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赴寿宴
“荣八,你出来,别以为你躲在里面不吱声我就不知道你醒了,
荣八,荣八,你出来啊……”
“嘭——”福字雕花木门从内而开,一袭绣竹纹月白寝袍散着及腰墨发的女子应声而出,她蹙着秀眉,眼里的怒火像是要喷射而出似的:“荣禧时!你再大声嚷嚷以后都别来我家,吵死了!”
“嘿嘿,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扎着高马尾剑眉星目的英气女郎腆着脸讨好地笑着。
“有事快说,我很困!”
“姐,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
咱们去逛玉楼春吧!
大好青春年华必然是要拿来挥霍的,你昏迷了那么许久,咱们去把之前耽误的两年,一次性逛回来,有喜欢的咱们就纳入府中当个侍者。”荣禧时自幼习武,她的嗓门如雷贯耳。
被唤为荣八的女子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侍立在一旁默不作声犹如隐形人的男子。
荣禧时十分上道:“姐夫一向贤良淑德,怎会在意这些,姐姐您就放心吧,跟小妹走,保证您今晚满载而归,姐夫准备好侍君院子就成。”
那男子温柔一笑:“一切但凭女君做主。”
“姐姐,你看我说啥来着!”
“不去,我要回去睡觉。”荣八也不关门欣欣然转身,没意思,没意思,可真没意思。
“姐,姐,你在玉楼春也能睡觉,我保证给你开个好包厢,让您好好睡!”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荣八双臂交叉枕于头下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家妹妹:“荣九啊,这两年不见,你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荣禧时闻言跑去门口,瞪了一眼这便宜姐夫“啪”地关了门又跑回荣八床边:“姐,我只是为你不平,那褚清越根本不在意你,你何必为他守身如玉。”
“这件事最开始难道不是你们错了?”容八语气轻飘似是在谈论别人家的事看不出喜厌。
“荣祈安,你凭良心说话,你敢说你知道我和母上替你把褚清越给娶进门你不开心!”
“那不一样,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们是把人家强娶进门的。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强取豪夺!”
“荣祈安,你是不是睡傻了!我可告诉你,我和母上可一点儿也没亏待他,就婚娶当日的规格盛况都堪比太女娶正君了,
这皇城除了大姐夫,哪个男子不羡慕他褚清越的。我觉得就是姐你太惯着他了,让他不知所谓活像吃定了你似的。”
荣祈安:“是是是,你们断了人家等待多年的婚事,给了他一个盛大的婚礼和一个昏迷不醒他不喜的妻主。
这婚礼不是他想要的,我也不是他想嫁的。就这,他难道还得对你们感恩戴德?
他不偷偷弄死我,倒也算是忠君爱国了。
算了,你回去吧,我累了。”
荣禧时利落转身,她行至门口突然顿住介于稚嫩和成熟的脸上一派肃然,她道:“二姐,我们荣家女郎,何人会为了区区一两个男人郁郁寡欢,不是你的,抢过来便是了。
我们丹凰女郎从来不是中原那等在家顾影自怜盼着夫君归家的女郎,二姐莫忘了你是丹凰荣氏。”
丹凰——丹为红,凰为雌。丹凰并非城市州郡而是边陲小国,正如国名一般,女主天下之国。
丹凰女帝荣氏,亲生有三女。长女荣礼懿为储君太女,次女荣祈安,幼女荣禧时。
丹凰女子年十六成年,娶夫生子,丹凰有俗约,女子八岁定亲,且正夫自古以来是由亲生母亲定下,一旦母亲定下婚事,被订婚的二人无论是否互相憎恨厌恶对方都得按规矩循期成亲。
婚后夫妻不可和离,无中原那等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可能。当然丧妻或丧夫除外,正夫或妻主若丧偶可向妻族或夫族申请再嫁再娶。
但终究是女主天下之国,女郎除正夫不可自行抉择,侍君侍者只要金银钱帛丰余却可随意纳入府中,不受父母管束。
女子生下的所有孩子,无论是否是正夫血脉均认正夫为父。
而丹凰皇室又不同,丹凰皇室女四岁选夫,她们有权自己选择正君,而后一并由女帝之夫帝君统领各夫子教授其武功学识。
自然皇室女所选之夫,无论日后是否被其妻主憎恨厌恶都不会被弃之。
丹凰皇室女的正君与丹凰国中其她女子的正夫不同,他们自幼被教授以自己的性命为信仰拥护自己的妻子,辅佐她,保护她,爱戴她。
荣礼懿和荣禧时的正君便是自幼由她们的父亲培养出来的,但荣祈安却是丹凰皇室唯一的不同……
“丹凰荣氏?嗤——”荣祈安嘴角冷冷一勾闭了眼。
一黑影从荣祈安的床架上跃下:“主子,其实……
其实,主君给您下毒过多次,只是都被我挡下了。”
“噢,那不正是你该做的吗?”荣祈安微微一笑,他果然不会乖的。
“是。”暮婵点头又跳上床架。
荣祈安四岁时没有选夫,但她的父亲却还是给她培养了保镖,是的丹凰皇室的丈夫不单单是丈夫,还是保镖,是以自己生命保护她们的保镖。
“主子,你就这么放任主君给您下毒吗?”暮婵盘腿坐在床架上,目光空洞的看着空气,手上抓住自己的一缕头发不停地打着转儿。
“我的命很不值钱吗?”
