刚刚的尴尬事件放在心上,除了我。一顿饭吃的漫不经心,心中暗暗发恨,为什么他总是那么温柔,为什么我总是被他的温柔俘获,为什么总是让我不甘于呆在朋友的位置!
饭吃的差不多,大家开始闲聊。从行业内八卦聊到婚恋嫁娶,不知怎的,话锋突然转向了我。
“席鹤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从来没见你领个男朋友给我们娘家人看看。”高岭好奇道。
我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或许只是好奇,我假装看不出他的心思。打哈哈道,“没遇到合适的。”
“说真的,席鹤姐,你给个方向,我们大家也好给你物色物色。”楚楚认真道。
“我也好奇,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问过你喜欢啥样的。”林森也参与进来。
我晃着手里的酒杯,眼神扫了饭桌一圈,“好看的,温柔的,还得会赚钱。现在知道了吧,不是我不想找,是我找不到啊——”我咧着嘴,假装痛苦地说道,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确实。
我说谎了又没说谎。
我确实不想找,是因为我找不到第二个林森。
“还有啊!工作那么多,哪有时间思考人生大事啊!忙过这阵我要休年假!”我一脸怨念的看着林森,悄悄地把矛头指向了他。
“自己谈不了恋爱,怨什么老板啊!别闹了大哥!”林森假装无奈的摊着手。
离开了林森家,送走孙旭他们几个,我在花坛边百无聊赖的抽着烟。脑子里全是刚才饭桌上那个的对话,要怎样才能忘记他,我愤恨的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盘算着刚才的表现,希望没被看出来。
“幸好你没走,我有事跟你说。”耳边传来林森的声音,我条件反射似的把烟藏在身后。
“我都看见了,怎么还没戒掉。”
“不常抽,偶尔。”
“你刚才说的,因为工作忙才不谈恋爱,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我笑着看着他。
“大哥我认真的。你要是觉得太忙了没自己的生活,多招几个人吧!老大不小的,该找个对象了。”林森一脸认真的看着我,仿佛在对我感到愧疚。
“没事吧你!催婚啊!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自由对我来说多么重要,我才不要找个人来约束我!”我故意把头昂得高高的,试图在气势上压倒他。
“行!您单着吧!这几天再招个商务和摄像吧。休假的事,忙过这阵。”林森摆着手,“快回吧,注意安全。”
我和林森在同一个楼盘买的房子,不过几栋楼的距离,却好似相隔千里。
次日,难得休息,睡到自然醒,简单翻了翻手机,发现林森给我发了条消息,是一个短短的绿色气泡——醒了吗?
——嗯,刚醒呢。
——等会有事吗?没事一起吃饭?
——好啊,你想吃什么?
在餐厅坐下,我意外的没有看到楚楚。林森神神秘秘地看了眼四周,凑近桌对面的我,用气声说“要到我们的纪念日了你知道吧,叫你来帮着挑个礼物。”
我抿下一大口红酒,漱了漱嘴里的苦涩,开口道:搞什么,说是一起吃饭,原来还是做苦力。
拿起手机没翻几下,我就感觉到对面异常的沉默。
“怎么——”
“哎呀…我就是觉得该求婚了,所以,你懂得!”
商场里熙熙攘攘,林森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边说边细细的切着牛排。
我不敢抬头,我怕会撞到林森的目光,我只敢盯着那块被他切来切去的牛排。奇怪,怎么我也不是那块牛排也会觉得疼。
林森会结婚是我预想当中的事情。
从他和楚楚开始交往,我就像火车上蹩脚的小偷,从这个角落躲到那个角落,总觉得马上要被人发现了。
我想大概最坏的不是失望,而是等待失望发生中的惶惶不可终日。
这十年我都追在他的身后,每个十字路口都偏偏要跟着他走,心想着不到最后就不放手。现在,这个最后终于来了。
拢了拢散下的头发,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向上牵起嘴角,“恭喜啊!打算什么时候?”
