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往远夜

　　向砚慎被祁律霜气得不行，更让人生气是自己已经面红耳赤，而祁律霜还一副矜持的样子，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向砚慎，好像当事人不是自己，这件事情离他隔着千远之外。

　　向砚慎看着拼完不久的拼图，因为争吵再一次撒在地面上，他咬咬牙，不知这是第几次放出狠话：“祁律霜，我受够你了。”

　　祁律霜平静地盯着他，又扫了一眼狼藉地板，默不作声。

　　向砚慎意识到他们想法根本就不在同个层面上，吵也没用，不是祁律霜不会吵架，而是因为他太会吵架了，习惯用沉默回答，根本不屑于跟向砚慎多说废话。

　　向砚慎把快到眼边眼泪吞下，别过头去，靠在窗边，也以同样的姿势不说话。

　　向砚慎注意到祁律霜正在看自己，他颇为感到烦躁，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祁律霜，看向窗户外面的操场。

　　幼儿园有一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只要不触犯校园规定，就有这个资格，他看得有些失神，突然觉得自己也是真的傻，不跟外面好接触，平易近人的同学玩，非要跟一个少说话，少笑的怪人玩，还一玩就玩几年。

　　向砚慎想是这么想的，说是这么说的，但是总是与行动不一，每次组队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会找离自己很远的祁律霜。

　　祁律霜领悟他的心意，所以很自觉地在一旁，躲开人群，其他同学找他，他都回避和拒绝，就静静等向砚慎来找自己。

　　过了三分钟，向砚慎感受到祁律霜好像不在看自己了，他一瞬间还以为祁律霜离开教室，连忙转过头来，确认到底是不是走了。

　　向砚慎的顾虑是不必要的，他看到祁律霜蹲下身子，弯下腰，一片片捡起碎片，再放到图框里面，不知重复多少次这一系列的动作。

　　向砚慎一瞬间愣住了，手指渐渐蜷缩起来，他以为以祁律霜高傲的性格是不会主动来帮自己的，没想到，会有帮自己捡碎片这一幕，而且拼图不是祁律霜弄乱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

　　等向砚慎和祁律霜把全部的拼图找回来，上课铃刚好打响了，意味着一个小时的自由课已经结束。

　　幼儿园管理得很轻松，十分人性化，没有那么古板说必须要按身高来排座位，想坐哪就坐哪，只要不影响到其他同学。

　　向砚慎和祁律霜自然是坐在一起的，从幼儿园第一学期第一天，就没有分开坐过。

　　今天，向砚慎没有跟祁律霜一起走，因为他的手指触碰到了窗户里面的凹槽，手掌心瞒是灰尘，只好去洗手间清洗。

　　男生自然没有手拉手一起去洗手间的习惯，所以祁律霜就先自己回班。

　　坐在旁边的宁远暄没看到他们一起进班，以为祁律霜和向砚慎吵架了，虽然他们表面上经常吵架，但在幼儿园期间几乎都是对方去哪，另外一个人也去哪。

　　宁远暄很想跟祁律霜交朋友，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可能就是因为眼缘，或者是因为祁律霜给人带来一种神秘感，宁远暄属于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如今他必定要抓住机会，顺便交个朋友，没准能进一步发展好兄弟。

　　宁远暄离开他的座位，走到祁律霜面前，对上祁律霜冷漠的眼神，不仅没有感到畏惧，还扯了个笑容。

　　宁远暄把祁律霜的疏离忽视，莞尔一笑：“我刚好没有同桌，要不你当我同桌吧。”

　　祁律霜垂下眸，语气没有起伏：“我有同桌。”

　　要是别人听到这句话早就退下了，宁远暄不一般，厚着脸皮说道：“向砚慎不是不在吗，我以为你嫌他烦呢。”

　　祁律霜眼中射出锋芒，表现得很不耐烦，蹙眉道：“有事？”

　　宁远暄在心中咬咬牙，他庆幸自己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立马恢复神色，勉勉强强露出笑容，笑得很假：“没有事，我就想跟你坐在一起，再说向砚慎那么大度，是不会介意的。”

　　祁律霜还是拧着眉，眉间没有舒展开，压抑着声线，似乎下一秒就要让对方离开，不咸不淡地说：“我介意。”

　　宁远暄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向砚慎就回来了，绕过其他同学的位置，轻车熟路地坐在祁律霜旁边的位置。

　　向砚慎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宁远暄，他感受到祁律霜好像不太欢迎对方，连眉头都是紧皱着。

　　气氛实在是尴尬又诡异，向砚慎情商在线，缓解窘迫境界道：“宁远暄，有什么事吗？”

　　宁远暄罢了罢手，准备离开，笑意以肉眼可见的痕迹消失，“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聊聊天。”

　　等宁远暄走了之后，向砚慎才跟祁律霜讲话。

　　他翻开书桌上的漫画书第一页，看了一眼祁律霜，祁律霜还在写老师留下来的数学题，数学题是选做的，自愿的作业向砚慎当然不会做。

　　向砚慎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祁律霜生气，心情不好就会写数学题，如果生气程度很严重，还会一下子写十页，这个规律上个月他就发现了。

　　向砚慎摸清楚祁律霜眼神含义，风把他的漫画书吹到地下，向砚慎边从桌底下捡起漫画书，明知故问道：“宁远暄是不是惹你了？”

