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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了“宝”
风声呼号,雪花纷飞,在皑皑雪山之间,是一条通往江州宛城的官道。
而此时,装有物资的几辆辎车停在路边,负责押运的黑甲卫军正与数十名盗匪缠斗,没过多久,卫军便败下阵,留下辎车纷纷逃遁。
见卫军逃窜,盗匪们一脸喜色,吆喝着纷纷搬运辎车中的箱笼,这沉甸甸的好几大箱,估摸着够他们大半年的花销了。
待箱子绑好,准备运回老巢,一支尖锐的竹枝划破长空,嗖地一声,直直插入其中一人的后背,并贯穿至前胸前,一夕之间,鲜血喷溅,染红了一片雪地。
“谁,有种给老子出来。”
匪首满脸惊恐,单看这投射的力道,便知遇到了高手,可他又舍不得到手的货物,正踟蹰时,呜咽的风雪中,渐渐走出一高一低两道身影。
他们带着斗笠,身上披着厚厚的蓑衣,一副乡野村夫的打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哎呦,我说,官道你们也敢劫啊,真是胆大包天了。”其中身形瘦削,驼着背的矮个男子走上前,面无惧色,指着络腮胡就像拉家常一样。
匪首斜睨了一眼,见他两手空空,背了个竹背篓,篓子里装着只受了伤的松鼠,还有一些寻常的草药,像是附近山里的猎户,根本没什么可惧的,倒是旁边那个高个子的少年,长得蜂腰窄背,气势凌厉,看样子是经年苦练过的。
“我等亡命天涯,只要能弄到钱,管他娘的是什么道!”
“可这辎车刻了个英字,负责运送的也皆着黑甲,这分明就是运送给玄英军的军需物资。玄英军驻守边境数十年,抛头颅洒热血,他们的东西,也是你们配抢的?”
少年终于开口说话。
他声音清朗冷淡,带着些少年音,下颌线紧致流畅,看着似乎年纪并不大,一边说,还一边把玩手里的短刀。
“嗬,毛头小儿,还敢说教老子……方才,是你杀了我的人?”匪首扬起下巴,目露凶光。
“是。”少年语气平淡,倒有几分大将之风。
匪首仰头叹了口气:“小子,你别跟我扯什么天下大义。我守着这里足足三年,也能看出些事来。但凡往里运送的,无不满载金银珠宝,各地美女更是一车一车地运,可见这世道再怎么不济,皇宫里的那位,依旧歌舞升平,根本不管百姓死活!可我们也得活命不是?”
少年垂眸,轻轻嗯了一声,不知是回应,还是表示赞同。
可再开口时,声音已冷冽如霜,溢满杀气。
“世道艰难,然,你们终究做了错事。”
匪首一愣,只见少年手中短刀轻轻一甩,发出清脆的声音,短刀如竹节般延伸成三尺长剑,剑身细长,薄如羽翼,精巧绝伦,在雪地中反射泠泠寒光。
这剑看似弱不禁风,可在那少年手中却显得灵巧锋利,配上他行云流水的招式,更是相得益彰,锐不可当,匪首一激灵,反应过来,连忙大喊:“快撤!”
众人掉头做鸟兽散,少年遽然一跃,足尖轻点,飞身略过他们身旁,剑光粼粼,破空而过,他们脖子上留下红线般的血痕,待落地时,那群盗匪已接连倒地,一命呜呼。
洁白的雪地染上刺目的猩红,血气冲天,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谢长岁立在雪中,片片雪花飘落在剑身上,不一会儿,沾血的剑脊蒙上了浅浅一层白。
谢长岁单手一晃,默然将剑往雪地里一插,附着在剑身上的雪块簌簌掉落,连同那些血污,也一并除去。
旁边的吴歧从背篓里捞出松鼠,抱在怀里,慢慢走过来。
“我瞅瞅有什么宝贝。”收尾的工作,他向来很是上心。
“老规矩。”谢长岁收起长剑,又变成一柄短刀大小,将其插入腰间躞蹀带。
“知道了,贡品不能拿,金银细软不能拿,军中物资不能拿,可这是官道,运的不就是那些东西么,这还能拿什么?”
