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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
2022.11.14/颜厌执笔
施愿第一次见程错，是在一个雨天的下午。
秋天的雨不算大也不急，却夹杂着阵阵凉意，雨点顺着树叶滴下砸在路面的小水坑里，砸出了一个个细小的水花。
施愿提着一个塑料袋从医院出来，手上捏着医院开的一串长长的收据单和检查报告。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施愿掏出手机，接通弟弟施望的电话。
“姐，你复查结束了吗？”
“嗯。”
“结果怎么样？”
施愿低头看着手里大张小张的检查报告，模糊的回答，“就那样。”
“就那样”是姐弟俩心照不宣的默契，虽然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但最起码没有坏消息。
“我工作室有事走不开，让我朋友去接你。”
“不用了。”
施愿倒了个手，把检查报告和收据一股脑装进装着药盒的袋子里。
“等雨小一点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施望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施愿会这么说，很快的回答。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而且他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对于施望的先斩后奏，施愿只能无奈的同意，嗯了一声接受了弟弟的安排。
等待施望朋友的过程中，雨点大了起来，耳边全是雨落在地面上的“哗哗”声，风刮的更加卖力了些，把雨点吹进了医院门口的屋檐里。
施愿进到了里面，隔着玻璃门不会淋到雨，站在角落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手机忽然响起了一声微信提示音，是施望发来的消息。
【施望：我把你微信给他，他到了之后会联系你。】
【施愿：嗯。】
雨下大了之后风也大了，空气更冷了点，钻进鼻腔让施愿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微信又响起了一声提示音，这次不是有消息过来，而是一个好友申请。
纯黑的头像，微信名称不知道是字母还是乘号。
施愿点了同意，微信页面跳转到聊天界面，显示添加成功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等了约莫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大众停在了医院门口，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隔的距离太远，施愿看不清驾驶座的人的样子。
几秒钟后，施愿收到了一条微信。
【程错：有伞吗？】
看着外面越下越有声势的雨，施愿就算不想麻烦人也不得不麻烦了。
【施愿：没有。】
那边没了回信。
施愿看见黑色大众的驾驶位车门打开，黑色的伞在车门外撑开。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挡住了脸看不清五官，黑色夹克衣下露出的皮肤呈现出惨白色，正大步流星朝她这边走。
施愿理了理衣领，走了出去。
程错走近后施愿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男人皮肤是不似正常人的惨白色，两道剑眉浓重又显英气，黑色的瞳仁深邃的眼睛，鼻梁高挺，再往下是苍白的薄唇。
看清程错的脸后，施愿的第一感觉是这个男人身上透露出的病态。
男人在施愿面前站定，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施愿？”男人声线低沉中又带着点沙哑。
“嗯。”施愿小幅度点头答应。
“上车吧。”
程错把伞举在两人中间，正要下台阶时听见了一阵急促刺耳的鸣笛声。
一辆救护车稳稳停下，从车上下来了几个神色匆忙的医护人员，里面也匆匆跑出来了一群医生护士。
为了不妨碍抢救，程错和施愿自觉退到了一边。
推车从救护车上推下，推到门口时施愿看见了推车上人的脸。
是一个女孩，看长相也就二十岁出头大学生的样子。
本该青春洋溢的年纪，如今却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躺在医院推车上，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一群人在身前路过时，施愿敏感的捕捉到了出诊医生的话，“之前有心脏病史，突发性心梗。”
施愿提着袋子的手攥紧，塑料袋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施愿眼睛一直跟随着一群人往里，直到消失在医院拐再也看不到才收回视线。
施愿低下头闭了闭眼睛，调整着呼吸，攥紧的手慢慢松开，猛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复下来。
施愿异常的细小举动被程错看的一清二楚。
救护车已经从门口开走了，程错重新举起雨伞，照顾着施愿压着步子走到车旁。
程错替施愿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施愿道了声谢，坐了进去。
程错从车前绕到驾驶位，收起雨伞关上车门后把雨伞扔到了后排。
插上钥匙发动车子，程错打开了雨刷，车玻璃上的雨滴被雨刷尽数扫下，视野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车子稳稳启动，车里并不暖和，阴凉的空气逼得施愿吸了吸鼻子，抓着袋子的手不动声色的往袖子里缩了缩。