　　祁律霜手中的笔杆还在写数学题，纸上发出沙沙声响，淡淡“嗯”了一声。

　　向砚慎知道宁远暄很早之前就想跟祁律霜坐在一起，还拿糖果和饼干想跟他交易，向砚慎是重情义的人，不会因为食物就随便抛弃朋友，再说了，向砚慎就祁律霜一个朋友，宁远暄求了好多次，他都没同意。

　　向砚慎小心翼翼用胳膊压住漫画书，怕风再一次把它吹落地面上，又怕留下皱痕，小声地说：“宁远暄的确让人讨厌，少理他。”

　　祁律霜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眼神之类的微举动。向砚慎明白他听见了，至于没有答复自己，他也能慢慢去接受，因为祁律霜就是这种性格。

　　还有一点向砚慎坚持忍受下来的是，向砚慎是祁律霜一天中给过最多的回应的人。

　　外面的天气从阴转晴，老师顾虑也消失，不用再担心因为下暴雨延迟下班。

　　祁律霜家里是常年没人的，都在外地打工，只有个五十多岁的奶奶，向砚慎单亲家庭，母亲腾不出时间亲自接送，一般都是他和祁律霜一起回家。

　　祁律霜和向砚慎是邻居，一起上下学有个伴，向砚慎母亲和祁律霜奶奶渐渐放下心来，目前也没有在路上出现过意外。

　　向砚慎看到了街边小摊，以向砚慎视角可以看到，白银银的冰块，各种包含着色素的果汁让他有些心动。

　　向砚慎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对方，指了指方向：“祁律霜，想吃刨冰吗？”

　　祁律霜顺着向砚慎的手势看去，迟疑一下，果断摇头：“色素太多，对身体不好。”

　　向砚慎听祁律霜的话，因为祁律霜说的话，大部分是正确的，比自己成熟很多，一听到这句话，立马垂下眸，低着头：“哦。”

　　向砚慎三秒钟就离开了被拒绝的伤心，倒也没放在心上，又快速打起精神，跟祁律霜聊天：“要不要吃糖果？”

　　祁律霜皱了皱眉头，表情严肃，拉了一下向砚慎的衣角，提醒道：“阿姨说你一周只能吃两根。”

　　向砚慎昨天已经吃掉第二根棒棒糖了，不能再吃了。

　　向砚慎一路上又报了很多食物的名字，但通通以祁律霜严谨的理由给拒绝。

　　向砚慎后面就不再讲话了，整个人身上都围着垂头丧气的烟雾，祁律霜不是主动找话题的那个人，所以他们两个之间就继续保持缄默。

　　快到楼下时，祁律霜在前面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砚慎一副疑惑表情。

　　祁律霜表情缓和了很多，丝毫没有刚才拒绝向砚慎请求那份严峻，声线平淡：“我去买糖炒板栗。”

　　向砚慎感觉太阳好像回到自己身边了，随即他脸上绽开笑容，又愿意牵住祁律霜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仿佛前一分钟伤心的人不是自己。

　　向砚慎第一个板栗是剥给祁律霜的，之前他无意间提过，连自己都忘记了，祁律霜竟然还记得。

　　向砚慎把完整剥好的板栗放到他手中，对祁律霜的漠然视之毫不在意，笑得灿烂，光线正好落到他嘴角：“你真好。”

　　祁律霜愣了几秒，慢慢地把板栗吞入口中，神情淡然，似理非理：“嗯。”

　　奶奶习惯坐在客厅等他们回来，只要向阿姨不在家，向砚慎就会来找祁律霜玩。

　　奶奶听到开门声，顿时站了起来，看到向砚慎颜色如红红的太阳，她打趣道：“什么事让砚砚这么开心？”

　　向砚慎叫唤了一声“奶奶”，一只手撑在墙上，另外一只手换鞋子，喜笑颜开地说：“哥哥主动给我买糖炒板栗。”

　　奶奶习惯说祁律霜是向砚慎的哥哥，向砚慎背地里觉得当奶奶的面叫祁律霜的名字太过于陌生，配不上他们亲密的关系，所以在奶奶面前都是叫哥哥。

　　奶奶不喜欢吃板栗，主要是牙口不行，她看向砚慎高兴，自己也跟着莫名高兴，笑的过程中连皱纹都流露出来，“小霜是个好哥哥。”

　　祁律霜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笑的人，显得有些冷漠，他注意到向砚慎快要踩到自己的鞋子，出声说话：“脚下。”

　　向砚慎随后反应过来，笑意未散，讪讪地说：“抱歉。”

　　祁律霜并不是想真的要向砚慎道歉，向砚慎道不道歉，对他来说无所谓，祁律霜只是想让旁边的人注意一下。

　　祁律霜想是这么想的，但嘴巴没动，未有透露自己的真心话。

　　祁奶奶已经走进了厨房，打开了冰箱，一边问道：“砚砚今天在这里吃饭吗？”

　　向砚慎放好鞋子，同样的音量回答奶奶：“在这里吃，麻烦奶奶了。”

　　向阿姨晚上十二点才能回来，向砚慎顺理成章在这里吃的，向阿姨还悄悄给祁奶奶塞了伙食费，祁律霜的奶奶一分都没有动过，好几次想还回去，向阿姨都挡住了。

　　向砚慎的书包最后还是祁律霜提进房间的，因为向砚慎早就跑到厨房去看祁奶奶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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