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渡

作者:簪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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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山庄


      延庆二十一年腊月初九,大雪封了青崖山,山顶的广福寺,寺门半敞,一股股血水蒸腾着热气沿着寺门下的阶梯缓缓流了下来,整整染红了三百六十登台阶。

      一个小和尚脸色惨白的从寺门冲了下来,台阶上积了厚厚的积雪,那小和尚丝毫不惧湿滑的阶石,连滚带爬逃命般的冲了下去。

      嘶叫的旋风刮得天昏地暗,小和尚眼见就要冲到山口,却突然止住了脚步,他怔怔地低头,左胸口开出了大片的血莲花,一串带着六齿铁爪的锁链从他的后背穿透,铁链收回,小和尚的左胸口被掏了一个洞,身子瘫软的后仰下去。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脸麻木的收起手上的锁链,将其缠到黑色蟒纹的束腰上,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双眼,他薄唇微动:“八十一,最后一个。”遂转身回了寺院中。

      寺庙的大殿里,门窗被风雪吹的吱嘎作响,一位身穿金袍的男子虔诚的洗净双手,为佛祖上了三柱香。
      他的身侧是一位血染袈裟的高僧,双手握着念珠,垂首死在了蒲团上,脖颈与肩胛的夹缝中还在不断地流着鲜血。

      那金袍男子上完香,从佛前的烛台旁拿起了那本血洗广福寺才得到的一本古册,打开来,却是一张张无字白纸。

      那男子按捺住汹涌而上的怒意,将那本古册扔进了不远处的火盆,朝一旁的少年道:“宣朕旨意,元贞大师圆寂,朝中凡四品以上官员腊月十五皆到广福寺上香参拜。”

      皇帝谢广继西南平羌,北疆抗戎,终于换来了几年太平日子,可这谢广本就踩着父兄的人血馒头上位,这皇位继承有失正统,越是太平,这屁股坐的越是不安稳,于是开始长达十多年兔死狗烹的杀伐政权。

      朝中敢于直谏的老臣轻则被削官归田,重则抄家连坐,一时间可谓人心惶惶,朝中审时度势的武将也纷纷求了边疆的封地,一个个灰溜溜的镇守边城去了,而剩下官员则呈一边倒的态势,尽数沦为谗言佞语的鼠辈。
      越是民生不济,江湖上越是流传出一本秘籍,名曰清风诀,据说是一本剑法,习之可得长生,驭天下。
      近日,那谢广不知从何处听得那清风诀藏匿在四海山庄 ,据说此山庄是一处秘岛,四面环海,其中又生巍峨崇山,云易遮眼路亦难寻,岛周有五行障眼,六十四卦血封咒坐镇,外人若不得岛中庄民引入,便是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难寻此宝地。

      这山庄生意遍布江南江北,贸易往来也都经由各地钱庄来打点,可却没有一人知晓这山庄的位置。

      都说四海山庄富可敌国,这山庄里的人也个个都是奇能异士,就连谢广也曾派出御林军暗查,可这么多年以来,别说是方位,就连山庄的入口都不曾知晓。

      而事实上的四海山庄,并非居住着什么奇人异士,相反,山庄的祖辈里皆是江湖难客,有历天灾而家破的苦命人,有仕途不顺隐退寒舍的谋士,更甚者有流落江湖的逃犯,多在此安家落户,历经百年风雨的洗礼,演变成了如今的四海山庄。

      正因于此,山庄如今的后辈也是才人恶鬼皆有所出,他们道虽不相通,幸而人人皆恪守着百年来的庄训,以此上下团结,与庄外只做钱财贸易,从不与政界有所瓜葛。

      故事要从四海山庄一个叫阿楚的姑娘说起,阿楚自小在人鬼混杂的闹市中长大,万幸有个将自己视如己出的姨娘和一个亲如手足的兄弟,虽说这三口人毫无血缘姻亲,感情却比寻常的百姓更加和睦融洽。

      关于自己的身世,姨娘从未有意隐瞒,但又刻意有所保留,每当阿楚提起,姨娘总会跟她唱一首她母亲临走时留给她的童谣:
      “云拨画舫春娥少,
      酒醉锈剑对海角。
      随月寻香金屋里,
      为伴娇娘舍朝袍。”
      并叮嘱她好好练功,将来自己出山去寻。