吴歧絮絮叨叨,满腹牢骚地走向辎车,听声音,正在解开箱笼的绳索,可又过了许久,却没有听到吴歧那边传来任何声响。
吴歧那廋瘦小小的身影立在一个大木箱前,却愣着一动不动,见谢长岁看过来,明明有口能言语,却偏要用手比划一通,看得人一头雾水。
“什么啊,瞧你那样,话都不会说了?”
谢长岁一边戏谑着,缓缓将面前箱笼的盖子抬起。
昏暗的光线下,偌大的箱笼里出现一抹霞红,那是一个纤细秀丽的女子,纤细到什么程度呢?恐怕他此生都没见过如此细的腰枝,甚至在这肆虐的北风中,他都担心她会被风吹跑了。
虽然身子单薄,整体看来却不乏婀娜有致,尤其被身上鲜亮的锦缎长裙一衬托,犹如傲雪凌霜的梅花,独独散发着清丽脱俗的雅韵。
而此时,那女子也仰着一张白皙的脸,用琉璃般清透的眼眸,迷蒙地望着他,就像从九天宫阙掉落下来的一位迷途仙子。
“这……好像……也算是件……宝贝吧?”吴歧犹豫着道。
诚然,女子不在谢长岁的规矩之内。
谢长岁紧锁眉头,他的确没说不能带走女子,那是因为他也从未想过,在运输货物的官道上,竟会有女子出现。
然而,卫军和盗匪皆死,此处又背靠大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把一个弱女子扔在这里,无异于让她送死。
日头西坠,天光昏暗,天寒地坼的旷野,北风席卷似要将万物掩埋,若锦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寒战,又往里缩了缩,惨兮兮的,像只流浪的小猫。
方才她隔着箱子,听到了些许激烈的打斗声,也知道面前这人,刚刚杀了许多人,应该不怕多她一个。
她看着满地死尸,非常不愿自己也躺在其中,毕竟这场面凌乱不堪且有些骇人,她鼓起勇气,摘下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捧到他面前:“好,好……汉,饶命。”
未等谢长岁回应,她又连忙找补:“不饶命也行的,只是能否换个地方,这里……脏了。”
谢长岁一脸莫名其妙:“换个地方?”
“最好待到来年春天,选一个山花烂漫、燕语莺啼的好地方……我虽没有后代,但保不齐会有人祭奠呢,即便没有,周围村民还有山林野兽,我都会认真保佑的。”
“嗬。”谢长岁被逗乐了,双手抱臂,笑着捧场道:“你想得可真长远啊。”
若锦谦虚道:“生死大事,安排妥当点总没错。”
她浅浅笑了笑,鼓足勇气,将捧着首饰的手又往前伸了伸,满脸讨好:“怎样?好汉可否满足我这小小的愿望?我也会保佑你的,保证不怨恨,好汉……”
还没等说完,谢长岁收起笑意,粗粝的掌心轻轻打了下她的手背,冷笑道:“我就那么像杀人不眨眼的恶徒?非得杀了你不成?”