“当然很值钱了,帝君为了您都把丹凰全国翻来覆去折腾了几十回了。”
“对啊,那凭什么褚清越想让我死,我就得死呢?
话说,他让我死了之后打算干嘛?那凌盛芳可也娶夫了。”
“主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荣祈安冷笑:“我生什么气,我可都不配呢。”
“主君打算您死了之后跟着殉情,然后诈死进凌府,当凌大人的侍君。”
“啧,可真有出息,王府正君不当偏要当侍,那倒也是,当我的正君确实没有当凌盛芳的侍来的有意思,毕竟青梅竹马不是吗?”
“主子……”
“你说我娶都娶来了,再让人给逃走是不是坐实了我软弱无能的传闻?”
“主子?”
“进了我荣八府中,是那么轻易就能走的吗?”
“主子放心,您昏迷的这两年属下都安排的极为妥当,主君没机会下手的。”
“我进宫一趟。”
“是。”暮婵跳下床架,动作利落迅速地出了门。
荣祈安本也是如荣氏其她女子一样的命运,转折却出现在了她两岁那年。
那年她中了毒,命悬一线。
医官道,她活不过六岁。
圣女判命,她五岁有生死之劫。
是故,荣祈安没有选夫的机会,但她活过了五岁,却在双十之年旧疾复发陷入昏迷。
褚家清越,年八岁与凌家女郎定亲,年十六尚未来得及出嫁,却因凌母口出狂言惹了女帝之怒下了狱而误了婚期。
而当凌家盛芳备考三年进宫为官,想尽办法疏通关系救了凌母出狱之时,本想耽误了四年的婚事总该提上了日程。
可随着凌母出狱,而来的却是女帝赐给褚家的一道圣旨,赐褚家清越于丹凰荣氏祈安为正君。
褚清越等了凌盛芳四年,等来了的却是改嫁她人。
他恨,但也无可奈何。
他有生以来,从未恶毒的希望一个人可以利利落落地咽气死去,但他就是希望荣祈安能咽气。
既然她咽不下气,那他就帮她好了,他一向是善良的。她死后,他会给她多多烧纸钱的,毕竟夫妻一场。
可他万万想不到,凌盛芳熬了他四年,荣祈安熬了他两年。
荣祈安醒来的那刻,褚清越没有绝望,他只是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实在太煎熬了,昏迷时就怪令人窒息的,那她活蹦乱跳时呢?
好在,她不会武,否则褚清越不敢往下想,他可是想好好活着的。
“喝茶就好好喝!乱搅动什么!”上座的男子看着荣祈安吊儿郎当的姿态呵斥一声。
“没胃口。”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传医官来!”荣祈安只是随随便便的三个字,却唬得男子紧张不已。
“您不喜我?”
“怎么会,父上这么疼你,你是瞎吗?看不见我为了你头发都白了!”
荣祈安懒洋洋的觑了上座的男子一眼:“您那明明是老了,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不孝女!你是想活活气死我,好让你不省心的母亲纳侧君是吗!”
“父上,真是玲珑心,连母亲想纳侍都知道。”
“她想是她想,她打不过我,不敢纳,只要我活一天,你母亲的寝殿里就别想出现第二个男人。”男子吹了吹茶沫霸气地发话。
是的,丹凰现任女帝的三女均为丹凰帝君的亲女。
“父上威武,但是我明天想带褚清越参加您的寿宴。”
“不行!”
