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娇来

作者:杪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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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大靖德贤二十八年

      滁州连续五年大旱,蝗害又起,庄稼颗粒无收。

      明明是杏月,合该是遍地绿意、花朵含苞待放的季节,现下却是漫天黄土,晨间也不见丝毫水汽。

      一辆又小又有些破旧的马车疾驰跑过坑洼的土路,带起大片尘土。

      孩子没做过马车,开始还觉得新奇,但是滁州官道塌了许久都没有修,一路上也坑坑洼洼的,现在已经被颠得吐了七荤八素的。

      “祖母,我们为何要走,在大水村不好吗?”小孩童稚的声音不合时宜问道。

      孙子有些起了热,看着人磨破的小脸,老妇人抱着孙子的手紧了紧,布满皱纹的脸努力扯出一笑,安抚着。

      半盏茶后,又一行人快马又赶到了这里。

      其中一人看了眼地面,三角眼一眯,冷声道:“这车辙印没多久。”

      而后,不消多久,这位半生都是京都宅院的妇人,带着她怀揣的惊天秘密,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 ...

      德贤二十六年

      定远侯府,辰时末。

      姬云阁的雕花圆拱门那匆匆跨进一个装扮得体,衣着一丝不苟的老嬷嬷,到院子里一看近十个丫鬟们还抬着托盘在外廊里候着呢。

      老嬷嬷拾级走上廊边,压低着声音问那末尾的丫鬟:“姐儿可是还没醒?”

      见是夫人身边的玉嬷嬷,小丫鬟连忙屈膝见礼,放小声音回道:“回嬷嬷,两位姐姐进去有一会儿了。”

      玉嬷嬷一听笑着摇摇头,只是现下夫人也过来,玉嬷嬷只好也在外头候着。

      不久,右边院子的小假山那就转进来一纤柔貌美的夫人,身后跟着两名装扮不输寻常官家姑娘的丫鬟。美妇人身穿绛紫广袖齐腰裙,腰系天水碧宽锦带,锦带上环佩相间,行走间,步步留香。

      一众丫鬟婆子连忙小声行礼。

      定远侯夫人见这般模样,哪还不知道有人还在赖床呢。夫人身边着一袭绿衣的大丫鬟湘云捂嘴笑着小声打趣:“瞧姐儿这般,怕不是还正好睡呢。”

      此言一出,惹得夫人身边几人一阵笑意。

      没等这笑意挂脸上多久,就见五姑娘身边往日得体的大丫鬟执月匆匆跑了出来,想是没料到夫人也在外面,忙顿下脚步,匆匆附身见礼。

      见人一脸惊慌的模样,定远侯夫人也顾不得训斥莽撞,慌忙问道:“可是声声怎的了?”

      执月忙回:“方才我与执画进去,发现姑娘起了热,竟烫得很!”

      定远侯夫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忙催道:“还不快去请洪大夫!”

      “诶!诶!”执月忙提裙跑着出去。

      去了府里的药园,才知道今早洪大夫知道夫人和姑娘要去寒山寺竟回两厌堂了,只好再让小厮备马忙去两厌堂叫人。

      床上躺着的姑娘像是陷入了梦呓,怎么也醒不过来,身子烫得全身都被汉湿,头发一绺一绺的沾着,便是身下的锦褥也被她传的湿烫湿烫的。

      陆瑜站在一旁,看着丫鬟给人反复换冷帕子,大抵杯水车薪,人还是烫得像火炉一般。

      声声自小时候起过大热就没这般了,心疼的胸口一滞,旁边的湘云忙给人灌了一口茶才缓过来。

      正要安抚几句,就见洪大夫忙跨步进来,一番望闻切之后,开了些副帖子,丫鬟忙不迭的跑去侯府的小药阁取药。

      洪大夫是两厌堂唯二的女大夫,二十有四,无婚配。

      早年有定远侯的救命之恩,所以多时是在侯府看顾五姑娘和老夫人,两厌堂忙不过来才会去帮忙坐诊几日,今儿姬云阁的娇娇的得了病,她也顺势在西厢房暂住一晚。

      等侯夫人和老夫人那边的岚嬷嬷走了之后,执画轻手轻脚的那干帕子去给姑娘绞被汗湿的头发。

      岸雨在一边见她眼眶红红的,忙安慰道:“莫要太自责,姑娘现下烧也退了些......”

