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金鱼草

　　第三节课快结束的时候，慕笙才姗姗来迟。
　　她校服松松垮垮的穿着，头发扎成一股，一张脸未施粉黛，然则眉眼生的极好，皮肤白皙平滑，远山眉秀气，纤长浓密眼睫下的眸子如山林清泉，冷淡清澈。
　　整个人斯文清秀，又莫名望之生畏。
　　她在门口喊了声报告，声音不大，但她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也安静下来。
　　正在讲课的是一班的政治老师，看见她没说什么，只是不高兴的皱了下眉。
　　慕笙没看她的脸色，抬脚就往里走。
　　一班基本座无虚席，只是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是空的，桌面干净整洁，顾姝看见她本来还挺开心的，走进了才注意到慕笙脸色并不是很好，压低声音开了句玩笑。
　　“怎么了？这么晚来还没休息好？”
　　顾姝其实是有些担心，慕笙从来不会来这么晚。
　　慕笙没什么精神，坐下来之后懒懒的撑着头，顾姝又凑过去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慕笙没睡好有点困，声音沙哑。
　　“我爷爷病了，在医院。”
　　顾姝的眼睛顿时瞪大，还不等她叫出来，慕笙已经趴在桌上，睡前撂了一句话，“我先睡会，困死了。”
　　顾姝话没说完，没好气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睡吧。”
　　慕笙的情况她或多或少知道一点，爷爷在慕笙心里的分量很重，这些年慕笙越来越乖，至少明面上的做的滴水不漏，顾姝很清楚是因为什么，老爷子年纪大，身体日渐变差，慕笙不希望他再为自己操心。
　　顾姝想了想，贴心十足的给她披了件衣服。
　　慕笙一贯浅眠，手指动了动，但没醒来。
　　她这一觉睡到了中午。
　　醒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人了，课桌上放了面包和牛奶，都是草莓味的，一看就是顾姝的杰作，她咬了一口，意外觉得不错，多吃了几口。
　　不知道顾姝是从哪里买的，看包装也不像学校小卖部的，慕笙隐约觉得眼熟，但是她实在饿，也没管这么多。
　　她照顾了爷爷一宿，早上匆匆赶来也没吃什么，吃了大半个面包，才觉得有了饱腹感。
　　“吃慢点。”
　　顾姝一进来就看见她嘴里嚼着一大块面包，忍不住嘟囔一句，“有吃的早点说啊，害的姐姐我还给你带了饭。”
　　说着，她把饭盒往桌上一放。
　　糖醋排骨的香气很浓郁，饶是慕笙吃饱了，也不住多看了一眼，听见顾姝的话一顿，“这不是你给我买的？”
　　“什么？”顾姝茫然的看着她，随即皱眉，“我没给你买这个，大中午不吃饭吃什么面包。”
　　慕笙咬着吸管吸了口牛奶，浓郁的草莓味在唇齿间散开，她眼睫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觉得甜腻了，连同吃剩的面包一起丢到垃圾桶。
　　背后顾姝的声音有些惊讶，“怎么丢了？”
　　慕笙回头就笑，眉眼弯弯，“我们小祖宗给我买的，我怎么也得吃了不是，不然还真是我的错了。”
　　慕笙长的极为出挑，她一笑，眼角就微微上挑，眼睛里都是细碎漂亮的光芒，还是斯斯文文的，却少了点隔膜，看着亲和许多。
　　顾姝看她笑起来，心情也好了点，两个人开了会玩笑，直到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才止了声。
　　下午慕笙依旧是早退。
　　她先和一班班主任谈了会，班主任大概知道慕笙家里的情况，加上慕笙素来成绩好，之前没少让他脸上增光，于是大方的同意了她的请求，还慰问了几句。
　　慕笙应付了几句，然后起身走了。
　　走到办公室门前，她刚准备抬手开门，门就开了。
　　慕笙下意识抬头，看见秦子阳抱着作业站在她面前，少年穿着校服，依稀可闻见淡淡的薄荷香，乌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激起一瞬间的凝滞。
