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

　　“只只，吃个早饭再出门！”张琴叫住已经在玄关换鞋的少女，手里拿着刚刚热好的包子，“多吃一点，回头小心低血糖。”

　　张琴是单亲妈妈，好几年前便与丈夫离了婚，快十年过去了也没有遇上第二春。刚离婚那几年还会与父家那边有点联系，后来因为矛盾，这点联系也完全断了。谢栀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仅剩下的亲人。

　　可能带着几分亲生滤镜的缘故，张琴时常感叹，自己忙碌着工作，有时没有办法很好的照顾女儿，但谢栀没有任何让人失望的地方，她乖巧、懂事，甚至学习也不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甚至生活上也很少有需要她操心的地方。随着近两年工作强度下降，逐渐回归家庭的张琴常常发现，谢栀几乎不需要她操心，甚至有时候反过来照顾她。

　　眼前的少女穿着黄色一字肩上衣，下身搭着白色短裤，露出来的皮肤白皙，如洁白的羊脂般纯白无瑕。少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正低头穿着凉鞋。听到母亲的话，起身接过张琴手里的早餐：“谢谢妈妈。”

　　谢栀和林鹭约好了在公交车站见面，现在是八月底，再过一周就要开学了。谢栀约好和林鹭要在开学前放肆一下，今天也是她们在开学前最后一次见面。

　　“好热。”

　　一出门，滚烫的热浪铺面而来。明明已经是八月末，但天气依然如酷暑一般。蝉鸣没完没了，高温下的地面仿佛都有一点扭曲。谢栀撑起事先放在包里的遮阳伞，虽然无法阻隔空气中的炎热，但好歹能遮挡一些阳光，这才浅浅的舒了一口气。

　　等到公交车站的时候，林鹭已经在那边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怎么那么晚！”少女一看到谢栀就扑上来抱住她，也不顾这夏日中人体贴在一起产生的热量。

　　“抱歉，吃了个包子出门，稍微晚了十分钟。”谢栀一手撑着遮阳伞，空出的另一只手轻轻拨开扑上来的林鹭，“别离这么近，我身上有汗。”

　　眼看着时间有点来不及，谢栀刚刚在赶路的时候稍微急了一点，走的有点快，在三十多度的气温下，身上微微出了一身薄汗。

　　“没事，我不嫌弃的！”

　　林鹭是个非常活泼外向的女孩，说话的时候句尾常常是上扬的，总是给人十分亲切的感觉，也像人群中的小太阳，总是有着很多朋友。

　　谢栀微微垂下眼，心里有几分羡慕。林鹭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她非常羡慕林鹭身上的活力，也很喜欢，不可避免的被她所吸引。

　　原本这样的人跟她应该是毫不相干的，但是去年一次在书店偶遇后才发现，两人都很喜欢看推理小说。在林鹭的热情靠近下，顺其自然地，两人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也经常约着一起出去玩。

　　谢栀时常感谢那一次的偶遇，让她能有机会拥有林鹭这样的朋友。

　　站在公交站台的阴影之下，阳光才终于被遮挡掉，也不用再撑着遮阳伞。谢栀便将伞收回随身背着的斜挎包里，方便一会儿上车。

　　她们等的那辆开往商圈的公交车还有一会儿才来，这么热的天林鹭也不想动，想起谢栀今天迟到的原因：“说起来，只只你怎么今天突然吃早饭了？”

　　谢栀之前跟林鹭出门的时候一般都不怎么吃早饭，而她们约的时间又一般在十点半十一点这种不早不晚的时间，基本到了商场就会找地方吃饭，所以一般她俩都是空着肚子见面的。

　　“啊……”谢栀想起今天早上出门前，张琴将早餐递给她时眼里的期盼，谢栀闭了闭眼，让那期盼的眼神从脑海里淡去，转头笑着看向林鹭：“就是突然想吃了。”

　　林鹭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对于谢栀的回答也没有深究，突然看到来车方向有一辆眼熟的公交车缓缓驶来，兴奋地拍了拍谢栀：“车来啦，还提早了，真幸运！”

　　在炎炎夏日中，开着空调的公交车仿佛一块净土，给旅人带去安慰和惬意。谢栀坐到公交车的座位上，才觉得活了过来，一旁的林鹭早已不顾形象的瘫在位置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空调真是人类世界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公交车缓缓行驶着，沿途的风景不断后退着，载着她们驶往目的地。谢栀看着窗外，回想着出门前张琴的态度。她习惯了平时自己解决自己的一切，这两年张琴逐渐空下来，经常想找机会来照顾她，让她有些不习惯，甚至有点无措。

