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旅行

　　“亲爱的旅客朋友，您乘坐的QI2856次航班将于北京时间11点25分抵达鹭城机场，鹭城当前地面温度为26摄氏度，在此期间请您系紧安全带，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洗手间将暂停使用，谢谢您的配合……”
　　康歌揉了揉眉心，望向窗外。
　　昨天办理了离婚手续，开启30天冷静期，今天就和“准前夫”鹭城集合然后一起旅行，康歌越想越觉得自己生活在魔幻现实主义世界。
　　结婚三年，没有求婚，没有婚礼，没有蜜月，所以为什么要有离婚旅行？庆祝新生？

　　飞机落地，康歌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外走，低头掏手机打电话。“喂，李律您好，我是康歌。离婚的事辛苦您多费心，我不知道苏韵提出离婚旅行是为了什么，有可能是为了拖住我。调虎离山？偷梁换柱？釜底抽薪？”康歌被自己笑到，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不太清楚苏韵想的什么，按理说我们的财产一直是分开的，不存在什么大问题。但他太反常了，所以请您多留心他那边的动静，如果有问题，您随时跟我联系……哎好，辛苦李律。再见。”
　　挂了电话，康歌松了口气，走到机场大楼门口，亮健康码和核酸证明，出机场。
　　坐出租车到了附近的医院先进行核酸检测，之后再去预订的酒店，一系列查验过后康歌总算是进了房间。行李箱往边上一放，康歌直接坐在床上，没怎么着就觉得好累。
　　微信提示音响起。
　　【苏韵：落地了么？】
　　【苏韵：我在机场外面等你。】
　　【苏韵：饿么？】
　　【苏韵：有想吃的么？】
　　康歌想起来苏韵问过一嘴什么时候到，当时康歌敷衍了一句中午左右。
　　这人去接机了？？？他去接机干什么？堂堂上市公司CFO去接机不合适吧。再说他也没接过机。
　　康歌由于工作性质，出差是常态。但三年里，苏韵一次也没接过机。
　　更大的疑惑裹挟着未知的恐惧袭上康歌心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冥冥之中自有瘪犊子。
　　康歌抬手回复。

　　苏韵看向手机。
　　【Swan：不好意思没说清楚……我已经到酒店了，已经吃过东西了。】
　　苏韵眨了下眼，早上8点就来等，机场人一波又一波，看得苏韵脑子疼。没办法……错过了。
　　【苏韵：好，那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一起吃晚饭可以吗？】
　　【Swan：好。】
　　康歌戴上耳机单曲循环最近喜欢听的歌，然后打开行李，拿出《2022CPA税法应试指南》，开始刷题。
　　康歌麻痹自己很有一套，耳机一戴，谁都不爱，小题一刷，我最厉害。

　　下午三点，康歌的肚子开始上街游行，大声控诉康歌的虐待。
　　康歌在包里翻了半天，好容易找到一小包肉干，火速塞进嘴里镇压肚子的抗议行为。
　　然而镇压了一个多小时，肚子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康歌真的很想回到几个小时前打死那个睁眼说瞎话的自己。明明没吃饭，匆匆垫了垫肚子……阿巴阿巴……好饿……
　　像是感应，康歌的微信响了。
　　【苏韵：可以提前一点吗？我们可以边逛边想晚上吃什么。】
　　【苏韵：中午没怎么吃，有点饿了。】
　　对哦，他去接机了，那午饭可能是糊弄过去的。
　　【Swan：好，我收拾一下，五分钟。】
　　苏韵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出门。他犹豫了一下，靠在了自己房门对面的墙边。
　　康歌出门，抬眼看到斜对面站着的苏韵。对方看到自己，站直身走过来。
　　“走吧。有想吃的吗？”苏韵低声问。
　　“没有，随便吧。”康歌微微低头，错过视线。苏韵说话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看着对方，给人亲近、认真、被尊重的错觉。
　　然后康歌看到了苏韵左手还带着婚戒。
　　自己的一个多月前搬家的时候放在客厅桌子上了，下面压着自己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

　　“……其实我刚刚搜了下攻略，上面说附近有家餐厅不错，这个点应该也没什么人。”苏韵开口破冰。
　　“哦好。”
　　破冰进度1%。
　　苏韵没看手机直接走，康歌微微落后半肩，默默观察。
　　怎么看，都不像“刚刚搜攻略”。
　　当然不是刚刚搜好的攻略。上周五见面回去，苏韵立刻搜旅行地，选好之后火速浏览各种平台各种攻略，提取关键信息之后归纳总结。昨天周一办完手续之后立刻到了鹭城，花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踩点”。
　　苏韵喜欢提前准备，康歌也是。
　　但在康歌眼里，这个准备看起来像计划，约等于预谋。
　　能谋什么？财产转移？自己的钱都握在自己手里，还加了李律师这道安全锁。承担巨额债务，然后携款逃跑，夫妻共担让自己背锅？但从周五自己就和李律师各自调查，都没有相关的迹象。
　　那能是什么？
　　思忖间，苏韵忽然停下脚步。
　　康歌抬头一看，一家大型购物中心门口。苏韵掏出手机扫健康码，康歌也开屏扫码。进去绕半圈上扶梯，又绕半圈去对面再上扶梯。
　　康歌心想，嗯，布局合理，知道让顾客尽可能接触不同购物区域，增加消费可能性。
　　商科人奇奇怪怪的自觉，仿佛此刻绕圈的不是她自己。
　　三楼迎面是一家装修偏古风的店，大乌木匾额，烫金的字，有服务员在外面揽客迎宾。但进店装潢还是现代化的干净整洁极简风格。大实木餐桌没有油污包浆，旁边的窗台放了一盆小小的绿萝。
　　地理位置OK，整体环境OK。
　　一进门服务员有集体欢迎口号，引座后立刻过来送茶水餐具，提醒扫码下单。
　　服务目前也到位，线上点单……
　　目前为止，这家店的运营方面内控做的不错。
　　其实很多时候，一家企业有没有重大舞弊和内控缺陷，看日常运营就可以窥得一二。
　　“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苏韵把他的手机递过来，打断了康歌的思绪。
　　康歌低头，菜单上的美食看起来都非常诱人。康歌没客气，随意点了两荤两素，顺便把主食加上，然后还给苏韵。苏韵又在手机上点了点，然后锁屏。
　　康歌低着头看手机。
　　微博刷了好几下，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一杯水被推到视线边缘，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

　　康歌抬头冲苏韵露出标准职业假笑，说了句“谢谢”。说这句话的同时，康歌不动声色地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小下手机，让手机离那杯水更远一点。
　　小票被前台打印出来放在桌上。
　　然后饭菜陆续上桌，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总算流动了。康歌发现，苏韵另加了道汤和甜品。
　　“菜已上齐，请您慢用。”
　　康歌职业病发作，拿起小票对了一下。
　　两个人安安静静吃了顿饭。
　　饭后两个人慢慢悠悠的溜达回了酒店，各自回房。

　　苏韵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手机显示康歌从支付宝转了一笔钱。
　　苏韵皱了下眉，又松开。他想起来了。
　　饭钱的一半。
　　她核过小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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