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娱乐圈]

　　“《殊途》第41场一镜一次！action！”

　　周围一片安静，和方才包厢里边的热闹截然不同。
　　偶尔有人经过，宋轻看见在拐角处的姜垚，走了过去。
　　隐隐约约的灯光打在两人脸上，气氛黏稠又古怪。

　　“冷吗？”宋轻主动凑近，手指抚过爱人的脸颊。
　　姜垚别扭地离开他一点：“还好。”
　　“但你耳朵好凉。”宋轻指尖下滑，“我帮你暖暖？”

　　今晚他们和要好的高中同学聚会，期间谈论起各自近况，难免提及感情状态。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在宋轻笑着说出两人的恋情后，姜垚忽然没了笑容，匆匆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旧友们面面相觑，有人反应过来迅速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宋轻愣了片刻后笑笑应是，不久后也跟了出来。
　　出来就看到这人躲在这一声不吭。

　　姜垚垂眼看着他，情绪不明。宋轻与他对视几秒，踮起脚尖。
　　姜垚忽然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狠狠推开了他。

　　宋轻整个人跌靠在墙壁上，表情唰的冷了下来，方才脸上的情动神色一扫而空。
　　他低头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嗤了声：“又恐同了？”
　　姜垚脸色很难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又是这样。

　　宋轻意兴阑珊地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起身错开他往外走。
　　他的肩膀重重地擦过姜垚的，正要离开这处幽暗的角落，却忽然被一把拽过。姜垚捏着他的下巴，不管不顾地亲了下来。

　　宋轻睁大眼睛，神色有一瞬的慌乱。
　　他反应过来，刚闭上眼睛，疾风骤雨般的亲吻就结束了，他再次被推开。

　　姜垚眼睛赤红地看着他，神色愤怒又惶然。像是对眼前的人感到惊怒，又羞愧于自己的所作所为。
　　宋轻看着他的模样，心跳还未平稳，情绪却已降至谷底。安静许久，他轻声道：“姜垚，你不用这样。我跟他们说了，刚才只是开玩笑。”

　　“卡！”

　　一镜过，导演挥手示意众人先休息一下。

　　池殊接过助理偷偷塞过来的漱口水，却没有用，而是塞进了一旁的大衣口袋里。
　　“池哥，你怎么不用？”助理小李一边留意着有没有人过来，一边问道。

　　他虽然只在池殊身边待了几个月，但早已经清楚这位少爷是个没救的洁癖，跟别人握个手后都得去洗三遍手，刚刚拍的是个吻戏，这人指不定有多嫌弃……

　　池殊闭着眼睛，说：“懒得用。”
　　“哦，好。”小李点头，“你尽管用，我备了一箱在酒店里呢，不用愁不够……诶？不是，哥你说啥？”

　　懒得用？？？
　　平时连和别人体表皮肤接触都恨不得换层皮的人，居然能忍受别人的口水？？？
　　那可是口水啊！
　　口！水！

　　池殊侧过头，眼睛半睁地看了他一眼。
　　池殊长得好，一双眼睛尤为精致，眼尾下弯皮肤很薄，懒得抬眼的时候总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感。
　　小李虽然知道池殊不是对他有意见，但还是被那眼神看得一怵，磕磕巴巴地接着说：“那毕竟是口、口……”

　　“十分钟后拍下一场。”池殊把摊在腿上的剧本收起，眉梢一挑，“人家影帝都没怎么，我这样不是很造作？”
　　小李愣愣地噢了声，下意识地望向影帝陈颂所在的地方。

　　陈颂，男团出身，业务能力上佳，转型后演起戏来也游刃有余，活脱脱的老天爷赏饭吃，短短几年就包揽了各大奖项，作品大爆出圈，口碑好实力硬，到哪都是香饽饽。

　　比起在戏途上的风光热闹，陈颂的私生活堪称乏善可陈，他本人一向低调，全年几乎是无缝进组拍戏，连绯闻都趋近于零。

　　现在是秋天，片场里不冷不热，这位影帝穿着和池殊同款的衬衣——那是剧组提供的服装。他站在通风的地方，手指夹着根刚点着的烟。
　　身形高大，气质沉着，单是一个背影就惹得人挪不开眼睛。

　　小李呆呆地看了会，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哥，影帝还抽烟啊？他的黑料里怎么没有这一条啊？”
　　“你还看他的黑料？”池殊看着自己的助理，默了默，“脸红什么？”

　　“我没有！”小李脸庞涨得通红，手背用力在自己脸上抹了抹，一脸的羞愤。
　　池殊：“……”