若锦被他凶得有些害怕,伸过脑袋,小心翼翼又极其迅速地,瞟了一眼。
也不知怎地,那双淡漠而孤寂的眼却入了她的心,刻在了脑海里。
她见过许多人,王权贵胄,世家公子,却没有一个人如他那般,一抬眸,便仿佛置身于江南春色,从缄默无声处生出寂寥,暗自回味后,又凭添几分温柔。
她垂着眼不敢看他,但还是摇头诚恳回答道:“不像,恰恰相反,你长得特别好看。”
谢长岁:……
若锦以为他不信,连忙讨好地补充道:“是特别特别好看,就像……话本里写的,犹似春闺梦中人。”
谢长岁:………………
寒风瑟瑟,若锦冷得发抖,见谢长岁不搭理他,只好讪讪地又缩回箱子角落。
一旁的吴歧见状,咳了一声:“长岁,咱们得快点赶路了,这眼看就要入夜了,若不早点回去,得冻死在这里。”
诚然,墨丘山地势陡峭,一旦入夜,滴水成冰,更别说周围还有许多夜晚出来狩猎的野兽。
若锦还不明白状况,只见谢长岁长臂伸过来,却没有接她的珠宝,而是抓起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出那个木箱。
“手怎么这么冰?”握着她手时,他讶然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斗笠扣在了她的头上。
地面是疏疏残雪,头顶是寥寥暗空,若锦借着一片微光,见谢长岁缓缓转过头,负手而立,说话语气微微往下压,有种与生俱来的孤高。
“我叫谢长岁,可记住了?”明明他的掌心极暖,可说话的语气却冷冽至极,令人不敢靠近。
“嗯。”若锦默默后退一步,畏惧地点点头。
谢长岁抬了抬眼,目光散漫:“你呢。”
“若锦,文华若锦的若锦。”若锦揪着衣裙,小声答道。
从辎车中出来,天色已经全黑,只有地面的白雪,反射出一片莹白,若锦不辨方向,更看不清前方的路,只好紧紧跟着谢长岁……
一路上,凛冽的风雪吹得若锦连呼吸都觉得疼,簌簌雪花扑面而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盯着前方谢长岁高大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狂奔,内心已经崩溃,不断轻声喊着:“那个……谢长岁……你等等我呀……哎……慢点……”
然而,他从不回头……
魏宫,崇政殿。
殿内光线昏暗,烟雾缭绕,魏成帝一脸颓唐坐在正中龙椅上,台阶上散落一地摔碎的瓷器,他干瘪的脸庞深陷,双目赤红,怒不可遏地骂道。
“身为天女,侍奉天神,是何等的荣耀与尊贵,怎么能……怎么能一走了之了呢!真是自私自利、愚昧无知!若因此得罪了天神,降下灾祸,让万民深陷水火,这……这般大的罪责,谁担当得起?……找,一定要找出来!”
与其说是震怒,更不如说,是惊恐无措了。
魏成帝昏庸无能,根本无治国之才,在位期间又遇到百年难遇的旱涝之灾,内忧外患,早就熬干了他的心力,他只能整日虔诚地向天神祝祷,乞求神明福泽大魏。
“父皇。”
站在下首,身着紫袍深衣,姿容绝佳的太子走上前,将一叠写好的奏帖举过头顶,一脸肃然禀告道:“如今各地都闹起饥荒,百姓流离失所,许多地方已经出现人吃人的惨案,当务之急,应广开粮仓,赈灾救万民于水火,并且,需立即加派官员监察赈灾一事,以防出现暴乱,儿臣整理出赈灾纲要十条,还请父王过目。”
“逆子!”魏成帝看也不看,将折子砸在太子脸上,暴跳如雷:“若是这些有用,为何灾荒持续了三年还未有缓解?在天地面前,我等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唯有求得天神赐福,才是正途,你懂不懂。”
“你……你总是与朕不在一条心,你说,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要取代朕的位置?”
太子连忙跪下:“儿臣不敢。”
魏成帝还欲说什么,突然两眼瞪得如铜铃,目光饥渴难耐,浑身不住地抽搐。
内侍们连忙上前,几个人像拖牲口一般,将魏成帝往内室拉走:“陛下,您该吃药了。”
魏成帝此时已有些失智,转进屏风后面时,突然挣脱内侍的束缚,衣衫不整、毫无天子仪态地跑出来,口齿不清喊道:“去,派金鳞卫,给我找人,一定要找回来……”
月入中天,星光铺满宫宇。
太子独自走出崇政殿,满脸失落疲惫,一抬首,天边高悬的明月边,有一抹如水袖般若有似无的云雾,宛如她起舞时,随风飘逸的衣袂。
“殿下,看来陛下如今的状况,越发堪忧了呀……”中书令王乾捏着山羊胡,凑近了道。
太子目光阴翳,轻扯嘴角:“你当真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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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岁:不会夸人你可以别夸。
若锦:好冷漠,呜呜……
作者摸摸:后面你会喜欢哒,毕竟脸还不错?
开文大吉,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冬天,开始你我的相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捡到了“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