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月色朦胧。迷幻的梦。
　　破碎的玻璃。向上举起的手。
　　梦中的乔仅不能呼吸，不能呐喊。他溺死在空气中，却挣扎着为一只只蝴蝶送出生路。
　　他被父亲囚禁在这幽暗的狭小空间，他知道他不应该来到这世界。
　　但我注定是一只蝴蝶。
　　我要自由，要生命，要永不停歇的狂风骤雨，要落雪万千，要繁华无尽，我要无休止的爱和呐喊。
　　我叫乔仅，可我的生命不能仅此而已。
　　乔仅惊醒，从床上猛的起身，双手颤抖的快要撑不住身躯。
　　又是这个梦。
　　他儿时的黑暗。
　　也是他在二十年后想也不敢再想的。生机盎然。
　　他是逃跑出来的人。从父亲囚禁他的牢笼，挣扎脱身，艰难活到现在的人。
　　他不配拥有爱，他只能苟活。或许连苟活都是奢求。
　　乔仅自嘲的笑笑，叹了口气，又躺到床上，枕头松软，被窝温暖。可他没有了睡意。
　　眼泪从眼角开始渗出，牵连过面颊，再留到耳根。
　　是湿润的感觉。
　　我也好想，回到母体内。
　　温暖的羊水，无忧的生存。
　　我不必见光，我只要自由的活着。
　　他从凌晨三点，一直睁眼到闹钟响起。七点了，该起床给学生上课了。梦做完了，该回到可怖的现实了。
　　-
　　“左岸？”
　　唐秋明走进哲学系第二教室，震惊的盯着趴在桌上的男人。
　　左岸，以高分考进Z大，也是当年Z市高考的理科状元。他入学那年，Z大学子本以为又是个闷读书的，结果“闷读书的”却是个人帅脾气好的。
　　Z大学长：完了，今年校草系草评选绝对给他包圆了。
　　Z大学姐：帅哥你好微信多少？
　　人帅脾气好面对如此瞩目毫无发言，而且完美的，在开学的第一堂课，迟到了。
　　原因是因为早八真的太早了，他起不来。
　　学校今年第一件大新闻是：左岸上课迟到。
　　第二件大事是：左岸是个有钱有颜的脾气好。 第三件大事则是：有钱有颜脾气好选修了乔仅的哲学课。
　　要知道左岸大帅哥是理科状元，他还恰好有点钱，学哲学这种东西，真的不太符合他人设。
　　只有左岸自己知道，选修这门课的原因是因为，哲学系的教授，乔仅，是他一见钟情的对象。
　　他第一天上课迟到那天，一觉睡到八点五十自然醒，急急忙忙赶到学校，嘴里叼着块吐司手里拿着杯豆浆，看了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鹦鹉螺，已经九点十分了，还有半小时下课。
　　物理系教室还要命的在四楼。
　　他狂奔上楼，恰好撞上回学校拿完资料正下楼的乔仅。
　　左岸同学看见乔仅的第一印象：尼玛有点帅啊。
　　第二印象：草不是帅是漂亮！漂亮！漂亮！
　　是真的，很漂亮！
　　左岸认为此刻漂亮就是自己这个破理工男的最高比喻。
　　真他妈的漂亮！
　　第三印象：卧槽这人怎么拿着u盘还提着电脑啊？
　　第四印象：这是个老师，呃，漂亮的老师！
　　“同学，那个，你豆浆，洒我衣服上了。”
　　乔仅率先打破沉默。
　　左岸脑内CPU飞速运转，正在思考自己在五秒内喜欢上了这个男人的，真实性。
　　毫无征兆的被打断，他愣了两秒，在看见乔仅衬衫上的豆浆渍时脑子彻底当机。
　　提问：和一见钟情对象第一次见面，就把豆浆洒到人家身上了，还有恋爱的可行性吗？
　　当然没人回答他。
　　于是乔仅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深邃，身量挺拔，精神气旺盛到像个男高中生的男同学，后退了三大步到楼梯下。
　　一个九十度鞠躬。
　　“老师对不起我赔你一件衣服吧，真的非常抱歉如果不介意可以给我一下您的微信吗，到时候方便联系您。”
　　左岸耳根红透，乔仅只以为这是年轻人的羞愧，却不知道左岸内心掀起的海啸。
　　左岸说完，还是鞠着躬，乔仅也有些不知所措，年轻人太礼貌了，那我这是扶起来好呢还是不扶啊？
　　最终不知如何是好，就拿出手机点开了自己微信的二维码。
　　左岸的眼帘中突然出了一只手，骨节修长分明，捏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着红。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绽放在地面，多余的光扫到乔仅的皮肤上。
　　手机上是微信的个人二维码。
　　左岸赶忙起身，视线随之上移，看见的却是一只耀眼的蝴蝶。
　　乔仅左臂上，有一只蝴蝶纹身。
　　-
　　那天之后，左岸和乔仅唯一的交集就是左岸询问乔仅衣服的牌子，乔仅推辞说不用赔不用洗不麻烦，左岸无法，只能放弃。
　　但他没有停止了解乔仅。
　　他知道了乔仅是学校哲学系的教授，很年轻，只有27岁，性格温和，为人友善，听说全身上下能见的地方除了小臂上的蝴蝶之外都干干净净，连个痣都没有。完美的不像个人类了。
　　左岸觉得自己不应该会爱上这样的人，但当他在电脑上操纵学期末选修课程选项时。还是不受控的点向了哲学系。
　　他惦记了乔仅整整大半个学期了。终于有机会在学期末选修课见面了。
　　选择成功。
　　主课老师：乔仅。
　　-
　　“......”
