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作者: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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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一
      晚上九点的杭州依旧是灯火璀璨,看着眼前耀眼灿烂的灯光,我不禁想起小时候读过的文章:“五色炫以相曜兮,烂耀耀而成光。”想来,千百年前的那一幕也是如眼前的一般璀璨夺目。
      我站在餐厅门口吹了吹风,让风吹淡了脸上的酡红,吹散了几分醉意。我站在洗手间的镜前略微补了补妆,在经理的电话打来之前回到了包厢里。
      今天是周末,原本我应该在家休假的。可工作就是这样,上司同意的才是法定假日,如果工作需要,假日就不是法定。于是,我今晚仪容得体地来到了这家餐厅,出席这场以应酬为主的酒局。
      酒局上,只有女人才自视甚高的以为自己是被请来享用餐桌上珍馐美馔的贵宾。可实际上,在那些男人眼里,酒局上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才是餐盘中风情万种、艳态相萦绕的一道菜。等到他们酒至半酣的时候,便要开始享用。
      而在职场浸淫多年、已经有相当职位的我,早已能巧妙地避开大部分的向我递来的酒杯。可即便如此,等到酒局结束的时候,我也有些枕曲藉糟之态了。
      我站在餐厅正门前和经理一起把跟出版社有业务往来的编辑、总编们送上车,婉言谢绝了经理送我回去的好意,独自一人打开车门,坐在了驾驶座上。
      等到出版社的同事陆续离开了之后,我下了车,倚靠在车门旁站着。
      天上零零星星飘着几朵雪花。小小的、不堪一碰的雪花落在地上,顷刻间就化开了,把地面染成了深色。这是今年冬季的初雪。
      十二月份的杭州的风是清冷的,随着潮湿的水汽一点一点浸入骨髓,不经意间,已是阴冷入骨,不似北风那样凛冽,呼啸而过。
      对于从小生活在北京的我来说,杭州的风实在是有些难以适应。我站了一会,就回到了车里。
      在外面停放了几个小时的汽车里的温度并没有比外面高多少,由于寒冷的缘故,我的双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高跟鞋里的双脚也如雪一般冰凉。
      冰凉的手脚让我不禁想起了他。
      如果他在,那我现在一定是坐在副驾驶上。他会早早地开车过来,打开空调,在我刚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时候下车迎上我,把我拥进他温暖的怀抱。他会快速的护着我的头把我塞进车里,递给我一杯热水,然后脱下我的鞋袜,把我冰冷的双脚捂进他的衣服里。我就这样侧身坐在他的身旁,他把外套盖在我的腿上,然后发动汽车,载着我回到我们的家。
      我的手脚常年冰凉,这是我从小身体孱弱的缘故。和他在一起后,他的衣服口袋里常年备着一沓暖宝宝,书包里也背着保温杯和热水袋。后来,我们住在了一起,他便充当了我的人形暖炉。无数个阴冷的夜晚,他都紧紧抱着我,用体温温暖着我的手脚,让我一夜好梦。
      由于醉酒,我很难像往常一样从容理智、举止得体,回忆像海水一样汹涌着,倒灌进我的脑海里。我把头抵在方向盘上,任偏执、厌恶、沮丧、焦虑、悲伤、痛苦等种种负面情绪压抑着我,不得解脱。
      今天是我二十九岁的生日,家里关心我的长辈们看不下去我至今孤身一人,再也不能容忍我肆意妄为,一张张的照片接二连三地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三十岁似乎是女人的分水岭。
      “女人三十岁以后就是大龄产妇了,分娩会比年轻的时候危险许多”、“女人过了三十岁,结婚就很困难了”、“如果不趁早相亲,以后可选的余地就很少了”……最近,类似的话我几乎每一次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都能听到。
      也不是最近,早在两年前,家里的长辈们就已经或明显、或隐晦地暗示过我早尽快相亲了。只不过,那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实在太差,他们不敢把我逼得太紧。
      然而,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良药。这两年,我用工作麻痹自己,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于是,长辈们让我相亲的想法便又蠢蠢欲动了。眼看着我的年纪一年大似一年,长辈们终于按捺不住,软硬兼施的要我相亲。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便拿出手机,打算叫一个代驾过来。我拿着手机的手有些抖,手机的轮廓在我眼里也很模糊,我知道这是酒精的作用。
      我艰难地控制自己的手,连着解锁三次才解开了手机锁屏。打开通讯录,他的名字依旧明晃晃地霸占着第一名的位置。我仿佛不认识这几个字一样,定定地看着他的名字。在酒精的催化下,生日这天不得不出来应酬的委屈、工作中被人为难的不平、被长辈催婚的不耐、生活的艰难,还有被我压在牢牢心底的、不肯承认的对于这段维持了七年却最终夭折了的感情的不甘,一时间,种种情绪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
      看着通讯录最上面的名字,鬼使神差的,我点了进去。