      山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年都会为刚成年的男女举行一次比武大会,选出一对身手最好的男女扮成夫妻或兄妹,下山游历三年,三年后将最新的农耕技术或者庄外的果蔬种子等带回来振兴山庄。

      阿楚年方十七,庄子里十六岁就要举行成年礼,去年的比武大会恰逢冬至,而阿楚的弟弟恰恰在这年患上了肺痨,需那冬至的雪莲入药,那雪莲生在峭壁,若要采摘,来回需数日,阿楚瞒着姨母远赴庄北的雪莲山,早在冬至前一日就偷偷溜了出去,直至比武大会结束翌日才回到庄中。

      姨娘怪罪阿楚误了比武大会的时辰,拿着棍棒骂骂咧咧追打出三条街,阿楚假装落败,故意在屁股上挨了姨娘一棍,因为她知道,姨娘的棍棒还不如那庄头那只病驴踢的有力气。

      阿楚知道姨娘并不是气她错过了比武大会,而是气她孤身远赴雪莲山,那雪莲山山高路滑,正逢寒冬,山路窄到要骈着身子才能过,头顶的冰锥子随便掉下一个来,都能把脑浆子钻出来。幸而阎王爷不屑她贱命一条,于九仞高山全身而退。弟弟青云得以服下了当季的雪莲汤,当晚睡了今冬以来第一个踏实觉,这痨病自然也就驱没了。

      这几日,阿楚苦练剑术,她的摘星剑只练到第六层,在庄中同龄人里已算得上翘楚,如今又多习了一年武,今年已是抱着必出山的决心。一是为看看这山外的世界,二是为寻父母。

      这比武大会的日子历年来选在二十四节气之中,每次的武题都是根据节气来制定的,今年的日子选在了大暑。

      这夏日的日头就像是醉了酒的壮汉,撒起野来六亲不认,土地里头但凡有点儿水气都蒸干了,带毛的狗啊猫啊都不出窝了。

      二弟青云自打痨病好了,个子蹭蹭的长,身子骨也越来越壮,可这顽劣的性子却是变本加厉,就像那秋日的蔫瓜,表面看着光滑,其实里面的瓤子都坏透了,成天不是调戏姑娘就是跟庄里的闲散青年拉群架,搞得庄西乌烟瘴气。

      日头太毒,青云想买块冰解暑,可全身上下却翻不出三个铜板,于是翻了翻眼皮,又惦记上了庄东柳儿姑娘家的瓜田。

      庄东成日被他扰的鸡犬不宁,人人愤慨之余不忘向庄主打小报告,陆庄主惦念阿楚的姨母与庄主夫人有些远亲,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可那楚青云变本加厉,竟将一而立之年的庄民卸了一条胳膊,虽说起因是为这个庄民调戏他的柳儿姑娘,一时被英雄救美的话本子洗了脑,用他的话说就是,“美色当前冲动了些。”

      可被卸了胳膊的男子毕竟是家有老叟弱妻的一家之主,一只手干不了农活,一家老小张嘴等着吃饭,反而占了理,日日跑到庄主府门前哭诉,陆庄主本就成日被钱庄的买卖烦的头疼,所以潜了少庄主陆九怀去处理这件事。

      这陆九怀的年纪与楚家姐弟相仿,山庄又不似京城那般等级森严,他们这个年纪的青年本就是自小玩到大的死党兄弟,再加上少庄主陆九怀本就心系于阿楚,这份朦胧青涩的年少偏爱,长辈们都看在眼里,只觉得孩子们都还小,故意不点破罢了。

      这陆九怀因着阿楚的缘故,自然是偏向楚青云一方,可又不能做的太过明显端撒了庄主公正严明的治民之风,于是明面儿上以楚家的名义携青云登门给了一笔钱平了民愤,私下却带了几个打手夜访了一番,那位被卸了胳膊的壮汉,本就是一介恶流之辈,也是个会看眼色的,拿了庄主的钱自然要卖庄主一个面子,一家老小毕竟还要在山庄落脚,这事儿才算是平了。

      此事之后,青云的确消停了一阵,日日睡到日上三竿的他破天荒的跟着阿楚起了几个五更天,砍柴打猎采药草然后将那些打来的小禽小兽拿到集市上卖掉,整日早出晚归,俨然一副改过自新的作为。

