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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密令
十月的西宁发生了几件大事。初四,涉牞使者入尧京议和。结果未定,信平帝刘延病重,三日后公开诏书,传位于已故叡王之子——荆陇王,并召其回京。月中,长秋殿半夜突发大火,全殿上下无一人生还,太子刘乾的尸身被发现时已面目全非。十月廿二,荆陇王抵京第二日,信平帝薨逝。
自国丧和登基大典结束至今,有关新帝的议论就从未平息过。大小茶馆的说书人每日都能翻出新花样,昨天说的还是新帝的年少经历,今天又开始讲叡王和先皇的爱恨纠葛。说书者善言,百姓也爱听。
明日便是休沐,此刻正是尧京热闹的时候。明聿书院下习的学子还穿着统一的院服,笑闹着结伴归家;主街上忙着布置摊位的夜市商人点起了灯,边干活边不时同路过相熟的人打招呼。与平常不同的是,正值饭点,不少人却兴冲冲地往同一个方向去。
“怎么都去那边?有什么热闹看吗?”扛着米袋准备回家的男子看着身旁的人流,好奇地询问一手提着活鸡一手拎着菜的同僚。
“是去揽星楼吧!昨日看告示板上写着,今晚要说叡王的故事呢!”揽星楼是尧京城内最高的茶楼,也是规模最大最热闹的一个去处。
“叡王是先皇的兄长吧?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拎菜汉子左看右看了一阵,把扛米男子拉到无人的小巷,神秘道:“听说啊,当年应该是叡王登基,但叡王生了病,才让那位当了皇帝。那会儿叡王没多久就去了……”
“可是叡王身体不一向挺好的嘛……”
“这不就是问题所在嘛!而且叡王妃又是臧金人,好像因为这个,新帝那时候一直不受宠,所以封了王也不怎么被邀请进京呢……”
“那咱也去看看热……”扛米男子话还未说完,一个身影突然从巷口飞奔而来,嗖地一下蹿过二人之间:“借过!”又飞快向前跑去。
吓得本在谈话的两个人,一个扶不稳米袋,一个手里的鸡在疯狂叫闹又扑腾。
“你小子怎么回事!”拎鸡男子回过神来正想找人算账,却发现巷子里早就没了那人的踪影,“人呢?!”
“这么长一条巷子……这,这就跑完啦?”扛米男子也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离开的方向。巷子狭长,此刻只有他们二人站在原地,仿佛刚刚的小插曲只是一阵风吹过,“这小身板,还,还挺能跑。还穿着一身黑,神神秘秘的,什么人啊……不会是那上面的人吧?不会听见我们说话了吧?不会把我们抓走吧!”
拎鸡男子也有点慌张,但又立马鼓起了气:“怕什么!咱不就说说罢了!况且刚刚那小子鬼鬼祟祟的,穿成那样指不定是个贼!走走走,赶紧回家去!”
二人这才匆匆各回各家。
那个“小身板”此刻正逆着去揽星楼的人群,灵活地穿梭在街巷之间,往另一座楼飞奔,怀里揣着一份密令——“酉时末,七层。”
还酉时末。为了节省路程,这人不得不选择抄拥挤的小巷,一边恨恨地飞奔,一边还要注意不碰倒各家各户摆在巷中的东西。密令到他手里的时候就已经快酉时末了!他咬着牙拐进了最后一条小街,却看见前方一个大娘搬着东西往这个方向来。路窄,地上摆着大小货物,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他转过身本想掉头换一条路走,却发现大娘不小心撞到一个架子,手里还摞着好高几个簸箕,上面放着的大概是晾晒的干物,眼看着就要倒下来。
别管了,这不关自己事,他心想,密令也很重要,还是先尽快完成那个人的任务吧。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又回过身去大步往前及时扶住了大娘手里倾斜的“簸箕大楼”,又迅速低下身帮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干果皮。想了想,他还是认命地接过大娘手中的簸箕,“大娘,我帮您搬回家吧。”
“小伙子多大啦?还在念书吧?”