　　不远处，陈颂抬起手，一点烟灰被风吹落。
　　助理小李忽然嗷了一声，大声得半个片场的人都望了过来。

　　池殊一脸关切：“阿春，你没事吧？”
　　“咳咳咳……”
　　小李，大名李迟春，他一边惨烈地咳嗽着，一边泪眼汪汪地看着池殊，艰难道：“我没事……”
　　就是哥，你为什么突然往我背上呼了一巴掌，还什么都不解释就让我疯狂咳嗽，下次能不能来个预告，这样我真的很懵逼。

　　池殊提高音量，继续关切道：“你不能闻烟味，怎么不早说？”
　　李迟春：“啊？我没有不能……咳咳咳，我、我刚才没注意咳咳咳……”别掐我了好么哥！

　　池殊收回手，神色自若地看向转过身来的陈颂。
　　于是陈颂那根烟还没吸一口，就被他按灭了。

　　“抱歉。”他目光掠过小李，落在池殊脸上。
　　池殊很浅淡地笑了下：“谢谢陈老师担待。”
　　陈颂没话，转身离开。

　　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池殊抬脚踢踢小李的鞋跟：“可以了，不用装咳了。”
　　小李却没能停下，欲哭无泪地说道：“我真咳起来了，止不住。”
　　“……”

　　池殊好笑又无奈。他从桌上拿过水杯递给小李，身体刚靠回沙发上，身后忽然有人靠近，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伸了过来。
　　池殊一僵，敏锐地闻到了一点淡淡的烟味。

　　陈颂手里捏着一盒润喉片，声音从他顶上传来：“或许你用得到。”
　　小李大吃一惊，忙不迭地接过，哑着嗓子连声道：“谢谢谢谢……”

　　池殊沉默地等着他离开。

　　陈颂却没有立刻走。他一手按在沙发上，看着小李说：“那边有洗手台。”
　　小李也没想自己去洗手台干嘛，捂着自己发烫的脸站起来：“好的！”
　　池殊无语地看他蹦跶着走了。

　　他没理陈颂，陈颂也不介意，反而又给他道了一次歉：“不好意思。”
　　池殊若无其事：“嗯？”
　　“你不喜欢我嘴里有烟味。”
　　啧，听听，这话说的。

　　池殊侧身抬起头直视着他，笑了。
　　“陈老师说笑了，我怎么会那么没分寸，连你嘴里什么味道都要管？”
　　陈颂盯着他，面不改色：“是我没分寸，希望你管。”
　　池殊愣了下，心道两年不见有长进了。
　　陈颂又说：“我们会有很多吻戏。”

　　陈颂没说错，他们现在拍摄的电影《殊途》是个同性/爱情片，尺度比较大。
　　分手后再相遇就是在戏里扮情侣，说来也不知道是应该先尴尬还是感叹一句孽缘。

　　“吻戏而已。”池殊收拾好心绪，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这点职业操守我还是有的。”
　　他眨了下眼睛，貌似很不解：“陈老师很在意吗？”

　　而已。
　　陈颂眉头拧起。

　　不远处，导演已经举起喇叭在喊人。
　　池殊拍拍手站起来，就当没看见陈颂的脸色，还故意问了一句：“陈老师，不走吗？”
　　这个称呼陈颂也不喜欢，他眉头拧得更紧。只是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也只能作罢。

　　另一边，导演正让人往浴缸里灌水：“要烫一点的！”
　　池殊表情忽然有点微妙。
　　这场戏……

　　“来来，池殊你把浴袍换上。”
　　池殊舔舔牙尖，接过浴袍，心想，这激情戏来得也忒不是时候了。

　　《殊途》是导演杜青树写的原创剧本，讲的是两个男生从年少相伴相知到互生情意再到分道扬镳的故事，主角二人分别是由池殊饰演的宋轻、由陈颂饰演的姜垚。

　　主角两人在青春期相识，一拍即合，互相掏心掏肺地当了几年好兄弟。姜垚年少莽撞，无知无畏又富有理想主义，敢于反抗一切他看不顺眼的东西，又意外地擅于做一些浪漫又疯狂的事情，在学生堆里既出格，也夺目。

　　宋轻和他很不同。
　　宋轻为人低调内敛，从小到大都很循规蹈矩，温顺且柔软，懂事又听话，和谁相处都是一副好脾气，学习也优秀上进，是家长和老师最喜欢的模样。

　　两个人截然不同，却也互相吸引，认识之后如同多年旧友，好得能睡一个被窝。
　　这段友情给两人都带来了很多快乐，唯一不妙的地方，是宋轻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姜垚。
　　彼时姜垚是个直男。

