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下午四点的东京，街上的人络绎不绝。来往的车辆走走停停。
　　渡边音见站在路口，优越的身高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他低着头拿着手机，像是在给人发简讯。
　　“春，我到了。”
　　发出的简讯无人应答。不过还有好一会儿才到约定时间，渡边音见并不着急。
　　“今天的天空好像格外的红啊！”一位妇人感叹道。
　　渡边音见抬头看了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赤红，但又不纯粹是红。天空将红、粉、黄、紫各色杂糅在一起，比最绚烂的烟花炸开时还美。太阳快要下山，而残留的余韵还在彰显其存在。
　　“确实很红呢。”渡边音见在心里附和着。
　　举起手机打算拍上一张。
　　“那家伙可喜欢这种东西了。”
　　拍好照片，渡边音见刚想把手机收起来，一阵铃声打断了他，是八本木春。
　　“是小春啊，离约定时间还很早，你这是想我了吗？”渡边音见声音中带着笑意，随意地走着。
　　“…嗯，我想你了”一句略带些沙哑的话却将渡边音见钉在原地。不对，八本木春平常是不会这样说话的。渡边音见敏锐的察觉到了他话语里不自然的停顿。
　　“春，怎么了？”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伴着有些失真的话传来。
　　“音见，我好像快死了……”
　　“你不会死的！告诉我你在哪？！”渡边音见边跑边说。
　　“我不知道…不过来不及了。咳咳咳…这里有炸弹。”八本木春说着，又咳了一口血。
　　“春!你在哪？告诉我你在哪？”说到最后，渡边音见语气里带了一丝绝望。他近乎是哀求的问着八本木春。
　　“我不知道…不过，音见你要好好活着。哪怕我不在了…”
　　八本木春此时已经看不清了。他感觉到疼痛在慢慢褪去，可能是死前的幻觉吧。
　　“音见，我失约了…”
　　随着炸弹计时归零。他未说完的话也好，没送出去的礼物也好。都一并随着爆炸消失。八本木春最后有些遗憾地想，看不到音见的表情了。那一定是最棒的表情。
　　随着一声巨响，八本木春的手机也失去了最后的作用。渡边音见脑子一片空白。
　　“春！”
　　“你到底在哪里？”
　　渡边音见有些无力的的问道。
　　此时远方的天空突然亮了一片，五光十色的烟花在黄昏的交界处炸裂开来，其中大部分都是红色，显得有些怪异。
　　“是春吗？”
　　渡边音见跑回停车处，带上头盔，骑着哈雷朝那里急速驶去。他想去见春，非常非常想。
　　暮色消失，天渐渐黑了。树叶被风刮出簌簌的声音，月亮高悬于天穹之上。
　　停好车，渡边音见快速的奔跑着。在不远处看到了黄色的警戒线。突然，他被不知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摔倒在地后，他没有停顿的爬了起来。
　　两个警察拦住了他。
　　“无关人等禁止入内。”
　　渡边音见掏出警官证。
　　“我是即将入职搜查一课的渡边音见。”
　　他用力地呼吸着，身上和脸上都是尘土。手臂上还有几道擦伤的痕迹，看着很是狼狈。
　　“田中，让他过来吧。”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警官，沧桑的脸上有几道岁月的痕迹。看上去不怒自威。
　　得到许可后，渡边音见一秒也不肯耽误地冲了过去。
　　“谢谢您。”渡边音见说。
　　“发生了什么？”夙户一郎问道。
　　“这里…是不是发生了爆炸？”渡边音见说的艰难。
　　“你怎么知道？”夙户一郎说。
　　得到了预料中的答案，渡边音见冲进楼房。
　　“等等，你不能进去…”夙户一郎说。
　　“可是他最后联系了我…”
　　入目所及，有一大堆裸露的钢筋。碎石堆积成石堆。
　　在这片废墟中，一个被炸没了一半的金属片显得毫不起眼。这是春的生日礼物，渡边音见十七岁那年用特殊金属做的。光熔化塑形就花了三天时间，最后赶在生日前一天完工了。
　　半个手掌大小的金属片，主图案是一个笑脸，上面有一些镂空设计，下面是他们的名字缩写。当初八本木春还认为图案很土，可还是贴身带了好几年。他曾笑着说过。
　　“这个材质连子弹都不能穿过，就放在心口挡枪吧。还可以天天开心。”
　　可现在“八本木春已经被炸没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渡边音见”和半边笑脸了。
　　他捡起这个金属片，紧紧攥着。
　　原本急躁的心也随之变得冰冷。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悲伤如潮水般裹来。随着几声呼喊声，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早已被遗忘的记忆似乎被想起来了。
　　“痛，头好痛。”
　　最后看到的是有几个人朝这边跑了过来，随后眼前就陷入了黑暗。

　　病房内，黑发青年安静地躺在床上。阳光从窗外轻柔地洒在他的身上，略有些锋利的长相因为熟睡而变得柔和。一切似乎都平静且祥和。
　　“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
　　“应该就是这几天了。他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各项指标正常。”
　　医生顿了一下。
　　“大概是…心理原因吧。”
　　“好的，谢谢你们。”
　　夙户一郎出门走向吸烟区，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
　　渡边音见，22岁。前不久以优异的成绩从警校毕业。家庭状况为父母早亡，没有任何亲戚可以联系。唯一的好友死于前几天的爆炸案。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可以来照顾他。作为让他进入现场的人，夙户一郎只能在这里照看他。
　　而昏睡中的渡边音见，意识仿佛沉入海水，被温暖包裹这却觉得浑身冰冷。耳边不断传来熟悉的声音。
　　“音见，我想吃天妇罗了。”
　　“音见，起床了！”
　　“明天见…”
　　“看，樱花。”
　　“音见。”
　　“音见！！”
　　“音见？”
　　“音见，我失约了…”
　　八本木春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几近呢喃。渡边音见有些疑惑。
　　是春啊…为什么我看不见他？
　　为什么…我不说话？
　　为什么啊！？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清晰又熟悉。隔着手机传来的热浪感和远处在天边炸开的烟花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手指紧紧抓住被单，攥的指节泛白。床边的仪器此起彼伏的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十五号床病人心率降低…”
　　“快，进抢救室。”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