      “你说我这番折腾,那柳儿姑娘不应该上门登谢吗,怎么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倒是显得本小爷有些多管闲事了。”斜倚在门闩侧的青云,手里夹着根药草梗,一边剔牙一边琢磨。

      他那日为了庄东柳儿打抱不平,在家等了多日,也不见那柳儿姑娘登门道谢,不由得自讨没趣起来。

      倒是姑娘家的阿楚顶着炎炎烈日,熟练的翻晒着当日采摘的药草,将晒好的分拣出来,封到药坛之中,面对青云的自言自语,不禁嗤之以鼻道:“瞧这日头,你小子定是口喝了,想让人家柳儿提着自家的瓜来让你解解渴,想姑娘是假,想吃瓜才是真。”

      青云一拍大腿,俩眼放光道:“楚灵修你当真是跟我一条裤子长大的,我刚还在想,庄头的井水清冽凉滋,冰镇个西瓜着实……”没等说完,一片药草叶子挟着热风从青云的侧脸擦过,青云眯眼躲闪,那叶子稳稳地扎在了身后的泥墙之中。

      阿楚捻了捻刚刚药草叶子粘在双指间的泥土,俯身端起地上的药坛,嘴角一牵,似笑非笑道:“你若真有能耐,就将柳儿娶回来,不仅瓜田是你的,人也是你的,都是行过冠冕的男人了,还成天花儿柳儿秀儿的,胆敢再惹事,姨母可没钱再给你擦屁股了。”

      青云见阿楚认真起来,忙换了一副嘴脸,“姐姐教训的是,弟弟知错了。”然后眼疾手快的帮阿楚提起剩下的几个药坛,一路谄媚的送到内屋。

      阿楚无奈的摇头,她们姐弟俩虽同姓,却各有各的出身,二人皆与生父母无缘,但这十几年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情谊难得。

      青云八岁才被送入山庄,刚来到姨娘身边的时候,是个不爱说话的男童,身上穿着破烂却名贵的锦缎,貌似多日没有进食了,抱着一张干饼啃了又啃,瞧着像是从大户里拐出来的少年,那双被脚趾顶破了的蜀锦云纹靴,上面沾满了黏腻的土渍,但却依然可以看清里面的金线云纹,虽然饥饿,却食的优雅,可这一身破烂的程度,却又不知被易手了几番。

      由于姨娘的溺爱,和阿楚这个长姐的照拂,让本来不爱说话的青云日益骄傲放肆,后来竟是长成了这副样子,成日压阿楚一头,阿楚本就大他一岁,处处让着她,也算相处的融洽。

      这日午时,一家人正吃着饭,忽闻叩门声,阿楚放下碗筷,朝姨娘道:“明日便是大暑,应是今年的武题到了。”遂快步走向院门。

      谁知开了门,门外站的竟是王婆子,这王婆子可是方圆百里无人不晓的媒婆,她一身梅花镶边翠萝裙,头戴一只红梅步摇,一双纤手附于蛮腰,挑眉向里望去,“这里可是楚公子的家吗?”

      阿楚本是一头雾水,听王婆子如此开口,便无奈一笑猜出了大概,事实也如她所料,这柳儿姑娘自青云那日的英雄救美之后,便芳心暗许,硬是拖着自己的父亲寻了王婆前来说亲。

      阿楚满脸迎笑的将王婆请进屋子,煮茶待客,姨娘也是热情的招呼,唯有青云一脸懵的杵在他们身旁,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最后还是姨娘圆了场,将这桩媒拖到了比武大会之后,成与不成到时再给柳家一个答复。将王婆送出门,阿楚便开始打趣青云。

      “你平时跟姑娘们打情骂俏的本事去哪了?怎么王婆子往那一坐,连端茶的力气都没了?花儿秀儿知道么?明日不会又有人叩门说亲吧?”阿楚边收拾桌子边念叨,一双凤眼乐成了月牙,不时瞥一眼正满面愁容的青云。

