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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
坐标宝新区名爵舞厅,今晚这里正举行一场交友会,舞厅楼外,虚拟横幅投射幻彩的字幕宣传吸引着各方来客的注意。
舞厅内人潮沸腾,拥挤逼仄的过道堵满了女人们的鞋跟、男士们擦得锃亮的皮鞋以及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的一只肉色残破的丝袜。
足够冲击天灵盖的摇滚乐带着能炸裂大脑的气势,只要再提高一个度足够使心脏也跟着爆开,诱人深入的鼓点节奏加上衣着性感的女郎在舞台上展示自己惊人的身体曲线。
如淤泥般粘稠的人群中不缓不急地出现一个身影,那身影虽然在外人眼里模糊不清,但从那人贴着骨骼的皮肉来看是极为高挑优雅的。
“左转。”
“三点钟方向,最惹眼也最骚包的那个黄毛,嗯……不得不说他的品味很复古。”
“或许这是吹烫师的得意之作。”
嘈杂之声没有打断这随意的闲谈。
三点钟方向,一个黄毛正得瑟地站在一把椅子上,看得出来,这把椅子应该是台上女郎表演要用的,只不过临时被黄毛当作了自己炫耀的工具。
他身型如瘦猴,但赢得众人惊叹的还是他两只布满肌肉和夸张青筋的胳膊,很显然,这是他新改造过的义肢,兼备力道和速度。
在众数人眼中,他如一只耀武扬威正求偶的雄性动物。
“我这胳膊,别说是四区那些只会打拳的笨蛋们,就算是政府执行队我都能吊打!”
黄毛满意地环顾着,很幸运,今天为他的魅力而折服的女孩不在少数——他这么认为。
他的做法不敢让人恭维,需要体谅,毕竟他炫耀的资本估计也只有这两条胳膊了。
但这些女孩都太过于单调了,她们脸上的妆容是今年的流行款,如果只草草看一眼根本不能认定她们的身份。
黄毛不耐烦的扭了扭自己的胳膊,他才换上不久,还有些不适应,肯定不如原生的灵活,有排斥的现象。
但来自金属独有的旋钮声在他耳中听起来宛如天籁。为了这两条义肢他可是煞费苦心,因为摒弃了自己的原生手臂,他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这力量足够将十层玻璃板一次性击破,足够让他在阴暗潮湿的街道角作威作福。
忽然,他动作迟缓几秒。
视线尽头首先入目的是一双修长匀称的腿,并拢的小腿直挺,及大腿根的尼龙丝袜透出不均匀的白皙,圆润清晰的外踝尖同样被包括在内。
这样的腿让他浮想联翩。
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那双腿的主人短暂停顿后,选择通往偏僻小巷的侧门离开。
这可是个好机会,黄毛眼睛一亮,他将围住自己的女孩们都轰走,将踩在椅子上的一条腿放下,兴致冲冲地跟上那让他血脉偾张的背影。
那些女孩将这样的行为视作无礼,并同时反思妆容魅力的问题,或许换一种脸型会使自己更光彩照人,削薄下颚骨,填充颅顶是不错的选择。
泠岱秋取掉女气的金边镜框,小颗的金属配件将他的发丝仓促地带出几根。他懒散地折起镜框,塞回白大褂的口袋中。
“上钩。”少女的雀跃在泠岱秋的脑中扩音式散布。
除此之外,还有糖果被残暴咬碎的声音。
“黎沫,等到你智齿发炎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的手段有多残忍了。我们可去不了正规医院拔牙,只能我帮你拔了。虽然我只拔过嵌入颅骨的钢筋以及腹圈边的弹片。”
青年的话让脑机那头的黎沫顿生寒意,嚼糖渣的声音小上许多。
泠岱秋保持着匀速走动,他行动前目睹后面那家伙喝了不少的酒,要是黄毛脑子一抽跟丢了,他可不想再耗费精神再去找这个傻子。
“哎呀,正事重要,说教的事情等到以后吧,”黎沫自顾自扭转话题,“也只能怪他倒霉,怎么就偏偏捡漏了‘小博士’预定的胳膊零件呢?听说那胳膊花了她三十万比郎,她可真有钱。”
听上去年龄尚轻的声线自然而然让人联想到她是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少女,她的声音清脆,但泠岱秋还是听出了话语中掩藏的不满。
黑客和小博士两人的关系说好不好,说话不坏。她们每次见面总要拌嘴,一天不吵架嘴就痒。
泠岱秋知道黎沫只是口头抱怨。
原本今天是要去搭游艇在区外游一圈的,这是黎沫的爱好但不得不取消。
青年口头就着妹妹的抱怨调解下去,“也正巧她的货物落在了宝新区,顺手帮个忙罢了。”
黎沫本来也不是真抱怨,很快收敛情绪询问下一步做法,“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卸掉他的两条胳膊吗?直接拆卸义肢会让人痛不欲生的。”
“这你不用关心,附近的监控都处理好了吗?”