“过两天吧,就纪念日那天,在家里。”
“好。”
桌上的手机反复震动,我接着低头的间隙擦了擦眼角,抹掉那一点痕迹。
“谁阿?”
“没谁,一个朋友。”
店里我拿起一枚柜姐刚摆出来的钻戒,食指轻轻拂过那颗闪着微光的钻石:“你和楚楚在一起多久来着?”
“快一年了吧?”他毫无头绪地将一枚造型奇特的钻戒举到我眼前,“这个怎么样,够大吧?”
我叹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钻戒放回盒子里,“钻戒不是越大越好,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反正你总是会帮我的。”
手机又响起来,我看了眼屏幕,对着林森晃了晃,示意他我出去接个电话。打电话的是我的助理小婷,电话里小婷说他已经找好了一个有经验的商务,让我有空去见一下。我回过头看了眼还在柜台前埋头苦选的林森,深吸一口气,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我后天开始休假,一个月。你明天交给我工作室下个月的工作内容,剩下一个月的工作你和林总对接,等下我会跟他说。我把工作电话留给你,遇到紧急的事情打我私人电话。”
“还有,那个商务你觉得的信得过就行了,就这些。”
挂断电话回到店里,林森正坐在椅子上等我,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我却没有办法不被他牵动心绪。
慢慢地,我回到柜台前,坐回到林森身边。“林森,你爱她吗?”
还是,没忍住。
“怎么突然问这个。”本来弓着背的他不自在地直起身,抿了抿嘴。睫毛又密又长,垂下的时候把眼睛盖的忽隐忽现,让人看不清他的视线。
“帮楚楚考验下你,毕竟她这么好的姑娘别被你骗了。”我假装开玩笑。
“少来!”
“我认真的。你爱她什么?”林森越是不说,我越不依不饶地问起来。至少,让我知道答案,一个可以与你在一起的正确答案。
我与林森很少谈论这么深刻的话题,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手机,然后他低下了头。就在我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林森开口了,一个意料之内的答案,“楚楚很顾家,很温柔。”“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她经常幻想我们以后的生活,我觉得还不错。”
眼睛突然不能聚焦了,一句接一句,一个又一个回想时产生的表情,像是掺着冰块的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一个透心凉。
“家里一直在催了,我家里人很喜欢楚楚。楚楚也——”
“好了好了!”被打击的千疮百孔的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林森,“让你表忠心,不是让你秀恩爱!”
在别人眼中,我只不过是考验朋友男友的女性朋友,谁会知道在平静的表面下我其实疼的想要痛哭一场,想要大声质问林森为什么不爱我,想要胡编乱造楚楚的坏话,让林森不要和她结婚。
可是我不能。
因为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从未做过逾矩的事,从未主动让我陷入暧昧。而楚楚更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我多恨啊!假如她是一个坏姑娘,假如她对我坏一点,我是不是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她指手画脚,命令林森和她分手。
没有如果,楚楚很好,所以不能。
但是,我好疼,比我预想中疼多了。
“那你觉得我,你觉得我和楚楚合适吗?”我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听到林森开口,整个人死死地盯着我。
可怜的是,我竟从那双漆黑的眼睛中看到一丝急迫,一丝期待。
我张不开嘴,愣在了原地。我知道我应该说合适,可是我怎么都张不开嘴说出那么简单的两个字。
口袋里的电话又开始震动,我如释重负的掏出手机,向门店外跑去。靠在应急楼梯间墙上的我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根本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我机械的回复着,脑海中全是林森的眼睛。
挂了电话的我还是浑浑噩噩,推开楼梯间的门发现林森站在门口,“没事吧,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他的声音依然那么温柔,低低沉沉的,带着些许担心。哪怕刚刚经历了那样惨烈的疼痛,只要被林森的关心一下,似乎可以立刻痊愈,我就可以好了伤疤忘了疼地重新站起来,像往常一样勇敢。
“民宿老板的电话,空了一个月,我要休假了,林森。”
听完我的话,林森沉默了半分钟,“可以。就当休假礼物吧。”说着将他手里的袋子递给我,“老规矩,辛苦工作的礼物。”
我强打起精神,假装镇定地调侃道:“多少钱啊,便宜了休想让我卖命。”
