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

　　“魔西之域，有你缘结，福祸不知，但终须一遇。去吧，清儿。”苍老的声音乘着山谷的风穿出。

　　剑尊顾岳已经羽化成仙，走时放心不下师门，故留一缕灵识，指点后生，永护山门。

　　跪在仙师谷门前的云清答了声“是，多谢师尊。”

　　缓缓起身，几缕白发从肩头垂落，转过身来，便又是一张惊为天人的神颜。

　　仙界第一美人，云清，天生白发，肤若凝脂，美若天仙，单单是美还撑不起仙界第一这个头衔，又有天生灵骨，被剑尊顾岳所识，带入山门，五年筑基，五十年金丹，一百年元婴，仙门大比一剑寒霜，破敌百人，剑道之奇崛，名扬天下。

　　可惜不是顾剑尊化仙得早，无人再能指点一二，修炼进度便慢了下来。

　　曾有不少仙界子弟欲与其结为道侣，可惜了这天上仙，未开情窦，不食烟火，不解凡情，一心向道，只能望月而叹。

　　云清作为崇邃宗剑阁师尊，有不少弟子，个个都对云清崇敬得很。

　　崇邃宗位于北山，东风袅袅泛崇光，群峰如剑，其险也峻，时常四起大雾，有些缥缈迷蒙之美，颇有几分仙意。

　　云清刚入剑阁，便有一众子弟行礼。

　　“云仙师好。”

　　“师尊好。”

　　只有亲传弟子才可唤云清师尊，其他弟子只能唤云清仙师。

　　云清点了点头，当做是答了。

　　转身入了剑阁。

　　过了好一会儿，一众子弟才抬起头来小声议论着。

　　“沈师兄你也是真厉害，这云仙师美则美矣，可就跟块冰似的，谁敢让她教啊，一个没学好不得被打死。”一个青衣弟子在旁边嘟囔着。

　　“住嘴，师尊只是面冷，心底对我们这些弟子是极好的，莫不可再说这种话了。”沈阔蹩了蹩眉头，有些严厉地说到。

　　“知道了知道了，诶对了，我听说上个月你们师尊教习沈师妹的时候把她打伤了，是不是真的啊?”

　　沈阔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闭上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群好事的人小声议论。

　　剑阁九层，冷若寒潭。

　　本来九层只是一个正常的放仙品剑的地方，自从云清把剑放在了这以后便变成了这样，并且再也放不了其它的剑了。

　　离霜剑通体银白，刻饰却是极为繁琐，云清不喜这把剑，但师尊说这是她的本命剑，名字她也是不大乐意取的。

　　当年顾岳带她去冰潇渊寻剑，杀了很多怨鬼凶兽，许多灵剑受不住她的剑意便断了，终于在地下冷狱中寻得这把剑。

　　剑极冷，师尊说是吸收了天地至纯之气，凝结无数怨灵，才生的这般冷。

　　顾岳看着云清笑着说道:“别耷拉着个脸，这剑多好啊，笑一个来。”

　　云清皮笑肉不笑，顾岳有些无奈道:“给它取个名字吧，我给你刻上去。”

　　“破剑。”

　　“好的，离霜剑。”

　　……

　　多少年前的事了，云清轻轻地说。

　　“破剑，收。”云清那张万年不变的寒冰脸终于有了点嫌弃的情绪。

　　离霜剑微微晃了下就好似不情愿地化作一缕灵光没如云清手腕内。

　　回到自己的住处，绝峰涯，云清收拾了一番衣物，看着一空间袋的白衣，微微有些头疼。

　　轻轻叹了口气，掐了个传声诀，告诉自己的五个弟子她有事外出一躺，便出发了。

　　……

　　魔域西。

　　魔族人天生实力强悍，却贪婪残暴，又嗜血好战，加之近年来王族王位争夺严重，导致魔域底层魔人生活凄惨，荒凉破败，入目萧条。

　　这缘结不需多问，到了自有定数。

　　云清收了灵识，改了容颜，做了些许伪装。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过了往生河，才有了活气。

　　魔族的集市街道与人界相似，却又大相径庭。

　　这里没有法度，当街行凶，弱肉强食。奴隶买卖盛行，低层或者还未觉醒的魔人便会被当做奴隶卖掉，或从事田耕，或被用来取乐，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

　　没有奴隶不想逃，只是当成为笼中困兽之时便已被稍微强大一点的魔族打上了神识禁锢，从此，便求生不行，求死不得，彻底沦为走狗。

　　并且这主仆契约对仆方极不友好，会毁人心智，逐渐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不论如何，最后都会变成行尸走肉。

　　这是江边的一个镇子，云清走在并不能被称为道路的道路上，有一个魔族小女孩突然跑过来，在她的面前摔倒了，她立马把她扶了起来，小女孩的脸十分脏，染了不少泥土。

　　她想去给她擦擦脸，不成想却被小女孩反咬一口，差点见了血。

　　云清把刚拿出的帕子又放回了袖中，抿了抿嘴，看着小女孩不说话。

　　小女孩看着云清吹了声口哨就走了。

　　真是恶劣。

　　云清有些不知所错地站在路中央，有几个看热闹的魔族人笑得极其猖狂，嘴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魔族语言。