“那当然了!相信我!”
寂静无声,带有声色的电波只存在相互接通的通讯脑机中。
泠岱秋身上的衣服对一个正常男性来说堪称荒诞,但为了隐藏自己的性别,避免不必要给组织招惹来的麻烦,他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需要换上一套黎沫准备的“贴身”女装。
还好,他扯紧身上的唯一起到遮挡效果的白大褂,至少他还能穿着这件防御衣。这件在诸多身份中起到标志性作用的衣物在宣扬他的代号上起到了不错的效果。
在附近几个区活动的势力几乎无一不知雾霭组织里的“医生”。
那是个狠手,在“医生”手中,被齐齐斩断的双腿可以在一盏茶的时间被接上、大动脉被人割了血液喷出几米外能在几秒立即止合、脑袋被开了个瓢只要大脑未受损能在一天时速的高效率下卷土重来。
对此,“医生”本人表示——都是坚持与博弈。
无路可走了,那就只好就地解决了。
阴霾般的暗环境让人心里泛起黏腻腻的不适,好似从看不见的视线盲区中能爬出什么异种怪物。从政府科研院跑出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试验品确实不少,只不过会在被发现的第一时间立即由执行队处死。
白大褂下是一件带有蕾丝花边的褶皱短裙,泠岱秋感觉到来自凄冷寒风中所携来的淡淡忧伤,快到大腿根的地方被有弹性的材质勒出一丝痒磨。
高跟鞋,不仅是女人的一生无法抗拒的诱惑,更是一生之敌。对泠岱秋来说同样如此。
黄毛自己忸怩磨蹭半天,终于决定主动出击,“美女一个人晚上不害怕吗?”
因为真的太安静了,黄毛的声音是显而易见的暧昧加上猥琐,如果不是义肢的品质好,他凭自己的力量绝对举不起这样夸张的胳膊。
他眼中金属银发色的女人闻声停住脚步,她的脸部有着中性的,雌雄莫辨般的美感。暗金色眼瞳布于眼眶上部分,三面留白,是标准的下三白眼,带着难以遮掩的犀利美。
女人向他靠近了,黄毛的肢体动作就要如同他的心思那样荡漾起来。
“多少钱?”他几乎是鼻子呼出热气。
他当然明白,在五区不会出现那些贵族小姐,这里都是些混沌度日的小混混以及取悦地头龙人物的漂亮女人。
为了生存,她们只能凭借自己还算出色的美貌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菟丝子一般生存下来。
想当然,眼前这位质量不错的女人一定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不然怎么会穿的这么骚,还跑到那种不正经的场合,她就是为了揽客。
黄毛的大脑叫嚣着,他已经跃跃欲试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这么出挑的女人说不定已经被人玩过不止一次了,不过没关系,他也不介意。
“你想买我多久?一个月?一天?一晚上?我可以很耐心的告诉你,以你目前的情况,买下我一分钟都够呛。”
黄毛打了个哆嗦,他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正盈盈笑的女人。
他分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属于一个男人!
