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蝶与她的主人

　　暮色渐浓，依靠某个未入门巫师的指点，苏恙成功找到了迷雾区的入口，他的任务是寻到父亲死亡的真相，若父亲真是被沈沐净所害，那他便杀了那沈沐净替父亲报仇。

　　这回苏恙与那未入门巫师安远谷的相遇，算是偶然，苏恙来到河边坐船的时候，瞟见安远谷正在跟船夫吵架。

　　苏恙默默听了会儿，上前，掏出银子来给了船夫。

　　“苏恙？你为何要给他银子？我明明已经给过了，他非说。”

　　明明两人年纪相仿，安远谷却又是一副看小孩的表情，苏恙抬手打断他，他警惕地问，“你去哪儿？”

　　“迷雾区，你知道怎么走？”

　　安远谷摇头。

　　苏恙跳上了一条空船。

　　安远谷站在河边，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悯，仿佛他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苏恙。”

　　苏恙回头，盯着他。

　　“拿着这个，跟着它走。”安远谷摊开手心，一只用纸折的白色小蝴蝶现于眼前。

　　“哪儿来的？”

　　“我刚从灵物集市回来。”安远谷说，“本来我想去迷雾区一趟，但我没有灵力，没法去。”

　　“你去迷雾区做什么？”

　　“据说有本巫师典籍在很多年前被人带入了迷雾区，找到这本巫师典籍是我作为巫师馆弟子，被派的任务。”

　　随着回忆的渐渐消逝，苏恙心想，这迷雾区里莫非是大有乾坤？

　　迷雾区的入口，没什么特别的，身后流淌着一条蓝色的河，河道呈弯月形，将苏恙包裹于林中。

　　眼前都是树，阔大的叶子静默不动，深色让这儿充满了神秘，天越来越暗，视线稍有模糊。

　　他抬手，睡在手心里的白色小蝴蝶转着转着飞了起来，刚才就是它做指引，带着苏恙来到了这儿。

　　黑夜正式来临，月亮停在树梢，小蝴蝶到林中去了，片刻后，它又飞了回来，同时带来了一只小小的发光蝶。

　　苏恙看着它们两只，它们在他眼前转悠，翅膀不停，好像是在交谈。

　　“什么时候带路？”苏恙问。

　　在空中飞舞的发光蝶动作一滞，接着转着圈子到苏恙耳边来，苏恙听着它翅膀扇动的声音，心想，这蝴蝶，应该是在骂他。

　　跟着发光蝶，往前走了几步，分不清是哪个瞬间，林中忽地飞起无数只发光蝶，它们是地面的星星，引开了一条狭窄小道。

　　苏恙踏上小道，脚下是软绵绵的土，他往前走，这只发光蝶绕着白色纸蝴蝶转个不停。

　　身后的树木悄无声息，苏恙回头，它们将路口给堵住了。

　　蹲在木屋门口打盹的小黛仰起头来，吸了吸鼻子，“来人啦！”

　　“诶你这鼻子真有这么灵？”大耳朵坐在小黛身边，胡乱地往嘴里塞着各式各样的蜜果。

　　“是无比新鲜的味道。”小黛睁开眼，“雾女！是苏恙！”

　　“苏恙！”大耳朵在原地跳跳，“是苏恙来接我回去了！”

　　“苏恙是被雾女请来做客的，或许不会接你回去呢。”小黛故意这么说。

　　大耳朵挠了挠耳朵，“是苏恙的声音没错，可是雾女为什么要请苏恙来做客呢？”

　　“丑兔子笨兔子，这都不知道！”小黛的脚在台阶上踢了踢，“因为苏恙是第一个去到沐河深处，看见雾女像的人呀，所以雾女要请他来做客。”

　　大耳朵点了点头，他擦擦嘴边的蜜果汁，看向屋里，沈沐净微微笑着在摆弄桌上的盘子。

　　“雾女，你知道苏恙喜欢吃什么？”大耳朵跳上桌后，小心翼翼地说，“雾女，或许不该跟苏恙共进晚餐。”

　　“什么意思呀？”沈沐净心情不错，苏恙可是她宴请的第一位客人，“是不是你想吃？不想让苏恙吃？”

　　“迷雾区里的东西确实好吃，但我也没有那么贪嘴。”大耳朵跳到沈沐净身边，两只爪子握着她的手臂，悄声地说，“雾女，我心中不安，等苏恙到了，我就直接跟苏恙一起回去，不让苏恙在雾女这儿多做停留。”

　　“不安？”沈沐净眨眼时脸色变得肃然，她静默地看着大耳朵，看了会儿他那双毛茸茸的大耳，她问，“小兔子，你是不是怕我不放你走？”

　　“不准说悄悄话！”小黛走到她们身后，将大耳朵揪了起来，“丑兔子！你可别脏了好吃的。”

　　大耳朵被扔到了地上，他护着耳朵，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小声哭喊着，“救命啊，这种不安的情绪，到底从何而来！”

　　这时，小黛一声呼叫，“苏恙来了！”她吸着鼻子跑了出去。

　　长长的宴会桌上摆满餐盘，盘里是各种各样好吃的食物，桌上还立有许多根蜡烛，白色蜡烛，如沈沐净身上的白裙一样纯洁，她来到大耳朵身边，将大耳朵扶了起来。

　　起身后大耳朵望向门外。

　　那高个清俊少年大耳朵不会认错，真的是苏恙，大耳朵跳动起来，冲苏恙挥了挥手，“苏恙！你终于来接我了！”

