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柠檬黄之前

　　《在柠檬黄之前》
　　/yespear
　　/晋江文学城

　　“喂喂……”
　　教导主任站在台上拿着麦克风试音，声音经接触不良的音响被放大扩散，化为一片嘈杂不清的噪音。

　　难得开张的小礼堂灰扑扑一片，只剩台上挂着的灯牌“明才国高高二期末表彰大会”在孜孜不倦地闪着红光。
　　快放假的兴奋与喧闹混杂着青春期狂躁的味道在闷热的夏天迅速发酵，一下便充斥整个小礼堂。
　　因为来得偏晚所以位置剩的不多，周绎北皱着眉，寻了仅剩的一个窗边位置坐下，伸手推开窗。

　　南城六月末的热浪涌入，还夹杂着一丝一缕的风。

　　身旁有人坐下，周绎北回头，又马上皱起眉，刚想开口让他换个位置，但扫了眼发现礼堂里已被挤满，只默默往窗边再靠了靠。
　　戴上耳机，随身听中随机播着歌，而周绎北闭上眼补补眠，昨天订正期末联考的卷子订正得有点晚了。

　　对于明才的普通学生而言，这个表彰大会只不过走个过场，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明才国高算得上是淮市最好的中学之一了，无数的家长挤破了头想让孩子考进来，也有数不清的学生埋头苦读只为争取一个入学名额，其实不过都只是是想来明才国高接受好一点的教育罢了。毕竟几乎半个淮市人自小接受的关于教育的灌溉永远是“能进明才国高，就几乎一只腿迈进重点大学了。”
　　因此明才国高内的学生几乎都是各区各县城初中的佼佼者，但是放在明才这一个更开阔的平台中，第一名还是只有一个，也永远会产生倒数，从尖子到泯然于众人的落差，其实是很难捱的，但是为了所谓光明的前程，也只能握紧笔走下去。

　　校长不知疲倦地念着稿，自卖自夸充斥三页稿纸，念得口干舌燥，念得校董们满面春风，这才回归表彰正题。
　　然后周绎北在耳机里舒缓的音乐间奏间，听见那个被扬声器嚷得刺耳的名字。

　　“特别表扬应洵同学，代表明才在这次高二期末市统考中拿下全市第一的成绩！”校长语气激昂地说着，“让我们用热烈掌声欢迎应洵同学上台领奖！”
　　在不整齐的掌声中，在耳机里循环播放的R&B中，在广播音响的杂音中，应洵站起身，放下书，然后对着狭窄的过道与闭着眼专心听着歌的周绎北束手无策，只得低低地说：“可以让一下吗，谢谢。”语气是冰冰凉凉的温和。

　　心中虽然恶狠狠地评价着一句“假惺惺”，可周绎北在众人面前还是乖顺地摘下耳机站起身。

　　两人擦肩而过，然后她面无表情地再坐下。

　　聚光灯将少年孤高的身影勾勒出来，明晃晃的光线勾勒出他优越的骨相。
　　周围有女生小声讨论，粉红气泡漫天飞舞，他总是很受欢迎，而她只是又戴上耳机。
　　情书塞满抽屉，礼物堆满书桌，这是属于别人的罗曼蒂克故事。
　　而她只不过想成为一个最普通的高中生。

　　眼神瞥过旁边座位，一本《The Origin of Species》，周绎北默默瞥开眼。
　　真装。

　　在而后公布的其他奖学金名单过程中，大家的反应就惨淡多了，毕竟坐在台下的，一定是考得没有台上好的，能做到衷心的祝福实在是太难了。

　　可在慢吞吞的颁奖过程中，现场掌声突然热烈了些，差点就能比得上应洵了，周边女生又开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红着脸地窃窃私语。
　　周绎北百无聊赖地抬眼望去。

　　哦，原来是班里刚转过来半学期的新同学，白净斯文……啊，可能再加上：成绩好点。
　　可前排女生脸微红，交汇的眼神隐秘却又直白。
　　周绎北撇撇嘴，无聊。
　　都要高三了，怎么还有人天天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她搞不懂。

　　全市第一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手的奖状与奖品回到座位坐下，迈腿走进狭窄的座位坐道，裤脚不可避免的与她垂下的裙摆摩擦。
　　深呼吸，压下心中莫名的燥意，周绎北往窗边靠了靠。