也没有太过于吃惊,这里一些俱乐部也准备有一些供人玩耍的小男生。黄毛用手指一下一下磨着自己的下巴,随后继续用不纯的目光聚焦穿着女装的那个男人。
玩得这么花,一定已经见过不少男人的东西了。
黄毛在心中又是鄙夷又是起劲。
“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天天被人压在身……”他大放厥词般想要提出自己的长篇大论。
只是他的嗓音像是被突然割断了脖子被放血的鸡。
事实上,他现在的脖子静脉处也确实被用大号针头深深狠扎了进去,针头进入皮下的角度十分刁钻,几乎要把他的血管挑出来,针孔像一个被撕裂开的小口,一些皮下小血管的组织被破坏,流出细长的,红线一般的血迹。
黄毛被突然的袭击激起震怒,这个不识好歹的人!他挥着胳膊就要砸向对方的头,但碍于那张诱惑人的脸蛋,他转换角度,准备狠击对方腹部。
他出拳很快,但被青年连连闪过了。
“太慢了!”泠岱秋厉声道,黄毛的行动轨迹在他的眼中无限放慢,就像被延长了倍速。
两秒后,黄毛发出一串哀叫。
“我这样的人就应该被人怎么样?”不似先前笑盈盈的温和,这声音冷漠又带有审视的刻薄。
明明前一秒那人还自己几米外,现在的声音却近在咫尺。
刺痛让黄毛清醒了许多,他立马想要改口,眼前这位就应该被人供起来!
针管中的乳白色液体被全部推入,冰凉的液体如阴冷的毒蛇滑入身体一般,黄毛脸上的惊恐还因为自己对药物的陌生。
他能感觉自己的全身有点僵住了,手脚逐渐变凉,意识恍惚,难道他给自己注射的是毒药?
“想想遗言?”
冰冷且带有潮气的空气中飘来浅浅的香味,像是葡萄,又像糖水。
泠岱秋半刻薄半玩笑的话语让黄毛两股打颤。
惨了,黄毛几乎要站不住脚了,就连注射留下的针孔处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马上就要死了!这个念头让他恐慌,也让他措手不及丑态百露地摇尾祈活。
“这义肢胳膊用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棒极了?”青年用空针管敲了敲黄毛的胳膊,带有一时兴起的新奇。
黄毛的鼻涕眼泪糊了脸,本来他也只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在一众狐朋狗友地教唆下还是惹事。
这里的是标准的放养区。
无人管理的便利让他逐渐变成五区的刺头,最近更是猖獗地抢劫了运送车的货物。
他拼了全劲才拿下了这对义肢,这刚好是他所需要的。自从有了义肢手臂,他成为五区名气不小的人物,他获得了女性的青睐和别处伙计的认同。
他把自己的手臂当作自己的第二条命……
可谁会知道这两条宝贵的胳膊同样给他带来了失去生命的危险!
“你的眼睛在躲闪什么?不敢和我有视线交汇吗?”那张凑近的脸几乎要让黄毛“蛇蝎”两字大骂出声。
那淡淡的甜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酵鱼内脏般的味道。
为什么会出现鱼腥气?他想着这莫名的嗅觉,是幻觉吗?
他的心率好像正在飞速加快,就快要跳出来一般,真是奇怪,他好像丧失了感官。
渐渐的,他的意识也消失了,他未说出的话语化作呜咽两声伴随嘴边不明的白沫消散。
“哥你看看你,你把人家吓坏了。”黎沫惋惜极了。
泠岱秋明明听见了黎沫拍大腿的声音。
“放心,只是注射了一针丙泊酚罢了,用量我有分寸,我只是来拿回东西的,不是为了杀人的。”泠岱秋有些不解地看着面部狰狞的黄毛。
这模样也是稀奇,难见一面。
他确实没混合别的东西进去,只是注射了简单的麻醉,虽然针头大了些,吓人些,但也不至于露出像误食有毒物一般的发黑脸色。
黄毛的戏也太多了,自己吓自己的戏码能表现得如此精彩。
心理暗示确实也是“医生”必不可少的技能。
“准备收工。”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蝴蝶、刀,比起手术刀,蝴蝶、刀切割组织要更快更容易些。
将义肢从黄毛身上拆下来后,泠岱秋将带着血渍的胳膊用临时找来的箱子装了起来,血迹渗出箱子像是难以洗净的污垢。
宝新区东面有接私货的运输工会很乐意把这东西送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
“我早就觉得了,”泠岱秋扫了一眼如死去般的人,“果然是个肾虚。”
“再晚点好像有美女与毒蛛共舞的戏码,”黎沫提醒道,“哥,你能想象吗?一个穿着性感的女郎被关在透明柜中,柜面爬满五颜六色的蜘蛛……”
“……”泠岱秋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切断了脑机。
他没兴趣看什么美女与毒蛛,他只知道他的猫此时正帮他暖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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