　　她知道妈妈的好意，但是多年的习惯让她一下子改不过来。

　　从年幼的时候开始，谢栀就逐渐开始学会独立，从洗衣服，再到做家务，后来跟张琴一起生活后又学会了做饭。她知道张琴一个人在外面辛苦工作，再忙也是为了她和他两个人的家，没办法帮上张琴什么忙，只能努力在母亲结束一天工作回家后，能有现成的饭菜等着她。

　　她记得，第一次张琴吃到她给她准备的晚饭的时候，那时候她十岁，张琴还摸着她的脑袋夸她：“我们只只怎么这么厉害，第一次下厨就那么棒。”

　　谢栀没有告诉她的是，一开始，她的厨艺确实不太行，虽然过去在那个家也一直看着大人下厨，但是没学到几分，只能将最简单也是最不容易失败的饭菜留给张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厨艺有所增长，给张琴准备的饭菜也逐渐丰富起来。

　　如今一晃也已经过去了多年，谢栀很喜欢与妈妈一起生活的日子。相比于之前的生活，这几年来是她过的非常幸福的几年，有时候幸福到让她觉得像在做梦。张琴很喜欢夸她，有时候即使是一件小事，张琴也会摸着她的发顶，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我们只只最棒了，从来不会让妈妈失望。”

　　感受大手轻抚带来的温暖，以及母亲眼里的期待，那时候小小的谢栀就在想，她要一辈子做妈妈心里最棒的孩子，她不会让妈妈失望的。

　　也因此，谢栀在学习上付出了比以往更多的努力。她知道自己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为了维持住现在的成绩，只有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别人赶超。同时，她包揽了家里几乎所有的家务，尽量免去张琴所有的后顾之忧，成为了邻居亲戚口中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看着一旁肆意自由的林鹭，她与她不一样，林鹭从不在意自己的成绩，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林鹭一直潇洒地做着自己。

　　这一点，是谢栀一直羡慕，也无法做到的。

　　“但是好可惜呀，只只你之后跟我不在一个学校了，开学之后我在班里就没办法看到你了。”林鹭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沮丧地看像谢栀，大大地眼睛中仿佛有盈盈的泪光。

　　谢栀的思路被打断，看着好友湿漉漉如小狗一般的双眼，无奈地笑了：“没事的，我们还能做网友，节假日也能一起出门玩。”

　　“但人家还是会想你的嘛！”

　　“想我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就好了，新学校可以带手机去的。”

　　“那我会给你发很多很多消息的！要不，我也转到你们学校去吧！啊不行，那这样我爸爸会打死我的，他可凶了。”

　　听着身旁少女不断地碎碎念，谢栀笑了，揉了揉少女的头顶，安抚道：“没事的，都在一个市，以后周末有空我们就见面。”

　　她和林鹭在初中的时候就认识，后来进了同一所高中，虽然林鹭那时候是被她爸爸给学校捐了钱硬塞进去的，如果林鹭这时候要跟着她一起去新的高中，她爸爸肯定不会同意的。

　　而谢栀则是因为张琴工作调动的关系，他们家也从S市的南边搬到了北边，谢栀每天上下学单程就要花费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而他们高中又没有住宿。心疼谢栀每天要四点多起床上学，张琴决定给谢栀转学，以谢栀的成绩虽然花了一点功夫但也不算太难，新学校离她们家只有十分钟的车程。

　　理所应当的，她也就很林鹭分开了。

　　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会有新的朋友的。谢栀在心里默默想着。

　　以林鹭的性格，身边从来不会缺朋友，她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谁会不喜欢一个性格好脾气好，又可爱的朋友呢？

　　“等开学了，班级同学知道你走了，肯定会很失落的。你看看你成绩又好，平时老帮他们，又总是给他们解题，他们有困难了都来找你。现在你不在了，这简直是大损失！”林鹭想到开学后班里暗恋谢栀的男生会有多少心碎了，就忍不住嘿嘿笑了几声。

　　“不会的，那些题他们可以去问老师的。”谢栀心里清楚，他们对她的好感是建立于她会帮助他们的原因之上，如果缺失了这一因素，她对他们而言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nonono，那是你不明白。”林鹭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林鹭很早就发现了，谢栀对于自己在班级的人气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谢栀长得好看，成绩又好，也很温柔，这样一个美女学霸在班级里简直符合了大半男生初恋情人的标准。与谢栀做了整整一个高一的同桌，她明显发现，那些来问谢栀问题的人，有一大半是因为她是谢栀才来的。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面容姣好，皮肤白皙，黑色长发束成马尾缀在脑后。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一双杏眼总是温柔地看着对方，会让人感觉自己被她全心全意地关注着，被这样的一个人直直地看着，谁又不会心动呢？

　　交谈间，公交车已经到站，林鹭急忙抓着谢栀跳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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