林森笑了笑没回答,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拿捏着坦荡与遮掩之间的尺度我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四目交接的瞬间,林森反而挪开了视线:“不告诉你。”
交接完工作,我坐上了前往哈尔滨的飞机,然后坐火车去漠河。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我十分喜欢雪,每次遇到下雪天,我都会在雪里狂奔。在我眼里,雪,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在我和林森上大学的时候就商量着冬天一定要去趟漠河,一定要在雪地里住他一个月。可惜,上学的时候没钱,工作了没时间 。林森仿佛也忘了这件事情,再也没提过。这次漠河之旅是我在向年少时的我与林森履行诺言,也是我向林森作出的最后的告别,一个月后,林森在我心里就只是工作伙伴,绝不会有其他。
如我预想的那样,漠河的雪很漂亮,这一个月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温上一壶茶,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回忆我与林森的十年,我单恋的十年。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北京的一家摄影工作室,而林森去了上海的一家MCN做自媒体。刚毕业的那一年我们很少见面,只是偶尔诉说自己的痛苦,比如客户多难搞,企划方案做得多差等等。直到一天半夜林森的一通电话,打破了这个局面。电话里的林森沉默不语,我不停的询问,就在我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撂下电话就要报警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席鹤,帮帮我。”
“来上海吧,我需要你。”
第二天,我递交了辞职报告,坐上了去上海的飞机。到了上海我才知道这一年林森过得有多惨。不仅被公司坑没了钱,还住在阴暗潮湿的小地下室里。我拿出一部分钱租了一个两居室,解决了住的问题。现在回想那段时期真的很惨,好在那时年轻,只要一腔热血就可以义无反顾的向前冲。
林森还是想做他的自媒体,我们雇不起其他人,一个人掰成三个人用,他写脚本,出镜,我拍摄,再剪辑,最后上传,但一直没有起色。为了让日子过下去,我开始接外拍,每天好几个地方往返,林森开始当模特,不管多少钱,我们俩够路费就去。就这样,白天工作,晚上回来拍视频,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森一条视频突然爆火,他走进了大众视野,在那条视频播放量破百万的时候,我与林森相拥而泣,这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
后来我们的体量越来越大,赚的钱越来越多,我和林森决定成立一家工作室,又签了几个艺人,算是慢慢步入正轨。再后来林森认识了楚楚,而现在他要结婚了。
到浦东机场的时候,我收到了助理小婷的消息“席鹤姐,回上海了吗?有时间来公司一趟吧。”我只好拖着给大家带的一行李箱特产向工作室赶去。
一进工作室,我就发觉氛围不对,每个人都死气沉沉的。我将礼物交给行政后,交代她给大家分一分,她只是象征性的感谢了一下。这很奇怪,以往她肯定会欢呼雀跃地招呼其他同事来,热闹非常。
办公室内小婷已经在等我了。“怎么回事?”我示意她赶紧说。
“是这样。您休假后没几天林总像疯了似的工作,把日程表重新排了,加拍了很多视频,大家这个月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而且,林总不允许我告诉你,说怕耽误你休假。”
我看着手里的日程表,林森确实加拍了很多视频,思考片刻后我对小婷说,“这个月工作我看都完成了,这样,你把下个月定好的商单视频审核一下,另外每个组交三个审核过的未上传视频,截止到明天下午下班前你报给我。明天开始全员休假,带薪假七天,觉得歇不过来可以延长,最多不超过两周。让大家调整好状态再来,就这些,去吧。”然后我就看到小婷几乎是蹦着出去的。
问题出在林森身上,到底怎么了,婚前捞票大的不干了吗?我掏出手机给林森发了条微信:“我回来了,刚到公司。”过了一会儿,林森发过来一条消息“等我。”
我有预想林森这么连轴转的状态会很差,但我没想到这么差,他的疲态很明显,眼下乌青的黑眼圈用遮瑕都没遮掉,从来不涂唇彩的他竟然打了薄薄的腮红和唇彩。
“去我家吧。”“嗯。”
林森有点强迫症,平时东西都是分门别类的放在固定的位置,而这次一进他家门我就觉得很异常,很多东西都不在它原本该在的地方。
“楚楚呢?什么时候回来?”我看着这个过分清冷的家,一种不安涌上心头。“她有点事,先不过来了。”林森回答道,与其一如往常。我不疑有他,继续问道,“吃什么?”“外卖吧,喝点?”林森打开他的储酒柜拿出一瓶威士忌,然后拿过两个杯子都倒满了酒。没等我说话,他举起杯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到底怎么了?”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看着我,“你希望我和楚楚结婚吗?”
