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反骨

　　早上九点，南阳一中的校门口被拉开，率先走出的几个学生会成员扯着袖口的红标，大摇大摆地站立在道路两侧。
　　他们穿插进人群之中，眼神凶恶的指着一个女生。

　　“你，校服呢？名字告诉我，扣一分。”

　　女生被吓了一跳，忙扯着背包，套上了校服外套。

　　学生会的势头引起了旁人的视线，因为凶神恶煞的眼神让他们不敢逗留，快步走进了校门。

　　学生会会长不屑地在纸上画了个对勾，还未抬头，整个人肩膀上落了一截手臂。

　　“会长大人，麻烦通融下，我校服被我妹妹剪了破洞，我还没缝补上。”

　　会长一顿，不动声色的写下一个名字。

　　“陈贵同学，这是你第三十八次为不穿校服找借口。”会长冷淡道。

　　陈贵见被识破，不情不愿的扯开背包，当众套上了半袖和外套。
　　他刚刚穿好，后面赶来的身影捂着脸吐槽。
　　“真的是你——穿两个半袖真的不热吗？”

　　现在是初秋，但温度还没有下降，陈贵满不在乎的回过头：“哟，好久不见，陶榆。”

　　陶榆叹口气，转着手里的篮球，指尖一顶，抛向了陈贵。

　　“实哥呢？还没来？”

　　陈贵稳稳地接住篮球，轻唔了声。
　　“他？谁不知道他天天踩着点来，现在见到他才比较吃惊。”

　　陶榆挥手：“走吧，去球场，这个点没人。”

　　陈贵刚应了声，回头对会长挤眉弄眼：“我现在能走了么？会长大人？”

　　会长钱文思瞪了他一眼：“高三还在篮球上浪费时间。”

　　陈贵无所谓耸耸肩，上前勾住陶榆的脖子。
　　“小陶榆，爸爸我有没有变帅？”

　　陶榆：“胖了不少。”

　　陈贵阴着脸：“你也是。”
　　陶榆反手勾住右腿踢了他一脚，冷哼：“胡说八道，你爷爷我，才是真正的帅哥。”

　　俩人打了一路，在体育场门口，齐齐向草坪摔去，俩人互掐着对方的脸，全然忘了手里还有个篮球。
　　篮球早就滚落了出去，十分听话的滚到一个人脚边。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称托起篮球，一只手让篮球转着圈，对他俩行为表示无奈。
　　“要打去旁边打，幼不幼稚。”

　　在草坪上蓄力的俩人手一顿，齐齐扭过头：“实哥？！”

　　簿实点两下头：“一个暑假过去，你们还是这么蠢。”

　　陈贵踩着陶榆的腿一跃而起：“不是我们，我觉得我还是有作为高三学长的责任感。”
　　陶榆扯着他裤子不让他走，从地上爬起来：“学弟学妹如果知道有这么位高三学长，连夜转学。”

　　怕他们再打起来，簿实快步走到俩人中间，将俩人隔开。

　　篮球砸在地上，反弹了下，进了旁侧足球网。

　　陈贵悻悻道：“你怎么来什么早。”

　　簿实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眼底尽是乌青和眼袋，也不知道熬了多少夜 ，现在也没恢复好。
　　“小机器人有进展吗？”陶榆捡起球，隔空投了一篮。

　　簿实盘坐着草坪上，摇头：“板块功能还没想好，我今天约了老师，一晚上没睡。”

　　陈贵哦了一声，余光里审视这位严重缺眠的少年。
　　校服袖口被挽上了一寸，露出一截手臂，腕骨凸出，一只银色的手表松了口，斜落下来，蹭着脑袋，指尖埋入蓬松凌乱的发梢，看起来有些柔软，想上前乱揉一通。
　　领口松松垮垮的，细长的脖颈垂低，露出后颈下一片红色胎记。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胎记这么明显的时候，篮球朝着他砸了过来，正中右脸。
　　陈贵咬着牙：“陶榆！！！”

　　陶榆丝毫没有悔恨，眯着眼睛一笑。

　　在俩人投篮的时候，簿实看了看时间，摇摇晃晃的起身。
　　“快上课了，你们要是想被老班骂死，就接着打。”

　　簿实其实不爱打球，打球这东西是陈贵和陶榆之前都赌约，结果一直没有后续。
　　他喜欢一个人待在实验室里，对物理化学严重偏科，为此英语老师痛心疾首，找了八百个学习计划也没将他英语拉上来，勉强在及格线徘徊。
　　据说这个人在高二时期开始与学校物理老师一起研究机器人开发，整整一个暑假，陈贵和陶榆都没有见过他。

　　突然见面，陈贵算是体会到什么叫簿实的毒舌越来越有长进。

　　教室的牌匾已经换了名称，上面写着的高三二班的标识让三个人停住了脚步。

　　簿实第一个推开门，对上满屋子熟悉又陌生的同学。
　　他们三个算是来的最晚的了，尤其是陈贵奇怪的穿着，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教室安静了一秒，全班忽然哄堂大笑。

　　陈贵自己红了脸，骂骂咧咧地将外套脱掉。

　　陶榆幸灾乐祸：“别啊，这都是大家对你的爱。”
　　陈贵骂道：“爱你妈。”