　　她快步离开了这里，靠在一个角落的土墙上缓了缓神。

　　刚想离开便听到身后的墙内传来一阵鞭子没入皮肉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闷哼。

　　还有个声音粗犷的男声不知在哼唧着什么，不是云清不想学魔族语言，只是魔族没有文字，无处可学。

　　她绕了半圈，透过一个小小的罅隙看到了一个膀大腰圆的魔族人正手持鞭子打在一个光裸着身子的小孩身上。

　　魔族虽先天强体，却也扛不住这么打，况且这小孩已经浑身是伤了，肉里夹着泥，血里混着痂，脏污的头发掩着他的脸，看不甚清。

　　云清幻化成了一个魔族男子，直接走了进来，按住了那个男子拿着鞭子上扬的手。

　　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块灵石，放入男子手中，指了指那个小孩。

　　那个男子立马心领神会，脸上露出来讨好贪婪的模样，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嘴里嚷嚷着什么。

　　云清又拿出了一块，便摇了摇头。

　　那个男子冲躺在地上的小孩啐了一口唾沫，便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晶球，晶球泛着红光，有些诡异。

　　云清知道，这是主契，主契是晶球，而仆契却在识海里。

　　云清将小孩抱了起来，很轻，轻的过分。

　　小孩已经昏了过去，她忙给他快速喂了保命的灵丹，便抱着他走出了这座魔族小城镇。

　　出镇还没有一刻钟，便有好几道魔族的气息跟了过来。

　　云清有些愠怒，低低说了声:“破剑，干净些。”

　　风吹了阵，连一缕血气都没翻腾起来。

　　——绝峰涯

　　云清掩去了怀中男孩的微弱魔气，掐诀叫徒弟送了些水和药来。

　　奴隶没有衣服，可这个小男孩皮开肉绽的程度却像是给他穿上了衣服，不见原本肌肤分毫。

　　“师尊，我来吧，这小孩实在……”三徒弟顾里拱了拱手问云清，还没等他说完，就被云清打断了。

　　“不必，都退下吧。”云清掩了掩眼底的情绪，果断地说道。

　　几人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在他们眼里，师尊做什么都自有她的道理，他们或许看不懂，但一定不会是错的。

　　待几人退下，她开始给小孩清理伤口。

　　肯定不能一整个放进水里，她用干净的毛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一下他的伤口。

　　碰到的第一下，小孩突然睁开了双眼，泛红的眼瞳直直地盯着云清，眼底满是戒备与杀意，有点吓人，可惜没撑一会儿就又晕倒了。

　　等云清给他擦完身子，上完了药，洗完头，竟隐隐觉得有了层虚汗。

　　她没有给他换上衣裳，因为光是绷带就把他包裹严实了。

　　她一开始修炼虽然经常受伤，但一般都是自己给自己包扎，看别人的包扎始终看不会，后来就放弃了，能止血就可以。

　　到现在，基本受不了什么外伤了，连疼痛的感觉都很少了，只要不怎么深的伤口，基本都可以直接愈合。

　　云清就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苏醒。

　　从空间袋里取出来了针线，比划着小孩儿的身高，开始低头缝制。

　　烛火摇曳，针线冥寐，额前的发，有些许碍眼，便从后边挽了起来，微微露出饱满的额头。

　　几天后，当小孩醒的那一刻，云清就知道了。

　　小孩的脸有些蜡黄，除去几道碍眼的伤痕，那高挑的鼻梁便足矣挑起未来的风采。

　　生的俊朗，只是眼神还是有些凶狠。

　　云清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走向床边，想掀开被子看看伤势如何，没成想这小家伙把被子拽的挺紧的。

　　云清不敢使劲，怕扯开了他身上的伤，放软了声音对他说:“把手拿开，我给你上药。”

　　手还是紧紧得拽着，不让。

　　云清轻轻挑了挑眉，把被子装进了空间袋。

　　小孩儿的眼神有瞬间的怔愣，随后眼神变得肃杀起来，脊背弯的像张弓，随时准备战斗。

　　云清一手按住了他的双手，开始检查伤势，恢复得挺快，不用上药，喝点药就行。

　　手下突然一送，那小孩转头就要咬她，她随手塞了一颗糖进去，桃子味的，很甜。

　　“不是毒，是糖。”云清还摸了摸他的头。

　　“以后啊，我就是你师尊，你是我徒弟。”云清看他不说话，便把被子拿出来给他盖了上去。

　　小孩还是木木的坐在那里，腮帮子一会儿这边鼓起来，一会儿那边鼓起来。

　　云清觉得好笑，便按住了那颗糖，小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真可爱。

　　“你听懂了吗?”说完云清觉得这样说的好像太过冷硬了，又说了加了一句“听得懂人话吗？”

　　小孩歪了歪脑袋，半晌才点了点头。

　　“师尊。”语调有些奇怪，带着点儿别的口音，声音也有些沙哑，却因为含着块糖，生了几分含糊茫然的可爱。

　　“嗯，可有名字？”

　　摇摇头。

　　“我在江边救的你，是缘，你便姓江，不求你扬名立万，只希望你能爱你所爱，一辈子，喜乐经久，便叫江久吧。”云清缓缓蹲了下来，与江久平视。

　　从袖子里拿出一颗泛着红光的晶球，江久的身子瞬间抖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抢，眼见强不到，又想去咬云清。

　　云清轻轻将它拦在怀里，避着他身上比较严重的伤，抚了抚他的背。

　　然后，一声脆响，珠子化为无数碎片，最后化为齑粉。

　　“你叫这一声师尊，我便承诺你只要你不犯下滔天大罪，师尊定会护你周全，别怕我，信我。”

　　江久看着云清，眼底的警戒一下子就没了，转而涌上了许多泪水。

　　江久趴在云清怀里，不知哭了多久，才在云清怀里睡着。

　　云清看他睡着了，便想起身，没想到江久攥她的衣裳这么紧，怕弄醒了他，便抱着他一起在床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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