“您不爱我。”
“胡说!只要你母上没有惦记其他男人,父上还是爱你的。”
“行吧,那我回家就找根腰带吊死我自己。”荣祈安说着便起身准备出宫。
“站住!”清俊的男子喝住荣祈安,手中的杯子一激动竟被生生地碾为齑粉。
“你想干什么?”
荣祈安狡黠一笑:“褚清越想跑。”
“噢,那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帝君淡定了,就这啊,只要不影响他女儿养身体,其他的随便吧。
“明天的寿宴位置安排给我看看。”
帝君一挥手,一旁站岗的女使立马递了张帖子给荣祈安。
“给我安排在这个位置,明天给我多上点酒,什么酒劲大上什么酒。”
女使还未应下,帝君便先抢了话:“你不准喝!”
“爹啊,我今年二十二了啊,这年纪都一大把了,你怎么还管东管西的!”
“你这东西,我不管你能行吗!你这命可是我硬生生拉拔长的,我多不容易啊!”
“您就放心吧,我也不容易,不会弄死我自己的。”
帝君点头后,女使才敢应下荣祈安去准备了。
“这给你。”帝君顺手甩出一瓷瓶,荣祈安提起袖子兜住了瓶子。
荣祈安一目十行看完了药名和用法说明:“爹啊,您到了用这个的年纪了啊?”
“安儿,看这个。”帝君对着荣祈安温柔一笑拿起桌上未曾用过的杯子,一个使力又将杯子碾为齑粉。
荣祈安将瓷瓶揣入怀中鼓掌:“父上表演的真好,不愧为一国帝君,简直是我丹凰一众郎君的表率,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安儿啊,少气气你爹,下次给你准备其它的。”
“这个总不能一早就是给我准备的吧?”荣祈安嘴角抽搐,她觉得她老爹不是做不来这事。
“这只是顺带的,当时看它挺适合你的,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毕竟我和你母上两情相悦用不上这个。
当然,你父上我还是很公平的,给你姐姐和妹妹也准备了,只是她们的正君乖的很,根本用不上”
“父上,儿心疾犯了,回府去了,告辞!”荣祈安抬手一作揖转身走了。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帝君一挥手:“传医官跟上,别真被我气出好歹,本君好不容易把她养到二十二。”
“这怎么了,你又气安儿了?”庄贵清雅的女帝款款而来。
“她先气我的。”
“你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又要惹安儿,又担心把安儿给惹急了,你这是有病,该唤医官回来给你瞧瞧。”
帝君一把将女帝抱在怀里,将自己的头倚在女帝肩上:“每每看见安儿躺着床上,我都好恨当时心慈手软,即使把安儿逗气了我会担心,但一看见安儿活蹦乱跳会开心会生气会难过就感觉很安心。”
女帝居高摸着帝君的墨发:“辛苦你了。”
帝君搂紧了女帝的腰,温柔地笑笑:“怎么会辛苦呢,安儿是我们的孩子,你守护丹凰这个大家,我守护我们的小家,明明就很幸福。”
荣祈安回了自个儿家又直奔卧房,她脱了外袍又直直往床上躺。
“暮婵,你去喊褚清越过来。”
“是。”暮婵从房梁上跳下,又从窗跳出寻褚清越去了。
“笃——笃——”
“进来。”
“拜见女君。”霞姿月韵的清俊男子对着荣祈安作揖,他冷然的面孔上带着虚假的恭敬,眉心间刺着一颗殷红的守宫朱砂。
荣祈安的目光流连在守宫朱砂上指尖微动,她的心里荡漾着无尽毁坏之意面上却无甚表情只公事公办道:“明日随我进宫赴宴。”
“是,那臣告退。”
“坐着,别动。”
“是。”褚清越不懂荣祈安留着他干嘛,但还是乖乖坐下。
荣祈安也不看褚清越动作,只凭听见的声音脸上便勾起似有若无的愉悦笑意。
她并不想要他做什么,只是如果嫁给她是一种煎熬,那和她共处一室便是一种折磨。
而她现在有点喜欢褚清越干不掉她,又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
她啊,自四岁那年就一直注视着他,她一直觉得他们没有缘分,谁知道命运竟会有此离谱安排。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