　　俩人冤家路窄，竟然还是同桌。

　　簿实的位置在他们后面，旁边一直空着，老班从没有给他安排过同桌，他自己也乐的清闲。

　　他趴在桌子上，困意袭来：“我先睡会，老师来了叫我。”
　　没等陈贵同意，他自己闭上了眼睛。

　　簿实看似是趴着，但他始终进不了深度睡眠。
　　听力比之前还要敏感，他准确的接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信息。

　　——“我作业还没写完，让我抄抄。”

　　“我昨天晚上嘎嘎乱杀，已经升星了，还有谁。”

　　“烦死了，我妈天天就知道说我，还好开学了。”

　　“……”
　　都是些无聊的东西，簿实自己听了也觉得没意思，但他就是睡不下去。

　　这时陈贵的声音传来——

　　“喂，你刚刚说咱班会有新生转来？靠谱吗？”

　　回答的是陈贵的前桌：“当然，我刚刚去办公室交作业，那小姑娘可漂亮了，保证比…比咱班苏苗苗还好看。”

　　他声音有点大，被call的苏苗苗不禁皱了下眉，好看的眉目间流露着不满。

　　陈贵自觉的缩回脖子，再次受到陶榆无情的嘲笑。

　　陈贵难得的没有反驳，他自己陷入沉思。
　　“但是，高三转过来，会不会是那种问题学生。”

　　陶榆说：“是问题学生还能进咱们班？”

　　南阳一中的高三部分为优秀班级和普通班级，优秀班级一般在一班二班三班成立，作为学校重点培育对象，也比其他班级早一星期开学。

　　现在学校了就三个班级的学生，一想到其他学生还在家里睡觉，陈贵更垂头丧气。
　　陶榆安慰他：“安啦，反正人家转学生和你也没关系，自己自闭什么？自虐倾向？”

　　陈贵：“……”
　　这人什么时候死？

　　簿实终于听不见嘈杂的声音，他陷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子忽然猛烈的晃动，簿实带着眼角一尾红睁开了眼睛。
　　他不满地看着前座，陈贵却指着外面说：“实哥，快看，是新来的。”

　　簿实叹口气，他顺着陈贵的指尖看过去，发现班级门口出现的两抹身影。

　　班主任老□□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簿实随便打量了两眼，校服里的身影过于清瘦，一头短发背对着他们，看不清眉眼。

　　“胖子，你不说是漂亮小姐姐吗？”陈贵不满道。

　　陈贵的前桌迷茫的摇头：“我记得是女孩子啊。”
　　陈贵敲了下他脑袋瓜：“我还以为咱们理科班能有点新风景，你消息能不能靠谱点。”

　　胖子呜咽一声，垂下头。

　　陶榆乐呵道：“别生气了，你看这不就是个机会吗？”

　　陈贵：“什么？”

　　“咱们猜猜，一会他进门，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陶榆说，“赢得请客。”

　　陈贵：“这种小概率事件怎么可能……”

　　在听到请客俩字后，陈贵忽然眼里放光：“我当然猜左脚，我之前观察过，咱班左脚进来的人有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就和实哥一样，每天变换。”

　　什么逻辑。
　　簿实皱眉：“你很闲？”

　　陈贵摊开手：“实哥，你猜猜。”

　　“不猜。”簿实准备接着闭上眼睛，胳膊忽然被陈贵拉住，令他被迫抬头。

　　陈贵殷切地眼睛盯着他，簿实呆滞了一会，无奈的揉了揉头发。
　　“那——右脚吧。”

　　因为班主任在门口，教室已经很安静了，簿实说完这俩字，下意识地看向门口，不知道对面有没有听见，他竟然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少年目光里满是嫌弃，仅仅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簿实：“……”
　　他虽然不是人见人爱的校草，但也不至于让人看一眼就嫌弃吧。

　　在他疑惑之际，班主任带着少年进入了教室。

　　赌约好像是男孩子不可输的一个项目，后排的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盯着后面跟着进来的少年。

　　在迈入门框的那瞬间，少年忽然顿住身形，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腿并拢，齐齐的跳了进来。

　　跳了进来。

　　没分步子。

　　簿实默了两秒，低头笑了一声，让人听了心里痒痒。

　　陈贵目瞪口呆，差点起身狂吼，被陶榆死命按住。

　　少年忽然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他们三个人，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簿实的面孔上。
　　表情依然嫌弃，没有半分缓解。

　　簿实没躲，温和的目光与少年交织，看到了少年带着点挑衅地意思。

　　班主任没注意到这边的炽热的眼神交流，拍了拍手。

　　“这是从南阳二中转来的新同学，我们鼓掌欢迎。”

　　在稀稀疏疏地掌声下，少年上前一步，扫视一圈后，稍许歪了下头。
　　他声音低哑着，却不失魅惑，像一只柔软的羽毛里藏着一根针，刺的心头猛烈一跳。

　　“我叫何适，适合的适。”

　　簿实眼睫毛颤了两下，收回与何适对视上目光。

　　接着，班主任老韩对簿实招了招手。

　　“其他人上自习，簿实，你出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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