      我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阿若?”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到他的声音,我差点哭了出来,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曾经,我们耳鬓厮磨,这样的声音,我每天都能听到。而如今,我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却觉得恍若隔世。
      都说,如果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就是他的声音。如今,他的声音我听着如此熟悉,想来,他这个人应该也同他的声音一样,牢牢地占据着我的脑海吧。
      他的声音依旧如从前那样好听,像夏日的泉水,干净、清亮;又像春日的和风,轻轻吹拂过我的耳际。
      只是相较于从前,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疲倦带来的沙哑,还带着几分惊喜,几分讶异和几分不可置信。听到他的话,我有些心酸,有些叶离花落去的无可奈何,也有些……有些……有些难以抑制的难过。什么时候,我们之间说话需要这么小心翼翼了?
      我近乎贪恋地听着曾经年年岁岁、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能听到的他的声音,没有说话。
      “阿若?是你吗?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说到最后那一句,他的声音明显染上了焦急。
      听到最后那句话,我忍不住鼻尖一酸。曾几何时,每当我生病或是难过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焦急地询问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喂!初见。”我被自己的声音惊了一下,我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气恼自己没有出息,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了。
      “我在,阿若。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开心吗?”他听出了我声音里的哽咽,语气急促地询问我。问到最后,他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初见,我好难受。”那一瞬间,我放下了所有的坚持、底线、骄傲、自尊,向他示弱。我告诉自己,就这一次,我只软弱这一次。
      “阿若!”他的语气显得愈发着急,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你、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你在哪里?”他的声音随即又低了下去,最后却又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急切地问我。
      “难受”这个词是一个具有歧义的词语。它既可以代指身体上的不舒服,也可以代指情绪的低落。
      显而易见,他不确定我说的“难受”是指哪一种。他既因为我的“难受”可能是前者而焦急,又因为我的“难受”可能是后者而语气迟疑。因为,如果我的“难受”是后者,那么,他极有可能是我“难受”的始作俑者。
      “我、我在外面,喝了酒,现在、现在在车上。我回不去了,你、你来接我吧。”我嘟嘟囔囔地说道。酒精到底有些麻痹了我的大脑,短短几句话,我说的断断续续的。多亏了我和他相识相伴多年,他才能听清我含混不清的话语。
      “好,你不要动,把定位发给我,我去接你。”他毫不犹豫地说,丝毫不考虑现在已是晚上十一点,第二天早上还要上班。
      虽然他这样说,但是我并不相信他真的能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过来接我。上海和杭州差不多相隔二百公里,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当然,相较于北京和杭州的一千多公里,上海和杭州实在算不上相隔多远。可是,上海和杭州这短短的二百公里却也不是临时起意就能够随随便便跨越的。
      然而,我依旧用尽脑海里最后一丝清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的头像,把位置发了过去,然后就趴在方向盘上,昏昏欲睡。
      “阿若,阿若,你在吗?”朦胧间,我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干嘛?”我迷迷糊糊地说道。
      “阿若,你听我说。你现在把车门反锁,然后打开空调,等我过来。”
      “知道了。”被人扰了清梦的我有些不耐烦,不过,我还是按照他说的,反锁了车门。至于空调,我尝试了几次也没有把它成功开启,便就作罢了。
      “好,那你等我,我马上过去。”他说。
      说话的声音消失后,我似乎听到了一声细微的碰撞声,声音听起来很耳熟。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的碰撞声,我之前又曾在哪里听到过,这些问题,我已经没办法去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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