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

　　北京时间00:17，Z省H市
　　灯红酒绿的都市依然活跃着，高楼大厦亮着彩色的霓虹灯。对于许多生活在城市的人们来说，这个时间才是夜晚的开始。
　　酒吧里随着音乐手舞足蹈的男男女女尽情地放纵着。歌舞声中，吧台一位明显未满18周岁的少年正独自喝着闷酒，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有一双剑眉，长长的眼睛，十分深邃，鼻梁高挺，两片唇抿住，整张脸都带着似有若无的攻击性。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些炫目的灯光照耀下的迷醉的脸。讥笑了一声，拿过吧台上的一瓶郎姆酒，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在他左边林列着十多个空酒瓶。正在擦拭吧台的酒保眼皮一跳，讪讪地上前说道：“陆少爷您不能再喝了。”
　　“怎么？你也要来指手画脚了？”少年的声音带着醉意。
　　“不不不不，小的不敢，小的是怕您再喝下去……陆总就该知道了。”
　　少年抬腿踹了他一脚，骂了几句，却没再继续喝下去。

　　与此同时，在几个街区外的地方。
　　林若再一次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惊醒了。他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脸上微微渗出的汗，却没有开灯。黑暗中，瘦削的人影呆坐着，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披了件外套，走上阳台。
　　四月末的天气依旧有些冷，夜风钻进林若的衣服，将他身上的汗吹干，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他将身体贴向了冰冷的铁栏杆，回忆着梦里的光怪陆离。一两盏路灯撒了些许柔光在他脸上。少年脸上的青涩还未褪去，脸型较小，略显些单薄，好看的眼睛底下却衬了一片青黑，瞳仁是偏灰的，里面像是藏了山雾，看着迷蒙。
　　林若家不在市中心，但也很接近了，大街小巷到现在还依旧热闹，向阳小区素来以静闻名，每一个住户几乎都是喜好安静或需要静养的人家，所以即使身处闹市，这里仍有一方安宁。
　　不知谁家传来了暧昧不明的声音，林若从心而生一股厌恶，离开了阳台，准备去楼下倒点水喝。
　　林若住在一栋双层小洋房里，他的房间在二楼，他老妈则住在一楼的厨房边。开水在厨房。林若一边下楼，一边心里想着奇怪，心里作用吗？怎么那种声音好像还越来越响了？？？他端起水喝了一口。
　　“啊~”
　　“噗――”林若一口水还没入喉，便喷了出来――那是老妈的声音。
　　他几口喝完了水，走到老妈门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理说，老妈也是个成年人了，也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是，要真的谈了个男朋友，又怎么会瞒着他呢？
　　是的，林若的老妈周淑敏女士是一个单身贵族，她为我们印证了什么21岁未婚先孕，丈夫酗酒死在家里被只有十一二岁的儿子目睹，丈夫生前家暴妻儿什么的都不止发生在小说里，周女士的人生也一样狗血。
　　而此刻，曾经目睹父亲的死亡的儿子正在透过一条门缝目睹着她与寻欢客的夜夜笙歌。
　　林若：“……”
　　林若关上了门，缓缓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面无表情的坐在了飘窗上，慢慢的将自己缩成了一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缩起来，但这样的角落，这样的姿势给了他安全感。
　　像往常一样，林若没能睡着。等到五点天渐渐亮了，坐在飘窗上仿佛雕塑的人才动了动。
　　再过一个多月就中考了，按照林若的想法，他应该象征性地起来看会儿初中教材――虽然他已经自学完了高一的所有课程，六月考完中考后就可以去□□五中跟读，九月就能开始高二的生活了。
　　□□五中建校四十八年，教出过市状元不下二十个，是省内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学风良好，老师、校长也挺开放。校内分为两部，高考部和体艺部，学校以高考为主，体艺为辅，每年对外招体考艺考生共两百人，高考生共八百人。每个人都争破了头，想要进入江五中，导致几乎每年中考的前近千名考生均被五中垄断，五中从此也被其他各校老师视为公敌。但没办法，状元还是从五中出，人家五中就是牛b。

