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作者:公子很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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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城没有故事



      第一篇全球变冷

      那个心思细腻,感情纯清的女孩去了南京,分开那天她在我空间留言:大学要继续加油啊!不要有了喜欢的女孩就把我忘了。因为只是一段文字,我无法揣测她的语气,是像个小孩一样的娇嘀,还是带着希望的祝福。

      1.远方不远

      在那个还没收拾好行囊车子就已经来到门前的凌晨,我来到了这个并非很向往的城市,我记得奶奶站在路边打着电灯凝望车子远去,我看着观后镜,那景象触目、惊心。那时天还没亮,村子是没有什么路灯的,萤火虫也都沉睡在梦里,只有月光照在田野间的水泥路,才有了一条弯弯的银色,奶奶的身影便在那银色的边际上被夜色描摹。听说奶奶以前也是这么送爸爸上学的,而爸爸那时就坐在我身边。隔着车窗,我看见树木在夜色下的枝影,看见池塘在月光下的莹静,看见小丘陵绵延起伏的阴影界线,并耳闻了除了疾风之外零碎杂乱的村野之声······我之前从不在意的身边的这番景象,直到身处一种将见不见的边缘,重叠的印象才会交加地如此之深,单薄的眷恋才会锋利地乘虚而入。

      因此,当我住进远方的校园,感觉还未走出刚离开的“家门”,却虚张声势地迈进了另一家的“别院”。

      当时我凌晨四点多打了她电话,她六点左右才回,听到她声音的时候,车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大半,我也已经半湿眼眶。

      她的语气带着梦醒的酣沉,就像婴儿在摇篮中含着湿润的奶嘴。在那个思绪朦胧的清晨说着从梦中带过来的话,并刚好将它作用在了我的语境中。她说每个人都会有一种无法抗拒的不舍,她其实也一直为这种不舍而桎梏着。可她又笑着说:“没事的,等时间久了就会好。”

      我们似乎都有这个共同点——把难以直面的问题留给时间。

      在经历了一个各自悲伤的年纪之后,我们都不愿看着自己喜欢和追求的东西越来越远,也总不愿面对已经失去的事实。她总是装作表面很好若无其事的样子,以告诉别人自己并没有怅然若失。但她尝透了这双重欺瞒的苦楚,知道那只是一个虚假的慰藉人心的幌子,所以她总是叫自己“醒醒”。

      醒醒,还在做梦的人!
      醒醒,赖在回忆里的人!
      醒醒,现在我这么称呼的人!

      我和醒醒在高中毕业的暑假交换了礼物,我给了她一条水晶高跟鞋项链,她则送了我一个护身符。记得她说这是三清山上求来的,有三清祖师爷开过光,很灵验。我接过时看到上面的“平安”二字,满身欣慰地笑了一声。临走前我把它放在了一个礼盒里,带着这来自她的寄托和牵绊,来到了这所大学。每当生活令我厌倦或者欢喜,我便心怀念想地把它打开,这样,桌面上就会映出她的笑脸,空气中就会传来她的笑声。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给她打一个电话,这样,一天就会在落日时分看起来完整。

      我们什么都能告诉对方,一些司空见惯的小事也能谈上很久。我也习惯以此来排遣对这座城市的陌生。我时常觉得,和一群新鲜的人去打交道,去走得再近,也比不过和一个熟人的几分钟电话来的实在。真正的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八面玲珑,谁都亲和,那样很累。我和他们即使言语洒脱,那也不过一张处世的面皮,我和醒醒即使言语平淡,甚至发生口角,却能感之于怀,动之以心。真正的自己,反而存在于那某一小段并不为多数人所知的经历里。也只有少数人会在这样的经历中,站在你身边,陪你走那么一段路,也许他们没有什么言语,也没有什么方式,但一个眼神就能看穿你的心事,因为他们懂你。这些人是共苦的人,这些人能感受到你心中的渴望和梦想,这些人并不会因为距离而变得陌生。陌生的是,这座城市尚还没有一个这样的人。一个就算说了再见,也要把手机贴在耳边继续沉默一小会,习惯性的等对方先挂,共同感受彼此存在的人。