      “我…我哪知柳儿姑娘报恩的手段如此清奇,我最多以为她会给我推一车西瓜……”青云偷偷瞥了一眼姨娘的脸色。

      姨娘倒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平日里青云跟姑娘们那点小来往她心里还是清楚的,于是一边收拾残羹一边嘱咐道:“待到比武大会结束,自己去跟柳儿姑娘解释清楚,莫要耽误了人家。”说罢便去院子里干活了。

      姨娘前脚出门,阿楚便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故意重复着王婆刚刚说亲的话,青云被她嘲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拍桌制止道:“楚灵修,王婆子说的话你倒是记得一点不落,你这点儿脑子还是用在姨娘传你的摘星剑法上吧!”话落气急败坏的一脚踢开挡在腿前的木凳,忿忿的回屋去了。

      阿楚幸灾乐祸的目送青云离开,用桌上的筷子蘸了茶水,附于掌心向空中画了个半圆,遂小臂一甩,只见筷子上的茶水快速凝结成珠,击打在了被青云踢出几米歪倒的木凳上,那木凳被水滴的力道带出了几个圈,分毫不差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谁说我不好好练功,哼!”阿楚嘴角升起一抹得意,两鬓的几缕碎发在她垂眸时不听话的落下,被夏日的过堂风轻拂,不时屋外便闷雷阵阵,似是有暴雨将落。

      比武大会如期而至,阿楚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劲装,月白色的束腰云纱袍,轻盈又透气,领口用细蚕丝封了边,细看下去是绣了白色的云霞野鹤,袖口的束带也是同样的图案,姨娘的女红本就精妙,在阿楚的身上也是费了心的。

      用过早膳,二人便要起身,姨娘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个连夜赶制的平安扣,分别挂在了阿楚的剑柄和青云的刀柄上,即使昨夜已经嘱咐了多遍,今早还是没忍住念叨着:“楚儿的剑术和性子我放心,我挂心的是青云,你那揽月刀法虽已习到第五层,却仍是皮毛,若是遇上了劲敌,刀剑无眼莫要赌气,弃刀保命才是法子。”

      青云已比姨娘高出一个头,他低头捧起姨娘的脸,故意糗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青云才不要打赢他们,青云才不想下山,青云要一直一直陪在姨娘的身边吃姨娘做的莲花糕。”

      阿楚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儿,她早已对青云这种黏腻的撒娇习以为常,若要说别人不想下山她信,可青云说自己不想下山,那可真是王八壳子长在兔子身上净说瞎话,于是不耐烦地催促道:“再不快点,时辰就要到了,我们还要前去庄主府拿取今年的武题呢。”

      暴雨后大片大片的蝉蛹破土,蝉鸣声更是没有了间断,不过比起往日的喧嚣,今日的蝉鸣分外动人,路上的泥泞也裹不住二人激动矫健的步伐,他们赴的不是比武大会,而是四季花开的山下,是信马由缰的自由和潇洒,过了武试便能下山,他们哪知这山下的急风骤雨和生死别离呢。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二人便入了庄主府,府里的守卫早已熟识了这二位魔王,没看入贴就将他俩迎了进去,陆九怀更是一大早就差人迎着阿楚,足足六个女婢端着点心热茶等在了二进门坊廊里头。

      阿楚远远瞧见那些婢子,趁没被发现,脚步一顿立马扯着青云绕路,边走边皱着眉头念叨,“这陆九怀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等我下了山,帮他去苏杭寻花问柳一番,省的成天在我身上费心思。”

      青云一双桃花眼笑的贼兮兮,煽风点火道:“人家少庄主怎么着也算咱半个表哥,他爹陆勋在山下的生意也能跟藩王一较,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做我姐夫也不赖……你……你往我嘴里塞了什么?!”

      阿楚嘴角一翘,露出一抹坏笑,“今早吃剩的苦瓜丸,给你留了一个。”

      青云打从娘胎起,就不爱吃苦瓜,可阿楚却截然相反,不仅爱吃姨娘做的苦瓜丸,更爱喝苦瓜汁,常道苦瓜自苦而不以苦人,喂青云吃苦瓜这一招也是屡试不爽,屡见奇效。

      青云一边干呕一边与阿楚打嘴仗,谁都不愿服软,本来要去前厅领武题的二人不知不觉中误入了西院,这西院可是陆庄主金屋藏娇的地方,平日里陆九怀那三个妖娆多姿的姨娘便住在这里。

      阿楚和青云意识到走错了方向,便压低了交谈的声音,顺着长廊向东疾步走去,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婢子,横眉冷对的朝着阿楚就是一顿数落:“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西厢,不是你们这些小厮闲谈扯皮的地方,还不快走!”