　　“当，当，当”下课铃声响起，□□五中高一（1）班教室内炸开了锅。
　　“号外号外！大消息啊！”，一个男生从班门口跑进来大喊。
　　“张大嘴，又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外号“张大嘴”的男生喘了口气说：“中考，咱中考的市状元要来我们班读了。”
　　“我X，跳级啊？！”
　　“那可不，都跟读了，应该是适应性学习了吧？”
　　“中考状元啊，咱班不也有一个吗？”
　　“报告，咱班状元今天又逃学了。”
　　“陆晨皓这两个月好像有一半的时间没来啊”班长许之豪小声说道。
　　坐他边上的体委用肘子捅了捅他：“管他呢，班长，下下节课体育课，打球吗？”
　　“陈康，你这小没良心的，爸爸平时对你不够好吗？”陆晨皓拎着包从后门进来，在门边最后一排坐下，顺手给坐他前面的体委一记暴栗。
　　陈康吃痛大叫一声，转过头来，三叩九跪：“爸爸！我错了！”
　　陆晨皓似笑非笑道：“迟了，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朕决定不送你那双签名jorden了。”
　　“别啊！”
　　陈康的惨叫声与上课铃同时响了起来。
　　“陈康，你鬼叫什么？”一班的班主任余新杰正好走进教室，点着名侃了他一顿，“小伙子身强力壮，可以去练河东狮吼了啊。”
　　全班幸灾乐祸。
　　“好了好了，静一静。”余头清了清嗓子，对门外招手，“小林啊，你进来吧。”
　　门口的林若抿了抿薄唇，双手掐着掌心走了进去。余头大概是看见了这一幕，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别紧张啊，小伙子。”又抬头对班里说：“这是咱班新来的同学林若，今年的中考市状元。学校说是来跟读，其实就是安排在我们班了。未来的两年多，他将跟你们一起学习，一起考试，一起生活，希望大家能够多帮助帮助小林同学，尽快的接洽……”
　　余新杰，外号“余头”，五十二岁，语文老师，长相很和蔼，也很好说话，又是叨叨起来就停不下来的那种。他从一开始的“小林同学插班生”，一直聊到了“班里卫生不错，周方怡的卫委干的不错”云云。
　　班里很快开始了交头接耳的声音，余头这才想起来，边上还站着个小林同学：“你就坐那边那个空位子吧。”余头指了指陆晨皓边上的空座儿。
　　“哦，对了，陆晨皓，下课了来我办公室一趟。”见到陆晨皓，余头又插了一句。
　　陆晨皓：“……”
　　等到林若坐下了，余头才拿出语文书：“好，都把必修三拿出来，昨天让你们背的书都背了吗？我抽几个同学站起来背背看。”
　　陆晨皓用肘子怼了怼林若，说：“给你介绍同学呢，多记点。”
　　虽然语气很轻挑，但确实是这样--
　　余头：“下一位让我们班长许之豪背诵一下第三段。”
　　……
　　“体育委员陈康接着背。”
　　陈康：“老师……我……”
　　“你又把书本落教室了？”
　　全班哄笑。
　　“呃……呵……”陈康眨巴眨巴眼。
　　余头叹了口气，让他坐下：“下次记得换个理由，接下来我们来齐读一下这篇文章……”
　　不是您帮我编的理由吗？陈康一脸懵逼地坐下，余光瞄到后面那两位。
　　陈康：？！
　　“卧槽，老许，我没看错吧？陆少爷会跟别人共用他的书？！”陈康压着声音说道。
　　“你看清楚一点，人家根本没想用他的书好吗？”
　　“卧槽，有生之年居然有人拒绝陆少爷！”
　　……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余头夹着书，端着茶杯走出了教室。
　　“嘭！”

　　教室最后排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一班的同学便看见陆少爷气冲冲地摔门出去，走向了余头的办公室。
　　“靠，陆少今天也很暴躁啊！”张大嘴走了过去拍了拍林若，“没事他这两个月，更年期，甭理他，他不是冲你。认识一下，我叫张俊，外号‘大嘴’。”
　　他就是冲我……小林同学心想：“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哎，别客气，来了这个班就是我兄弟。”张俊大大咧咧地说道，“以后有啥学习问题找吴晓天，他是学委，”张俊指了指一个戴着方框眼镜，一脸学霸样男生，又指了指自己，“想知道什么八卦，可以找我，我张大嘴，无所不知无所不……”
　　“可拉倒吧你，”周方怡一把将他拍开，“你好呀小林同学，我是卫生委员周方怡，班里的值日工作需要把你加进去吗？”
　　小林同学乖乖地点了点头：“好的。”
　　“那你就加到班长那组了。”
　　“辛苦了。”
　　“体育课啊！帅哥美女！不要围这了，放我出去！”陈康咆哮着，一米八的大个儿卡在人群里。
　　听到他喊体育课，班里的人立马跑了大半，他们也就是来看看传说中的状元的，现在招呼也打了，便立马冲去了操场。
　　许之豪跑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林若，体育课一起打球吗？”
　　“啊，不了，谢谢，我一会儿去数学老师那儿找找资料。”
　　“走吧走吧，”许之豪一把将他拉了出去，“体育课也是要上的，强身健体。”
　　林若：“……”

　　林若还是没有去打球。笑话，那些人有些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怎么打？总不能喊“眼镜儿接球”吧？
　　他坐在操场边的杨树下，看着那些身着统一短袖的蓝白色身影在六月末的骄阳下跑来跑去。热浪吹来，带走了学委的一张英语资料，飞向小灌丛。
　　林若看着去捡英语资料的学委，若有所思。
　　吴晓天捡着了资料，回头一看，林若正盯着自己看呢。学委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又坐回树荫下背起书来。
　　林若心想，这个班的同学人都挺好的，很友善也很热情，就连那个看着很凶的同桌也有善意，只是脾气好像差了点儿。
　　刚刚陆晨皓摔门出去，看着还挺生气的，但是事情的起因，真的太幼稚……
　　陆晨皓看林若没有语文书，于是要借给他，但是林若觉得陆晨皓因为自己而没有语文书用，很过意不去，所以他提出了一起用。但不知道这句话哪个点戳着陆少爷了，于是就有了陈康看到的那一幕……
　　大概是不喜欢跟别人用同一样东西吧，况且张俊叫他“陆少”……想来不是昵称。陆晨皓很有可能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之类的……想到这，小林同学为自己即将和这样一个同桌坐两年而叹口气。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难搞的同桌会是国内第四大企业集团老板的儿子，也更想不到在这两年时间，他与这个陆少爷间会发生许多令人感慨的故事。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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