我愣住了,然后重新镇定下来,“当然啊!”
林森冷笑一声,“真的吗?席鹤,你什么时候才能说实话?!”说完他走向卧室,再出来手里多了一本日记本。那是我的日记本,它怎么会出现林森的家里,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不是楚楚告诉我,恐怕我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吧。为什么?席鹤!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森一改往常,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用力的摇晃。
“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我用力掰开他的手,将他推开,“听我说!我没想过会影响你和楚楚,我可以向楚楚解释的!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真的!我现在就给楚楚打电话!”
“楚楚根本不知道这本日记本。这是我去你家找合同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我和楚楚早就分手了,在我找你帮我买钻戒之前。”
“她说你爱我,只是我不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席鹤,我只想听你,听你说一句这些是不是真的。”
老实讲,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向林森表白的情景,但我从没想过会这么狼狈。我被看穿了,我此生隐藏最深的秘密就这么被公之于众了。我在一片混沌中蹲了下来,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眼前越来越模糊,豆大的眼泪滴落在地上。
我和林森都沉默着,像两尊永远不会开口的雕像,不知过了多久,我站起来,轻轻拂去脸上残存的眼泪,“真的假的重要吗?”这满是哭腔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得心惊肉跳。
“都过去了,我已经整理好了。过了今夜,我们还是朋友,我还是你的合作伙伴。我会守好自己的位置。”
“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我可以退出工作室。”
说完这些,我已经平静下来了,拿起沙发上的手包转身离开。突然我被林森从身后抱住,他毛茸茸的头与我靠在一起,混着酒精的鼻息徐徐地喷在我的脖颈上。眼睛突然起了雾气,又随即消散。
积起,又消散,积起,又消散一如我下了无数次要放下他的决心。
“别走。”他像一只被欺负了小狗,嗡声道。
我深吸几口气,挣脱了他的怀抱,狠狠地说道:“别这样,可怜我吗?我是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东西?”林森听我这么说突然发狠道。然后把我往后推,顶着墙把我夹在两臂之间,呼吸杂乱无章地喷在我的颈间。
他的脸近在咫尺,高挺的鼻尖几乎要戳到我的脸。嘴唇抿得很紧,只在牙关中留了一道缝隙给喷薄出而出的一字一句。玄关灯给他贴了一层薄薄的光,很亮,只是他的眼神更亮,亮得让我害怕,又心生渴望。
这双眼睛明明看着我,为什么没有我?
“回答我!”
沉迷在他的眼神里,我被他声音里从没有听过的惊骇和愤怒吓到。
“什么?”我下意识地回答。
“你究竟爱不爱我?什么叫都过去了?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席鹤,你知不知道我们浪费了多少年?”他皱起的脸看上去陌生极了,压低的眉毛装着不容置疑的固执和肉眼可见的怒气。
我被林森连续的质问弄得一头雾水,“爱不爱重要吗?什么浪费?你究竟再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我一直爱你!”林森怒吼道。
脑子里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他,只留下了一句“你真是疯了”便落荒而逃。
林森说他爱我。
过去的十年我不是没有想过,或许,有那么片刻有曾经令他心动过,可他从来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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