　　趴在桌上的人睡的死沉。丝毫没有回应唐秋明的意思。
　　唐秋明走过去。推了一把左岸，又悄悄来了一句。
　　“乔教授来啦。”
　　刚才还趴着不省人事的左岸立马直起身子，明明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但还是强撑着准备清醒起来听课。
　　“卧槽，这他妈就是真爱的力量？”
　　左岸经过一个学期，早就已经和室友混熟，虽然祝宿舍的时间不多，但每次回去都会带礼物，和室友的关系好的不行，唐秋明和他走的最近，时间一长也就知道了乔仅这事。
　　于是热衷于吃瓜的唐秋明同学毅然决然选择了选修哲学。
　　唐秋明：在线观看左岸追老婆.jpg
　　今天是第二次选修课，昨天早八能看见左岸大家都觉得估计是这位哥昨晚睡好了，勉强来来，结果今日继续。
　　Z大学子绝对或许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嗯，一定是这样。
　　-
　　乔仅在那天楼梯相遇后倒是对左岸没了什么印象，他当然不会在意什么衬衫的问题。
　　那天他本可以不去学校拿资料，只是晚上要处理一些人，他就不得不提前去拿好资料，省的半夜三更还要去学校忙活。
　　收到左岸短信的时候他坐在酒吧最里间的包厢里。巨大的包厢，整整三大排座位，却只有乔仅一个人坐着。
　　他翘着二郎腿，整个人很慵懒的靠在软沙发上。
　　乔仅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但他的身前站着整整三排身强体壮的人。
　　“人来了吗？”
　　他咳嗽了两声，问。
　　其中一个壮汉站了出来。
　　“带来了。”
　　“那带进来吧，”包间门立即被推开，一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男人被拖拽着带进来。
　　可乔仅却没有先处理这个男人。
　　“陈迁，把烟掐了，我讨厌烟味。”
　　乔仅眯了眯眼。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穿着西装的男人。
　　“好嘞老大，人我带到了，就走啦----”
　　男人说完转身离去，还不忘带上包厢门。
　　被带进来的那人被压在地上，脸颊贴着地面，嘴角还带着血。
　　他不停挣扎着。
　　嘴里还念念有词，说得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脏字眼。
　　“我说过了，闭上嘴。”
　　乔仅闭上眼，嘴上却继续道。
　　那两排队伍里站出两个壮汉。
　　把男人的嘴掰开。
　　扳手一砸。惨叫和牙就一起落在了包间内。
　　“你猥亵了一个才上初中的女孩，可真畜生啊。”
　　乔仅还是闭着眼坐着。
　　“既然是畜生，那就会发情，既然要发情，那就得根治。”
　　乔仅睁开眼，却不去看那血腥的画面。
　　他起身走出包间，站在门口。
　　“自己管不住自己，索性把他的根拔了吧。”
　　包间门轻轻合拢，抵挡住了里头的惨叫和哭号。
　　地下那部分人，都知道Z市有个人物。姓乔，
　　除了手下没人见过他。
　　他“做事”有个特点，“做”的都是坏人。
　　坏人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有人说那些人死了，有人说被那个乔收下当棋子了。没人可以定论。
　　但人人皆知，这位乔先生“做事”从不自己动手，也不会监督着“做事”。
　　他只是下达命令，说完，就又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了。
　　-
　　年少时乔仅打破了玻璃罩，把那一整笼蝴蝶放飞。
　　他渴望自由。
　　如今他行走黑白两道之间，守护能守护到的所有人的安全。
　　自始至终没变过的，是手臂上留住的蝴蝶。也是他放飞那群蝴蝶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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