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无泪

　　雨翎国境内

　　国舅府雪园中传来一名少女一声又一声的哀怨。

　　“爹……我不嫁，我不要……不要……”

　　少女跪坐在地上，嫩白如水葱似的双手紧紧拽着身旁男子的下摆，一双楚楚动人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倔强鲜红的娇唇被洁白的贝齿死死的咬着，隐隐泛着血丝。

　　男子看了眼身边的少女，眼中满是不忍，缓缓道：“瑕儿啊，不是爹要逼你嫁，而是……王命难违啊，你还是……还是换上嫁衣吧！”

　　“爹！”

　　“聆歌，好生照顾着小姐。”怕是再多呆一会，自己便会改变主意，男子把心一衡，对一直守在屋里的白聆歌交代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出房间。

　　“爹……爹……”

　　见男子离开，少女更是伤心欲绝，扑倒在地上埋头低泣了起来。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一直守在旁边的白聆歌眼明手快的上前扶起了哭倒在地的长孙瑕，轻声道：“你知道这门亲事也不是老爷能够做得了主的，你求老爷又有何用？你这样，老爷心里头也不好过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只是……”长孙瑕巍颤颤高声一叫，扑到白聆歌怀中，大哭着：“聆歌……聆歌……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温热的眼泪慢慢浸湿了白聆歌的肩头，但是除了轻轻拍着那颤抖地瘦弱身躯，听着那凄凉般的哭声，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曾几何时，那个总爱跟着她和若旋身后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叫着的小丫头也懂得了儿女情长。曾几何时，那般天真无暇、纯真欢快的少女也学会了这样凄凌的哭喊。

　　也许是，心碎了，梦破了吧。

　　“是……表少爷么？”

　　明知不该问，也不该管，可白聆歌还是问了。

　　长孙瑕微微一震，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的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终于忍不住轻轻的点了点头。

　　表少爷！

　　心中明明隐隐知晓，可是听到小姐亲口承认还是令白聆歌稍稍失神，半晌才幽幽叹气，柔声道：“哭吧，好好哭一场。”

　　“聆歌……聆歌……你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帮？想帮却谈何容易啊！

　　表少爷……那温文尔雅的一介书生，听到这样的噩耗，恐怕定会肝肠寸断吧！

　　现下若是若旋在的话，怕是又要怪她铁石心肠、见死不救了。

　　只是，她到底该怎么做？难不成真的要她背着老爷和少爷才能救的了这对苦命鸳鸯？

　　忽然，白聆歌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是若旋话，怕是连思考的时间都用不着吧！

　　下定了决心，白聆歌拍了拍怀中的泪人儿，柔声说：“好小姐，咱们不哭了，不哭了。瞧瞧这美人胚子都快哭成大花脸了，到时候如果表少爷不要你了，聆歌可就真的帮不了你了！”

　　“真的么？聆歌真的会帮我么？”

　　长孙瑕倏地一下抬起头，干涩的声音激动的略带着颤抖。

　　白聆歌好笑的问：“聆歌骗过小姐么？”

　　长孙瑕用手背匆匆抹掉颊边的泪水，连声道：“好，好，我不哭，不哭了。”

　　看着长孙瑕孩子气般的举动，白聆歌微微笑了。

　　心中暗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站起身来，白聆歌背对着长孙瑕，踱步走向窗边，双眸望着远方，良久，眼神突然一凌，口气也跟着严肃了起来：“那么，小姐是不是一切都听聆歌的？”

　　“我听，我什么都听聆歌的。”

　　“那好，若是小姐和表少爷一起离开，那么不管国舅府将来是存是亡，都已不再和小姐有关系，小姐做的到么？”

　　长孙瑕似乎有点为难，蹙了蹙眉，半饷才缓缓回答：“好！我答应你！”

　　“那么今夜聆歌陪小姐去找表少爷，如果表少爷不肯带小姐一起走的话，小姐就死了这条心，明日嫁给镇南王……”

　　“如果他肯呢？”

　　“如果表少爷肯的话，那么奴婢……”白聆歌转过头，清澈如水般的双眼静静凝视着长孙瑕，“那么奴婢就代替小姐嫁入镇南王府。”

　　＃＃＃＃＃＃＃

　　深夜，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平安出了城门。

　　但事情却顺利的让白聆歌倍感诧异，好象有人早在暗中帮他们准备好了一切。

　　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只要小姐和表少爷今夜顺利离开，就算明日代嫁一事露了馅，老爷也怕是苦难寻人了吧。

　　看着眼前站着的一双壁人，白聆歌还是忍不住转头对表少爷念叨着：“表少爷要好好照顾我们小姐，小姐性子急，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远门，这回跟着表少爷走了，怕也没机会再回到府里了，没有奴婢在身边伺候着，表少爷可要多包容小姐啊。”

　　“放心，我会的。”

　　“如果……我是说万一这国舅府出了什么事，依小姐的性子必会跑回来自投罗网，表少爷也要多拦着点，万万别什么事都依着小姐。今日一别，国舅府就已不是小姐和表少爷的责任了，千错万错，就让奴婢们承担吧！”

　　毕竟欺君之罪是要灭九族的。

　　“聆歌……”

　　听白聆歌这么一说，长孙瑕鼻子一酸，趴在表哥的身上又哭了起来。

　　白聆歌幽幽叹了口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表少爷还是快带小姐离开吧，以免夜长梦多，奴婢也要赶回国舅府了。”

　　“我……”长孙瑕欲言又止，别过头，悲伤道：“聆歌！你自己保重。”

　　白聆歌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上马，刚坐稳，还未挥鞭，长孙瑕轻轻喊了一声：“姐姐……”

　　白聆歌身子微微一颤，顿时泪水像迸开了闸似地涌上了眼眶，强忍着泪水，她始终没有回头。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么亲切的呼喊了，好象是从小瑕儿十一岁起，懂得了主仆之分，她和若旋就不曾再听过这般亲昵。

　　今日……要是让若旋听到了，也会同她现在一般感动吧。

　　见白聆歌没有回头的意思，长孙瑕似乎还是藏不住心里的话，仰头对她道：“其实，我把今日的事都跟爹说了。”

　　白聆歌瞅瞅长孙瑕，忍不住又转头看了看神色不安的表少爷，一切顿时真相大白了，心也跟着冷了起来，一股隐隐约约的悲凉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她不动声色地问：“老爷怎么说。”

　　“爹……爹他……默许了。”

　　呵！默许？默许了什么？默许了小姐和表少爷私奔，还是默许了由她代嫁出府。

　　白聆歌！你还真是可怜！

　　仅存着最后的一点希望，白聆歌问：“少爷知道么？”

　　长孙瑕低头：“爹应该都和哥说了。”

　　是啊，聆歌啊聆歌，你还装什么傻，怕是这城门都是少爷命人开的。平时连只苍蝇都飞不进的国舅府，若没人差遣，又怎会平白无故的放出三个活生生的人。白聆歌啊，你终究也只是一个奴婢，国舅府的一颗棋子罢了。

　　白聆歌扬起唇角笑了笑，幽幽叹道：“瑕儿，你竟也长大了，也会骗人了。

　　长孙瑕把头垂得更低，半天才又是一阵哭腔的蠕着嘴唇：“对不起……对不起……”

　　“罢了，罢了” 白聆歌慢悠悠接了一句，仰头看看满天星光，苦笑着点头：“老爷是对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