路程不长,但他顾及着走得慢的大娘,又不擅长应付这种问答,短短十几米的路程仿佛走了一刻钟。
“谢谢你啊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大娘感激得握着他的手,又给他塞了两包果脯,“来,小伙子不要嫌弃,这是咱自家做的果脯,很好吃的,带回家去吧!”
告别大娘后,他看着眼前关闭的屋门,敛起了笑容。他揉了揉脸,果然自己还是不笑最自然,转身时刚好听见了戌时的钟声。
唉。那个迅敏的身影再次在长街中穿行,只是现下手里多了两袋散发着甜蜜香气的果脯。
七层高的祈瑄楼就在眼前的高墙里。他图省时,甚至懒得再往前跑一小段走大门,直接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助跑而后一蹬外墙,轻巧地攀上了墙头,利落翻身落地。比起热闹繁华的揽星楼,这里安静了许多。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决定爬上去。
没错,是攀爬的爬。
祈瑄楼高七层,是由楼主亲自参与设计的。乍一看同其他建筑没什么太大差别,只是楼身通黑。外墙有一些不规则的突起,辅以特制的琉璃瓦,形成一个特别的图案和窗口盘旋而上,据说是祈瑄楼主的父母成亲当日窥见的星图。每一层的窗位置不一,能看到那个角度中最好的尧京。为此还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
他轻松地爬上了一棵两层楼高的树,蹲在离楼最近的一根枝干上,借着茂密的枝叶藏匿身形,盯着正坐在窗边品茶的两个人,等他们不看窗外,他就趁机跳过去。
“所谓‘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楼主真的有心了,将父母结爱、骨肉之情都纪于祈瑄楼,父母得以窥见星图,星图得以流传至今,多么风雅!听说那琉璃瓦上还刻着父母的故事!”
这风雅吗?这诗句真的用对了吗?这也压根不是什么星图啊。
与祈瑄楼主师从同门的他默默开始扒拉树叶。墙外的图案根本不是星图,而是融合了他们这伙人独有的训练体系中某些技巧而诞生的方便他们爬楼的借力点而已。只有他们能看懂,也只有他们知道怎么爬。琉璃瓦再贵再精美,也只是个垫脚板。垫脚板哪有什么故事,黑不溜秋的,还硌脚。至于那个故事,就是楼主随口一诌,而手下的人又认真听了去,然后就这么传开了。
“可惜至今未能与楼主见上一面。”
还是不见的好啊。等你见到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叹了一口气,趁着窗边二人一个起身换茶一个伸手相帮的空隙,他迅速扒开面前的枝叶,踏枝头借力一跃,轻轻落在一根伸出的圆木上,是所谓星图上“星星”所处的位点。
“明明入冬了,怎么鸟还这么多?刚刚是不是又飞过去一只?还挺大。”楼内的人疑惑道。
“这又开始下雪了,希望鸟儿别冻着。”
我看你像个鸟儿。
心平气和。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紧接着,他熟练地跃上一旁的窗檐,俯下身穿过另一道窗口一跳,抓住另一根圆木轻盈一荡,借着腰力,形成一个奇特的姿势避开了未经特制的易碎瓦,踩上了一块不起眼的突起,这突起侧着脚踩才刚过脚身一半,又迅速抓住了另一块琉璃瓦稳住身形,接着猛地一跃又上了另一块突起。
小雪没有减慢他的速度。楼越高,人越少。所以到了四层时他甚至旁若无人地直接从人家窗口跳过。
终于,七层就在眼前。他借力一跳,双手攀上了窗沿,用力一撑,单脚踩上了窗台。他正想抬起另一条腿跳进去,就对上了房内几人愣愣的目光。
“吴黎,你怎么穿成这样?”正大剌剌坐在窗边捞着袖子倒茶的中年男子一脸嫌弃。
“小黎,你怎么不走大门?”正站在门边同属下吩咐着什么的青年也意外地回过头来。
熟悉的异口同声。出奇一致的疑惑表情。不愧是一家人。
“……”被这么一问,他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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