　　慕笙与他对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擦身而过。
　　秦子阳的话哽在喉咙里，见她爱答不理的心头有点恼火，舌头抵了一下牙齿，才重新走进办公室。
　　老爷子住在私立医院的顶层，医生护士们都很熟，见了慕笙都笑着打招呼，这些人都是关乎老爷子身体的，慕笙都给了好脸色，斯文温柔的样子很博好感，
　　她还没走到病房前，就听见里面传来老爷子的笑声。
　　“不碍事不碍事……小孩子嘛，哪这么多规矩。”
　　慕笙嘴角抽了一下，才反手打开门。
　　“我回来了。”
　　女孩子的声音，微低，温软，尾音上挑。
　　听见动静，病房里的人都转过头。
　　慕笙给老爷子的选的是向阳的病房，有一片很大的落地窗，此时窗帘拉到一边，阳光放肆的闯进来，慕笙眯着眼，毫无预兆的撞入一双漆黑的眸子。
　　眼角微挑，是极其漂亮的桃花眼，隐隐约约噙着笑，好似道不尽的春意暖阳，可是深深望进去，只看见一片深幽暗沉。
　　少年身姿修长，整个人在阳光下懒懒散散的，或者说像暂时像暂时收了爪牙的某种危险生物，漫不经心甚至带着几分轻佻的打量着她。
　　慕笙一瞬间头皮发麻。
　　但是那目光转瞬即逝，慕笙似乎听到他一声轻笑。
　　“小笙来了啊。”老爷子精神不错，乐呵呵的说，“快来见你祁叔叔。”
　　慕笙这才注意到另外一个人。
　　老爷子教过很多学生，这次他病了，慕笙跟着七七八八也见了不少，其中不乏一些成功人士，祁家的名号她听说过，只是不晓得居然也是老头子的学生。
　　“祁叔叔好。”
　　她反应很快，微微鞠了一躬，笑容恰到好处的温和甜美。
　　“这就是慕笙吧，”祁铭笑着说，“老听您说起，这会百闻不如一见，真是个好孩子，我们家祁野可得向她好好学习。”
　　慕笙笑呵呵。
　　老爷子一听有人夸他孙女就高兴，嘴巴还硬着，“哪里哪里，小笙以前也皮，没少惹麻烦，也就这几年听话点。”
　　慕笙笑而不语，走过去把老爷子靠在身后的枕头摆正了位置，然后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
　　从她进来就是老爷子和祁铭在聊，祁野安静的过分。
　　慕笙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便提着热水瓶出去打水。
　　其实不是没有护工做，只是她实在有点闷，便找个由头出来透透气。
　　公共的热水器坏了，慕笙等了一会，一边的护士焦头烂额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建议她去走廊对面的热水房。
　　私立医院的医药费不是一般的高，住在顶层的更是有钱也不一定住到的，护士自然忐忑，生怕得罪了。
　　慕笙倒是觉得没什么，她欣然答应。
　　走到拐角处，她敏感的嗅到刺鼻的烟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还能干嘛，陪老头攀关系呢。”
　　“算了吧，你以为我想来。”
　　“……行，场子你定，我这边快了。”
　　慕笙一瞬间想起祁野，摸了摸脸，然后目不斜视的继续走过去，
　　干净到发亮的地板，踩着一个烟头。
　　祁野看到有人从他面前走过，慕笙不知道没看到他还是什么，没给他一个眼神，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
　　她头发散着，背影瘦小，露出的手腕苍白纤细，好像一握就碎。
　　走路的时候背挺得很直，是自小受过严格教养的成果，走路也很轻。
　　祁野想起她刚刚的笑容，嘴角咧了一下。
　　乖乖女。
　　“喂？老大？怎么不说话了？喂？”
　　祁野收回视线，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吸烟过后的低哑。
　　“闭嘴，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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