      我大学的开始,便是学着一步步接纳醒醒的过程。因为我要以此来挤掉另一个人。我尝试过很多方法,都以失败告终。但至今我仍未明白,我当时对醒醒的接纳是一些所谓的原因使然,还是那时我的生活已经离不开她。

      有次醒醒打电话说她正在参加一个创意歌唱比赛,想找我帮她改编《半情歌》,“会好好酬劳你的”,她笑着说。

      当时正在熟睡的我并不想理会任何事情,精神困乏到一定程度就会变得无比慵懒,即使手在身子下面被压的酸疼也不想翻一个身,蚊子在腿上叮到撑死也懒得打一个准,手机在某处拼命地响铃更不愿分一个神。身体就像在一种十分空荡又深不见底的地方一直坠落,然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戛然而止。

      “你妹,醒醒!醒醒来电话了······”
      室友摇着床架不停地喊。
      “尼玛,别摇了。”

      我十分抗拒地睁开眼,以为醒来所见的,又是这样的画面:
      晨光熹微的宿舍,传来胶鞋在楼道的踢踏声响。上铺的室友歪出半个脑袋,呼声和口水依旧拉得老长;饮水机前是一位已经穿好了军装的室友,他通常接一杯水放在书桌,若是时间有多,便安静地阅读某位名家的著作;而剩下的那位自不用说,身为寝室长,他有一个不成文的癖好,几乎每天都会带着责任来摇我这张床。“你妹的,快醒醒,军训迟到要受处罚的,你怎么还一点不急”,他总是这一句,一副为人父母的模样。这回我想是那个电话赶得巧,好歹让他换了种新鲜的说词。

      可我睁开眼,摆在我面前的,还是一个夜。一个很真实的夜,真实到我以为自己还没有醒来,或是在另一个梦里。

      寝室里只能伴着微光看见床架和书桌的轮廓,阴影之中是两台吊扇在天花板上摇头轻吟。那位摇床的寝室长不见人影,只有洗手间里传来浇灌的声音。我试着动弹一下身子,腰间突然有种莫名的酸疼,脑袋隐隐也有些沉重,手机正在书桌上亮着光,也不去想它为什么在那儿,铆着劲强行起身,踩着床底的拖鞋便摩擦而去。刹见间刺眼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很熟悉的笑脸,和“妹妹,来电,南京”的字样。

      朦胧之中我摸了一件裤衩,甩门而去。

      夏夜安静,除了不知哪个寝室少有的几声抱怨,便是外头传来的虫鸣,当然,风扇的声音从白天到黑夜就没有停歇,但那似乎因为太过于常态而不被耳朵所察觉。几只飞虫环伺在走廊灯泡的周围,发起一阵又一阵的冲锋。

      燥热啊,这年头!

      我趴在楼梯的窗户口,吹着外头的小风,在树影衬托的夜色下,微微的星空却有几点动容。可是,我并不知道我该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因为我似乎没有准备去接这个电话。当我还在酝酿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问候的时候,她甜美的声音已经腻在了耳边:“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好。”

      回到床上,我才刻意看了下时间,凌晨十二点半。她说就因为上个周末和室友去KTV唱了一回歌,回头便赶上了学校的创意歌唱比赛,她的室友们不知有多积极,一天好几顿彩虹屁,说咱们宿舍要出了一位校星,那姐妹几个可以在学校横着走,于是便非要让她去参赛。我问她为什么是《半情歌》,她说因为是半情歌,所以想让我帮她改编的完整,是啊,我总理论不过她。对此,我特意去逛了一下她的空间,她的大学生活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精彩,她喜欢比着剪刀手,喜欢眯着眼睛笑,喜欢把生活打理的妥妥帖帖,喜欢和人黏在一起!她很会过活,不管身边是谁。这本该欣慰,却让我产生突如其来的落差感,觉得别人的大学似乎才是遍地芳菲的迪士尼乐园,而自己的大学,则是一个参加高考就送的不锈钢脸盆。
      ······