程错余光瞥到施愿的小动作，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放下来一只打开了车里的暖风。
施愿看程错打开了暖风，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在照顾自己，但还是小声说了声“谢谢”。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成为别人的麻烦。
车内沉默了一路，谁也没有开口，只有砸到玻璃上的雨点声和车内空调暖风的声音。
快到施愿住的小区时，程错才开口询问施愿家的具体单元楼号。
“你家在几栋？”
施愿猜到大概是施望只告诉了他小区的名字，但没说具体楼栋单元号。
“A103栋1单元。”
车子稳稳停在单元门口前，施愿解开安全带，再次跟程错道了谢，推开车门下车进了单元门。
程错降下车窗看着施愿走进单元门，冷漠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升上车窗重新发动了车子。
施愿站在阳台的窗前看着黑色大众消失在雨幕里，转身关上了阳台的推拉门，房间光线一下子变暗许多。
李素琴听到了施愿的关门声从房间出来。
“小愿，回来啦？”
李素琴倒了杯热水给施愿。
“外面的雨下这么大，你又没带伞，我就给小望打了电话，让他去接你，是他把你送回来的吗？”
“没，他工作室有事走不开，让他朋友送我回来的。”
李素琴深知施愿不喜欢麻烦人的性格，怕是心里会过意不去。
“那今晚叫小望回来吃饭，让他回去好好谢谢那个朋友。”
施愿拿着水杯喝了口水，点了点头。
“那你过会儿记得给小望发个微信，让他晚上回来吃饭。”
“知道了。”
晚上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了，在地面上积下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施望打开家门进来时施愿正帮李素琴从厨房把菜端出来。
“回来的正好，洗手吃饭。”
施望洗了手，去厨房把砂锅里煲的汤端到了桌子上。
李素琴给姐弟二人盛了饭，母子三人坐在桌子上吃晚饭。
“小望，听你姐姐说你下午交朋友去医院接她？”
“嗯，我下午有事，就让他帮忙跑一趟。”
李素琴给施愿夹了块排骨，“哦，那你回头记得谢谢人家，下午下这么大雨挺麻烦人家的。”说着也给施望夹了一块排骨到碗里。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放桌上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施愿出了声。
“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朋友？”
施愿的问题抛的有些突然，施望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施愿问的朋友是谁。
“程错不是本地人，大学专业学的数据管理，最近在帮我弄工作室的数据。他之前租的房子到期在找别的房子，正好我不怎么回邻桉苑，就先让他住了。”
施愿点点头，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程错的名字。
忽然想明白看见程错的微信名称，既不是乘号也不是字母，而是一个错叉。
“程错那人话不多，看着冷冰冰的，其实人挺好的。”
施愿搅着碗里的汤，没出声。
她和程错只见了一面，虽然在同一空间相处了不到半个小时，但说话交流没超过五句，他的名字都是从施望口中得知的，连认识都算不上，也不好发表对他这个人的评论。
关于程错的话题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
饭桌上又安静了下来，一直到吃完饭也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施望帮忙收拾了桌子就回邻桉苑了，他忙得时候都是住在邻桉苑。
一是邻桉苑离他的工作室近一点，而是熬夜不会打扰到施愿和李素琴。
施望在门口换鞋时，突然想到之前帮施愿订的药快到了。
“我帮你买的特效药过两天就要到了，快递写了邻桉苑的地址，我要是有时间就给你送回来，你自己去我那拿也行。”
施愿垂了垂眸子，闷闷的嗯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先试一试，万一真管用呢？”
施愿也知道弟弟的话多半是在安慰自己，却还是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我回去了。”
“路上开车小心点。”
施愿一直看着施望上了电梯才把门关上。
李素琴刷完碗从厨房出来，看施愿刚关上门。
“小望走了？”
“走了。”
施愿陪着李素琴看了会儿电视，自从施达过世后，陪李素琴看电视的任务就被施愿揽下了，施望不忙的时候就留下睡，陪姐姐和妈妈看电视。
李素琴年纪大了，九点左右就要回房间休息，关了电视，嘱咐完施愿早点睡才关上房门。
施愿回了房间，下午从医院开回来的药还没来得及收拾，检查报告单还在药袋里。
施愿把检查报告单从袋子里拿出来，从床旁边的柜子抽屉里拿了一个文件夹，把今天的检查报告单放进最后一页检查报告后面。
施愿一页一页翻着前面的报告单，直到翻到第一页，才合上了文件夹，重新放回抽屉里。
想到施望说的特效药，自嘲的笑了笑。
心脏平稳的跳动着，而这颗平稳跳动的心脏，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平静的停止，再无波澜。
施愿觉得，她能平静的面对死亡，可又不免担心施望和李素琴。
施愿仰起头，头顶天花板上的灯有些刺眼，施愿闭了闭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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