　　后来姜垚当然知道了这个秘密。
　　当朋友的时候，姜垚对宋轻太好了，好到宋轻鬼迷心窍，情不自禁地袒露了心意。
　　那个时候他们上了大学，偶尔也会碰见同性情侣。宋轻不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把话说出口后才冷静下来，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变得惨白。

　　姜垚愣了足足有两分钟。

　　宋轻难堪不已，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姜垚忽然“扑哧”笑了声，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怕成这样？”

　　宋轻胆战心惊又抱着点期盼，眼圈微红地看他，把姜垚看得慌了手脚，一把抱住他可劲地哄：“哎，别哭别哭，大宝贝啊……”
　　又亲昵地蹭蹭他的鼻尖，笑着说：“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宋轻一颗心上上下下，在听了他这句话之后，就无药可救地陷入了这段感情里。
　　只是没想到，做朋友像知己的两个人，做情侣会像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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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殊坐在浴缸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在剧本里，这场戏的情节发生时点是宋轻和姜垚在一起六个月后。
　　两人感情已经有了裂缝，气氛僵直谁也不低头。这天姜垚喝了酒，不甚清醒地回来后，久违主动地跟宋轻亲密了起来。

　　水雾蒸腾，宋轻闭着眼睛泡在水里，白皙的脸颊被熏得通红，神色疲惫。
　　他像是累极了，没听到外头的声响，等到浴室门被一把推开，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
　　看见来人，紧绷的身体又放松下来。

　　姜垚带着一身酒气，就这么闯了进来。

　　宋轻以前害羞，和他睡在一起总是穿得整整齐齐的，鲜少有这样衣衫不整的时候。
　　姜垚被热气一蒸，血液连带着酒精一起奔腾，话也没说一句，伸手就把人制住，胡乱亲了下去。

　　宋轻推拒着，却被用更大的力道按住，姜垚也跨进浴缸里，把他抱到怀里，手掌开始拉扯他身上仅剩的浴袍。
　　宋轻几乎要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挣脱，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一记火辣辣的耳光让姜垚清醒了片刻。他僵立了几秒，转头看到宋轻脸庞上的眼泪。
　　宋轻微微发着抖，眼尾和身体却泛着异样的红。

　　这样的场面让姜垚心里产生了诡异的满足感：宋轻还是喜欢他，还是会对他有反应，宋轻生气了，也还是喜欢他。
　　这种感觉，和当初宋轻跟他表白，他没有感到心动，却依旧对宋轻说了喜欢一样。
　　无关真心，只是某种欲望作祟。

　　他放软声音，一边温柔地哄，一边轻柔地替宋轻擦去眼泪，又分外珍重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姜垚惯常粗手粗脚，唯独对宋轻懂得温柔体贴，宋轻无法抗拒这样的姜垚，从前如此，现在如此。
　　姜垚多哄几句，宋轻就心软了。他悲喜交加地闭上眼睛，任由姜垚对他予取予求。

　　“卡！！”

　　池殊一秒扯起自己的浴袍。
　　他全身几乎都是湿的，眼睫也缠绕着水雾，浴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不大体面……但胜过没有。

　　陈颂呼吸缓慢而沉重，也自觉退开。
　　池殊一脸淡定地扭头。

　　导演杜青树盯着刚才录下的内容看了一会，皱起眉头。
　　“其他人先散开。”杜青树大手一挥，其他人知道他这是要讲戏也就没再上来。他自己上前几步，喊道：“陈颂。”
　　杜青树也没让他先起来，池殊就在一旁看戏。

　　“你放得不够开，知道吗？”杜青树看着陈颂，“姜垚这个人本质还是莽撞又冲动的，在情/事上也一样，他不需要绅士，你有点束手束脚了，表现出来不够激烈。”
　　虽然知道在杜青树手下挨训的老戏骨也不少，但池殊还是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陈颂态度很好：“是。”

　　杜青树接着说：“我直说了，这场戏我要达到那种让观众欲罢不能的效果，你还不够放肆，看起来就不够味，刚才那种程度……池殊，来，你说说。”
　　被叫得突然，池殊慢了半拍才应道：“啊？”

　　杜青树一脸严肃：“你的看法呢？陈颂刚才有够激烈到能让你产生反应么？”
　　池殊：“…………”

　　这个问题。
　　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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