      执画闷声嗯了一声,昨晚是她守夜,明明卯时她悄悄看人还好着呢,一会儿就这般大热了,都怪她疏忽。

      痛......好痛,好痛......

      宋晏宁胸口传来熟悉的窒闷,每喘一口气都像有剪子凿心口一般撕裂的疼,头发被冷汗打湿,往常使不上劲的心口现下也是提不起一丝力气,只想依着痛处蜷缩起身子,以盼着减轻痛处。

      “姑娘!姑娘......”身边传来执画慌张的哭嗓。

      在最后一刻,梦里的宋晏宁用力睁开了眼,是她熟悉的马车,旁边的是她的丫鬟。

      霎时,车帘被人掀起,匆匆进来一着白泽官袍的冷面郎君,面色如霜,眉间是从未在这张玉面上见过的显而易见的慌张,旋即落入冷竹香的怀里,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姑娘?姑娘......”

      执月?怎么会是执月的声音?

      宋晏宁像是用力拨开眼前挡着的迷雾,轻轻的睁开了眼,望着顶上的床帐顶上发呆,真是梦中啊,怎么她还用着缭绫的床帐,还是,她在护国公府?

      “姑娘可是醒了?”一声音稳重的姑娘跨门进来问道。

      “......醒是醒了”只是唤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心下更担忧了。

      察觉不对,宋晏宁已经侧头,看见床榻边一身青碧色的衣裙,梳着双丫髻,眼睛红红的小丫头,赫然是执月。

      察觉到异常,岸雨走了过来,缓声问道:“姐儿可是有哪些不舒服,奴婢们马上找洪大夫过来看看可好?”

      宋晏宁轻微摇了摇头,如鲠在喉,“他让人把你找回来了?你的孩子可还好?”
      “姑、姑娘这是何意?”

      见姑娘看着自己认真询问,不像玩笑,内心恐慌,怎么不知姑娘在说什么。

      岸雨心下微惊,“姐儿可是梦魇,一时记糊涂了?”先不说执月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又怎的何谈‘他’把执月找回来。

      方醒的时候视线有些模糊,现在定睛一看,执月的脸上尚且稚嫩,肌肤白皙不必寻常人家的姑娘差,......还没像那般的枯槁,眼神无光。

      宋晏宁眼神微闪,“方才做了个噩梦,有些不知西东了,现下几时几年了?”
      两人稍微压了一点点内心的恐慌,忙道现在是德贤二十六年。

      二十六年啊,还是两年前呢。

      宋晏宁轻轻眨了眨眼,恍若隔世,昏睡的这三日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不,与其说是梦,她更觉得是现实,或者像志怪话本里的一样,重生了,那是她的前世。

      前世盛极一时的定远侯府一夕之间崩塌,定远侯和侯夫人下狱待查,而二伯一家狼子野心连同外人捏造父兄私铸兵器反叛的罪证,竟一路升官高走!大伯维护父亲,同样被押入狱中......

      圣上裁决,收押定远侯同侯夫人,秋后问斩。世子宋晏舸流放西南,其余女眷充妓充奴,母亲的母家太傅府满门清贵,竟也因此被问罪,陆家男儿全体辞官,只盼圣上能换定远侯府一个清白。
      多可笑,想处置定远侯府的,便是高位上的那个人啊。

      宋家的五姑娘宋晏宁被时人笑称为京都第一娇,桃花玉面、堆锦碎玉,身份高贵,一时落魄充妓,多少人想踩上一踩,好看看这娇花是如何求饶,满足作呕的私欲。

      当时,未到发买地就有人妄图欺辱她,执月努力护住她,挡在了她前面,听着隔壁的屋子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宋晏宁只得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努力憋得眼眶发红,不能哭、不能哭,定远侯府的人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掉眼泪。

      直到那如霜如雪的人出现,将她带去了别院,她才脱离那差点吃了她的魔窟,而执月却因此不知所踪。

      走投无路的她想着,他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定可以帮她,没等宋晏宁攒着勇气去找他,便传来定远侯一案还需秋后再审,这一托便拖了一年。

      狱中苦寒,环境极差,饶是父亲这军中男儿都受不住,母亲如何受得了,怕是每日一些审讯都能让人死于狱中!