　　小礼堂就几扇窗，空气实在不流通，应洵也抬手松了松领带，解开颗扣子，拿起书翻过一页。

　　不小心瞥见某人露出的锁骨，周绎北侧过脸再深深呼出一口气。

　　窗外是夏天。
　　草木的气息被烘烤，夹杂着青春期的荷尔蒙在蒸腾。

　　调大了声音，耳机隔绝了一切，音乐渐入尾声，随身听随机播放到下一首歌，她闭上眼，有风吹过，吹起她鬓边垂落的头发，拂过脖颈，痒痒的。

　　午后的沉闷催生乏困，周绎北眼皮发沉，在校董繁杂的致辞中，伴着耳机中的音乐，一头栽进睡眠里。
　　肩膀一沉，应洵翻页的手一顿，侧眼望向睡得头发糊了一脸的周绎北，抿唇，抬手，轻轻推开她的头，尝试让她靠着椅子睡，无果。
　　周绎北可能烦了，还呜了声，然后无比自然地在应洵肩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自顾自地继续睡。
　　应洵深呼吸，转过头继续看着书。
　　手指摩挲书页，却是久久没有翻页。

　　伴随董事长一声“散会”响起的是格外整齐响亮的掌声，人头攒动，脚步声回响。
　　适时地惊醒，周绎北摘下耳机，皱着脸，揉揉脖子，怎么那么酸。
　　再望望周围，拥挤的礼堂怎么一瞬间就只剩零零散散的一些人而已了，她眼睛一闭一睁就散会了？

　　下意识地感觉有人在注视，她装作不经意地看去，对上应洵沉沉的眼，一僵。
　　“睡得舒服吗。”
　　不是疑问句。

　　周绎北后知后觉地将眼神移向应洵的肩膀。

　　流畅的肩颈线条，青春期的生长仿佛就在一瞬，少年的肩膀已延伸成宽阔的洋面。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难得地卡壳，摸摸发酸的脖子，只干巴巴答了句“还好吧。”
　　然后不知眼神捕捉住谁，周绎北做贼心虚地抛下个含含糊糊的“谢谢”，以一副急着寻人的样子离开。
　　落荒而逃。

　　小跑几步上前挽住黎蔓的手，找到一个依靠后，周绎北整个人才从僵硬的状态中松软下来。
　　“你怎么会和应洵坐一起啊。”黎蔓搂着周绎北问道，语气疑惑夹杂着震惊。
　　“别说了。”周绎北没好气地回答道，牵着她走进卫生间，“让我先洗把脸，困死了。”

　　应周两家多年合作伙伴，两人小初高都同班，本应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却忽然相看两厌。
　　周绎北把她对应洵的讨厌明晃晃地展露，其实应洵对她的讨厌并没有太多反应，依旧维持着他待人有距离的温和，但耐不住周绎北反复宣扬，好像应洵不喜欢周绎北也成了实证后的事实。
　　他们潮湿的不合关系在明媚阳光下晾晒，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蒸发出八卦与谣言的水汽。

　　察觉到她对于这个话题并不热烈的态度，黎蔓适时扯开话题，兴冲冲地刚才在颁奖典礼中听到的一耳朵八卦及时分享：“北北，你知道吗，我听说林枳和我们班那个特招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哦！”
　　微冷的水扑满手心，俯下身轻轻打湿脸，脑袋稍微清醒了些，周绎北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空洞地眨眨眼，没有反应过来，“谁？”
　　“就那个江岭。”
　　“哦？”眨了眨眼，周绎北迟钝地反应过来，“哦，刚才领奖那个吧。”
　　回忆了一下那个男生的长相，周绎北皱着眉不解疑问着：“都要高三了，他们怎么还有时间想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啊。”

　　周绎北话语刚落，厕所隔间门打开，话题女主人公林枳走向周绎北，仰着头，一如既往的傲气，不容许任何杂音的存在：“我高三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还轮不上你来评价吧！你还是先处理好自己和应洵花、里、胡、哨的那些事再来说其他人吧！”她着重在“花里胡哨”四个字上加重拖长了音。

　　周绎北本就与林枳不对付，周绎北看不起林枳的小白花人设，林枳瞧不上周绎北的大小姐性格。
　　往常对待林枳的狗吠，周绎北总是充耳不闻，可这次她说得实在难听。

　　于是周绎北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语气是轻飘飘的漫不经心：“呃，不管怎么样，好像应洵都比那个江什么好一点吧。”
　　“你！你就是嫉妒！”林枳脸涨得通红，口不择言，“真是搞不懂你这个暴发户又在清高什么，我说人家江岭还看不上你呢！”
　　周绎北听着好笑道：“你八字还没一撇呢就那么护着人家，有必要吗？林枳，你可不要总把自己搞成跳梁小丑啊，小心当久了，真成小丑了。”
　　然后故意凑近了林枳，她弯起唇，“而且是我看不上他才对吧。打个赌，这个暑假我可以赢了你，从各种层面。”
　　“赌就赌！你以为你是谁？”

　　周绎北转过身，冷着脸走开。
　　其实，真没意思。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