　　苏恙的目光掠过蹦蹦跳跳的大耳朵来到眼前的小黛身上，如果他没猜错，这女子是沈沐净的侍女，真身也是蝶。

　　“苏恙！”小黛凑到他胳膊边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好闻？有花的香气！”

　　苏恙瞥她一眼，没吭声。

　　一路走到木屋前，苏恙停下脚步，侧眸，跟着他的小黛不见了，现在身边倒是多了一只粉色蝴蝶在转悠。

　　沈沐净走到门口，她背光，脚边的白色长裙被光透过，苏恙打量着她，她弯唇时，唇边的弧度娇媚温柔，“小鬼，看来小黛很喜欢你呢。”

　　“苏恙，苏恙！”大耳朵来到他身边，扒拉着他的腿，“苏恙，我们快走吧，你快带我回去吧，这迷雾区，可不能久留啊！”

　　苏恙低眸，“为何？”

　　大耳朵看见他眼底闪耀着不知名的光，心中一惊，“苏恙，怎么一见到雾女沈沐净，你就变成了这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啊！苏恙，你的冷漠眼神呢！”

　　苏恙挥手，将他藏在袖间瓶中的细水洒到了大耳朵的身上，大耳朵眯上眼，龇牙咧嘴地焦躁道，“苏恙，连你也捉弄我！”

　　“丑兔子！活该！”苏恙耳边，那只粉色蝴蝶喊了一声。

　　“你才丑！”气得耳朵上的毛都立了起来，大耳朵跺跺脚后双手抱头，擦了擦那些还未干的水渍。

　　“苏恙？”沈沐净开口，苏恙看向她。

　　“进来呀。”沈沐净做出邀请，苏恙便抬脚，迈上了阶梯。

　　他静默却深藏暗涌的眸光停留在沈沐净的后背上，沈沐净后背的弧度很娇弱，薄衫下蝴蝶骨的形状十分好看，纤细的腰上系着松垮的白色丝带。

　　苏恙走进木屋，身后的门被关上了，他看向沈沐净微笑的侧脸。

　　满屋被木质清香填满，头顶的灯灭，白色蜡烛的火苗显现，一排看去，宛若空中银河。

　　少年站在长桌的这头，他深黑的眼，被烛火点亮，喉结耸动时，像山峦在进行堆叠。

　　苏恙脸上有阴影，沈沐净看不太清他的情绪。

　　待他坐下后，晚宴正式开始。

　　“一年前，我投下沐河的种子，是心怀甜蜜。”沈沐净白皙的手指搭在杯沿上，杯里的茶微红，与沈沐净指尖的红，不是同一种。

　　“我太自大了，我想让幻陆的人，都能明白恋爱是何等的甜蜜，我想与他们分享我当时的快乐。”沈沐净轻笑一声，“苏恙，当时我就跟你一样自大。”

　　沈沐净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她看着苏恙笑，苏恙直视她，但烛光飘曳，沈沐净无法看到他眼底暗藏的欲。

　　“但是快乐太短暂了，或许快乐就是随时会破的泡沫。”沈沐净收手，撑在下巴骨，漆黑发丝滑过肩头，这画面，刻在苏恙一眨不眨的眼里。

　　沈沐净的肤色如白雪一样的白，她的锁骨上闪着碎光，她的衣衫，层层都是白色。

　　苏恙端杯，喝了一口。

　　“哎呀我忘了你还只是个小鬼。”沈沐净看着他的脸，问，“你没事吧？那可是酒。”
　　“没事。”

　　沈沐净接着说，“现在看来，这快乐与甜蜜确实像沐河里的泡沫，一下就破了。”

　　说完，她看着苏恙，苏恙盯着她，嘴唇紧闭。

　　“好了。”沈沐净轻笑，“既然客人没有什么要说的，那我们就开始用餐吧。”

　　这句话好像一个信号，即刻从后脑处传来沉重一击，苏恙坠入梦幻，堕入迷炫，无法听见沈沐净说话的声音，只看见沈沐净的唇在动，她在品尝花蜜。

　　苏恙低下头来闷哼了一声，食指上这枚指环不受控制在闪，这红光有些突兀，苏恙一手捂住了它。

　　耳边静谧，脑中的其他思绪被疯狂抽去，他想到已死去的父亲，他抬头，紧盯着沈沐净。

　　沈沐净看向他，嘴唇一张一合。

　　苏恙听不见沈沐净的声音，耳边却传来常眠的话，清晰无比，一字一句都很响亮。

　　“苏恙，杀了沈沐净。”

　　“怎么了？”沈沐净起身，捕捉到苏恙那边一闪一闪的微弱红光。

　　“苏恙？”沈沐净走向他，“你手里的是什么？”

　　沈沐净已走到他身边来了，他端坐，一动不动，他垂下眸那刻，一手握住了沈沐净的脖颈。

　　“苏恙？”沈沐净咳了一声。

　　“沈沐净，你杀了我父亲？”苏恙缓缓起身，他像只盯着猎物的戾气之鹰。

　　“什么？”沈沐净慢慢地笑了，直到眼底染上冰冷寒意，她看着苏恙戴在手上的杀人指环，嗓音里充满了失望，“苏恙，原来你是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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