      当时闻此消息,宋晏宁忙差人捎了信笺,只盼见人一面,能换他出手相助,无论任何代价,而宋晏宁却因郁结于心,心悸加重,便这般先父母一步去了......

      “......我有些饿了。”就这丫鬟的手半靠在绣缠枝如意软枕上,宋晏宁哑声道。

      听着姑娘的声音焉焉儿的,两人不敢耽误,忙让小厨房将早煨好的汤粥带上来。

      洪大夫看着丫鬟将汤粥摆在那雕八仙过海的四角圆桌上,把脉的时候还是嘱咐道:“姑娘这两日烧得狠了,所以咽痛几日也是正常的,饮食上还是以清淡的汤粥为主。”

      想起小姑娘的娇气程度,还是给她松泛一点点,“这两日药里加了黄莲解热,姑娘若是觉得苦,可适当用一点蜜饯,但不可过多......”

      宋晏宁咽下好似从喉管就泛遍全身的苦涩,点点头道:“我知晓的,多谢洪大夫。”

      看着面前满身药香的婉约女子,心下微叹,上辈子定远侯府的事情到底还是影响到了她。

      洪细辛家中早年因交州地方官员欺压百姓,霸占了洪细辛的母亲,父女两人远上京都告官,却又遭遇山匪,洪父只是个文弱书生,为了保护女儿,被土匪捅死了。

      洪细辛滚下小崖,幸得当时回京的定远侯宋竭相救。祖上本就世代行医,洪细辛虽是女娃,但懂得也不少,便被当时已是花甲之年的两厌堂掌柜养在身边了。

      前世洪大夫也算半个定远侯的府医,定远侯府被抄家后,因洪大夫在两厌堂坐诊时反驳病人辱骂定远侯府的言语,怕被殃及池鱼的两厌堂将洪细辛赶了出去。

      京都众药堂见这两厌堂都把这位赶出去了,饶是医术再好,数次开口说不要诊金只要口饭吃,他们这些小药堂也不敢收。幸得他差人将洪细辛带回了别院,继续为她看诊,不然那真是漂泊无依了。

      看着愣神皱眉的人,洪大夫再次道:“姑娘有心事不防讲给亲密之人听,郁结于心对身子不宜。”

      听言宋晏宁挣扎着从回忆里跳了出来,前世她便是郁结于心才心悸加重。

      这世不论是父母兄长亲人,还是洪大夫和身边的丫鬟,她都要保护好,不再像上一世一般放任小人索取,最后养肥了野心,养出了家贼!

      书案上摆着上好的天青色的玉壶春瓶,上方插着一两株西府海棠,十分清雅有生命气。

      自从宋晏宁醒来之后便让几个丫头每日都要在室里放着新鲜的四时之花,室里室外都是鲜活的景物,才让宋晏宁意识到像是真的活过来一般。

      岸晓将栗子糕摆在旁边的桌角边,斟酌用词道:“姐儿从老夫人那边过来就一直在书案前了,仔细眼睛看坏了,不若歇歇,外头小湖边小厮丫鬟们在栽新的菡萏芽种呢。”

      宋晏宁像是置若未闻,低头续续再写了几行,看着差不多了才顿笔,微微抬头见她往日喜爱的栗子糕正摆在去年哥哥送的梨花木挂架前。

      轻轻拿了块栗子糕,软糯香甜,想父兄了。只是现在他们还在北乞打那乞伏和东胡部落,心里既希望父兄早日归,又自私的希望这个战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因为一旦结束了困扰大靖百年的战争,是定远侯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再次拔高,是高位上的人更加的忌惮,是......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宋晏宁想到这手上不禁微微颤抖,将栗子糕全部抖落在了书案上,旁边候着的岸晓忙上来一手在桌子的边缘接着,一手用绣帕扫着。

      宋晏宁的四个大丫鬟都是识字的,便也匆匆看到了‘滁州大水村祖孙’‘时家’等字样,岸晓见状忙错开眼,第一次不敢再看姑娘写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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