      阿楚今日为了比武方便,梳了个男髻,估计这女婢是把他俩认成这府里打杂的小厮了,忙携青云速速离去,不过阿楚回头又偷偷瞟了那婢子一眼,她与陆九怀打小一起在府上贪玩,陆家的婢子小厮单听声音她都认识,这个女婢倒是第一次见,难道是新来的?

      发放武题的时辰就要到了,阿楚没来得及多想,只想拉着青云速去前厅报道,就在二人即将离开西院的侧门时,身侧的厢房中传来一阵女人急促的□□声,阿楚与青云同时停下了脚步。

      那声音□□刺耳绵密如织,声声阵阵穿透屋后的竹林飘到了二人的耳朵里。

      阿楚眼珠一转霎时来了兴致,扯着青云的袖子就要凑到北侧的小窗下偷听,青云这个人空有色心没有色胆,在这靡靡之音下双颊早已通红,可脚步却怎么也挪不动半分,心中暗骂阿楚色胆包天,居然敢偷瞧陆庄主的房事,于是拼命朝阿楚眨眼,示意她速速离去。

      谁知阿楚不仅完全无视他的提醒,反而凑到窗边,用手指裹了唾沫将窗上的纸扇扣了一个洞,青云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可偏偏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遇到这种事,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渴望凑上去瞧一瞧的,于是二人一高一低偷伏在西厢的后窗上,忘我的一观春色。

      这不观不要紧,一观反倒惊掉了下巴,那内屋的男子并非陆庄主,这下二人可傻了眼,那床侧堆积的更不是普通的男袍,而是绣有锦鸡的补服,那可是从一品文职官员的官服,与其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正是陆庄主的三房惠姨娘。

      这四海山庄之所以百年来长盛不衰,是因为庄训十二则的首则乃戒结交官府,这惠姨娘吃了豹子胆,不仅背驰了庄训还胆敢与官员私通,这是九个脑袋都抵不了的死罪。

      正当阿楚瞠目结舌,屋内传来男子低沉的话语:“我让你寻的东西可曾寻到?”被问的正是他身侧已是疲乏不堪的惠姨娘。

      惠姨娘纤手玉肢缠绕在那男子的腰间,娇滴滴的说:“不就一本破书吗,早帮你寻到了。”

      言语间玉指绕到枕下拿出了一本泛黄的古册,那男子刚要伸手去接,却又被惠姨娘抽回手躲闪开,换上了一副委屈的面容:“你答应我的好处呢?莫要说什么将我接去京城,在这庄子里做妾跟在深宅大院里做妾都是一个命,我早乏了。”

      “那你要什么?”男子见惠姨娘缩手拿回古册,脸上已是不悦。

      那惠姨娘仿佛等的就是男子的这句承诺,立刻笑魇如花道:“我要京城胭脂十二坊。”

      阿楚后来才知道,这胭脂十二坊乃京城最大的花柳之地,不仅抓握着京城高官富商的裤腰带,还埋葬着皇亲国戚中那些腌臢隐晦的买卖和把柄。

      “口气倒不小。”那男子一把夺过惠姨娘手中的古册,眉梢一挑道:“可但凡吾爱张口了,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办,这几日就留在山庄等信儿吧。”说罢便起身要走。

      见那男子要出门,阿楚忙对青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偷摸顺着屋后的竹林溜了出去。

      青云手心的汗还没完全风干,路上瞧着四下都是赶来拿武题的成年男女,侧头与阿楚悄声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庄主他被人带了绿帽子这事儿,还有,惠姨娘偷出的那本破书到底是话本子还是账本子,这陆勋不会被人给算计了吧。”

      阿楚寻思了一会儿道:“瞧着他俩的奸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如待后日比武大会结束,再与庄主揭发不迟,省的坏了我们出山的机会。”

      二人毕竟年轻了些,自小没出过山庄,虽有些小聪明,可凡事只看到了眼前,殊不知他二人的迟疑,终是等来了塌天的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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