      而当床架再一次发出巨响几乎坍塌的时候,已是天亮。一道赤裸身影从天而降,半蹲落地,随后双腿一曲,双手捧腹,轻车熟路地突进厕所,再反手将门一带,啪的一声无限呻吟,整个过程不到两秒。我这才又反应过来,老子又晚了一步。

      我一翻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我的腰间,伸手一顺是我的手机。点开还是显示着未关闭的照片,醒醒一个太阳般的笑脸,让这个早晨变得格外清爽。虽说太阳此时早早地穿过了窗子,但是也比不过心头那阵余热来得实在。而由此可以看来,昨夜却不是梦。

      这个清晨,似乎少了什么,没有胶鞋匆忙踏过走廊的声响,没有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那位尽责的寝室长,也不见了人影,宿舍里头,有种冷场的味道。

      我碎步到窗台池子边,一股残留的酒臭刺鼻而入,这才似乎想起什么。

      军训结束已有一阵子,昨晚我和班里的几个同学去食堂三楼喝了点酒,回来倒床上便吐了一通。地板还是室友当时给拖的,后来去池子边漱口,嗓子一甜又吐了一通,接着室友便把我在床上安顿好,我也便直接睡死了,手机也是室友放在桌上充电的······

      至于后来的电话,对于我们都是个意外,她的那个电话在我脑中依旧残留的东西是,有个人会在远方记得你,而你会觉得心里踏实。这种实在是这所大学给不了的。

      而想起上大学的原因,说起来有点抽象:
      当时你太疲累了,觉得这里至少周末可以睡个懒觉,所以当在课桌上倒下头的时候,你开始向往这里;
      当时你太叛逆了,听说这里可以很远也可以很自由,所以当身上承受着严格的压力,你开始向往这里;
      当时你太童真了,认为这里会有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所以伴随着某一声悸动的心跳,你开始向往这里。

      但醒醒不同的是,那时别人都在向往未来,而她向往从前。在她眼中,总是透露出一丝令人怜惜的期盼,而当她笑的时候又变得及其伶俐,我察觉不出是什么被她收藏在了那份期盼里,因为对于她的那份从前,我只是一个局外人。这和已经来到大学的我是一样的,在我的这份从前里,她又是一个旁观者。而我们之所以会有同感,是因为我们的现在,互相交织。

      我的另一个室友回来,提着一杯豆浆,一个鸡蛋!这位公子肤白貌美,才华卓越。每天早上起来看书,晚上睡前看书,自学课程,牛逼哄哄。第一眼见他的时候,他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穿着一件浅蓝色背心。远而望之,犹如一块璞玉,浑然天成。迫而察之,宛若初开娇荷,浴水清波。纯白皎洁的瓷面映出了五官,容上自带的红晕,可是哪位仙君在落到尘世时沾染了朝霞。而凝在腮下的汗水,又似晓月汇聚成滴的铅华,云开了笑靥,雨打过梨花。不过他人低调,说起话来声音着实深沉。
      “哎,你起来了?”
      “我昨天是不是喝酒了,还吐了很多?”

      他坐下打开桌上的小风扇,这个动作显得娴熟自然,然后一本不正经地回了一句:“呵,你是不是断片了,还问我。”
      “有那么严重吗?”

      “就差肠子没吐出来,差点给你送医院了,老子拖了半天的地才把那味清掉一点,不然都没法睡。”
      我寻思了一会,不知觉地笑了一声。

      “不过你还算好的,对面宿舍的上个厕所都把门锤破了。”
      “啥?”我笑着过去,接过豆浆喝了一口。

      “他们厕所那个门的锁有点卡,他进去之后拉不开,就一直锤,我也是听到响便过去看了,一直对那个门说,你很硬是吗,老子就砸你了。”
      我一口豆浆差点笑喷:“那我还算斯文。”

      喝完那杯豆浆,身上也是舒服很多,特别是胃里,一阵暖流把那股酒劲和烧烤残留的味给压了下去。

      这时一袭晨风进来,衣物轻轻的摇摆,我不觉打了个寒颤。套上T恤,带上耳机,点开了一首许嵩的《幻听》,给醒醒发了早安,踏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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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小城没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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