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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1
靠近海边的南和城最近来了两位年轻的医生。
他们在城里租了一个地方做为医馆，自己却住在郊外的海边，每日来回都要走上小半日。
他们以兄弟相称，自称姓北，城里的人于是便称他们一个为大北先生，一个为小北先生。
两人医术高超，心地善良，很快就善名远播。城里客栈老板儿子的病被两位先生救好之后，便竭力邀请他们免费住到客栈，好歹方便一些，却被兄弟二人婉拒。说是来回行走有益于强健体魄。
南河城是西苍国的边城，所处地势非常奇特。三面为沙漠所包围，一面临海。
这兄弟二人所居住的地方，地势尤为险恶。那房子早先是为了夜间替海上航行的船只指路而建，坐落在一座陡峭的山崖上。每日里巨浪扑崖，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溅起满天碎珠。
所以没有人知道，在那样巨大的海浪声中，还夹杂着阵阵龙吟。
夜幕垂落之后，那“兄弟”二人便会顺着山崖另外一侧更加陡峭的悬崖下到下面礁石裸露的海滩上修炼。
在沙海中流浪了足足两年，来到这海滨小城的时候楠生的素术已经小有所成。
在韩部的帮助下，楠生相继又打开了玉衡，摇光，天玑三窍。唯留下天璇和天权最后两窍尚未突破。此时单靠韩部的外力相助已没有太大的作用，需要楠生从里努力。
这也就更加要求她对于水行的修炼早日再上一个台阶。
缔结了血盟的苍龙随着楠生的进步法力也有所恢复。现在若是遇到危险，以楠生，韩部和苍龙之力一战尚可自保，二人才最终决定离开条件恶劣的沙海，趁着夜色转而将苍龙藏入了大海之中，他二人则以兄弟相称在此住了下来。
这两年的流浪让二人变了许多。
不仅楠生有所进步，韩部的修炼也精进了许多。
沙海天天都是酷日暴晒，韩部的皮肤完全的晒成了古铜色，再加上流浪过程中不断地与沙海中的异兽.交手，让原本一身书卷气的儒雅男子而今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变化更大的是楠生。
她的皮肤不可避免的也晒成了深色，幸好与韩部有所区别，她的是一种近乎蜜色的浅褐，映着她蓝色的眼睛和刻意染成褐色的头发，看上去倒真和西苍人非常相似，她便索性均以男装示人。
住在海边除了方便将体形巨大的苍龙藏在海水中之外，也是为了楠生水行的修炼。
夜色笼罩的大海，白浪滔天。仔细看时隐隐有一抹金色在其中忽隐忽现。那是被楠生从大海深处唤了出来，借着夜色的掩饰到海面上放松透气的苍龙。
完成了一日修炼的楠生放松地坐在礁石上看着远处的苍龙。两年时间的磨合，她和它几乎已经可以做到在战斗中心意相通。
身后传来衣衫浮动声。楠生回头时，却是韩部顺着山崖飞身而下。
月光下那个男人轻飘飘的落了地，长身而立，微笑着看着她。
“苍龙这几日在海里憋坏了。”
楠生轻轻开口，韩部慢步走到她身边坐下：“这几日城里那怪病流行，你我二人分.身乏术，今夜能陪着它在海面上唤口气已是不易。”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多人中毒？”
楠生开了口，微微皱起眉头：“前几日里还没有征兆，突然间就倒下这么多人。”
韩部点点头：“今日为止，前几日发病的人死了已有二十出头。”韩部顿了顿叹了口气：“此病来历蹊跷，势头猛烈。我本劝城主将那些尸体尽数焚烧，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楠生默然。在西苍，唯有十恶不赦之人才会火葬。传统的西苍葬礼，都是将人用家里最好的牲口杀了之后剥下的兽皮裹了，葬在沙海边缘一个特定的地方。再由当地巫师做法超度。
“白日酷暑，那尸体只怕还没有运到下葬之地就已经腐烂，到时候送葬的人不知道又要倒下多少。”
韩部摇头，随即不语。
二人行医，虽然平日里靠的都是韩部和楠生本身的医术，真到遇到了不明病因药石罔顾的病患时，便动用的是楠生水行的素术。
水行初期侧重治疗辅助。动用素术救人虽然几乎可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可惜每动用一次对于现在的楠生而言，耗费极大。不到万不得已，韩部坚决不同意楠生替人治疗。
现在这情况，却是楠生想用素术救人也已不可。满城的人几乎倒下了一半，只怕她人未救完，自己先力竭而亡。
楠生站起了身，一声长啸，大海里隐隐传来一声回应，苍龙甩出一个巨大的浪花，听从楠生的吩咐沉入水底去了。
“城主是否打算明日将那些尸首下葬？”
楠生转身看着韩部，他也随着她站了起来。闻言点头：“城主已经召集了几个义夫将已死之人的尸首集中运到了一起停放，说是准备好了法坛便明日下葬。”
楠生往前走了一步。岂料礁石湿滑无比，一下踩空便向前扑倒。
韩部几乎是立刻便伸手接住了楠生，她扑进他的怀里，倒像是她投怀送抱一般。
肌肤相亲，呼吸相闻。
韩部扶在她腰间的手暗自一紧，随即放开了她退后一步，半转过身去：“晚间礁石湿滑，你要小心些。”
楠生只觉得一颗心巨跳不已，匆匆应了声是，便自顾自的上山回了房间。
她不知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楠生掩上门走到书桌前坐下，窗外正对着大海。咸湿的海风吹进来，天上一轮明月高挂，再往外是墨沉沉无边无际的海面。
她是慌张了。才会连先前的事情都没有谈完，便落荒而逃。
两年的生死相随。
楠生扭头看向一旁的铜镜。只见铜镜里倒影出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她怔怔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男装的时间久了，有的时候自己都忽略了自己的性别。
今晚的失态落到韩部的眼中，不知他作何感想。
楠生眉头轻轻一皱，忽然回想起当初韩部跟着她从蜃城里出来时曾经说过的话，待到她安顿之后他便要离开。
他随着她的日子比预期的时间长了许多。
可他终究还是会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地方。回到韩家继位做他的门主，回去辅佐即将得到天下的李易。
也许让他走也好。她性情虽淡漠，却也感觉得到这几年来在两人之间暗暗滋生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楠生不愿深想，所有的念头就此打住，熄了灯在床上躺下。
睡不着，空气中仿佛流动着什么阴暗诡异的东西，让她心神不宁。
至从身上的五窍开了之后，她对于危险和一些未知的感知远远超过了往日。
楠生心知有异，穿上了衣物起身。
风很大。从敞开的窗户里呼呼的涌进来。
不仅仅是风。
楠生伸手，接住飘落到掌心的东西，还有黑色的雪花。
楠生的掌心间蓦然腾起白色的光芒，将那黑色的雪花笼罩，渐渐的将它融化，最终化作一缕灰烟。
是怨气。
这么强大的怨气，绝对不会是城里死了的那区区二十几人凝结而来。
楠生转身拉开房门，韩部已经站在了大厅里，见她出来丝毫没有意外之意，视线在她身上一停便移开：“那怨气似是来自城里。”
二人不再多说，出了门朝着目的地飞身而去。
两人静悄悄的入了城，到了怨气所聚之地。
出乎意料，这里竟然就是那二十几具尸首的停放之处。
二人不敢打草惊蛇，悄无声息的上了房顶，伏在屋檐上看向下方。
那二十几具尸首就停放在对面屋子的大堂里。
因为家人还没有准备好下葬用的兽皮。所以这些尸首只是用白布盖了，整齐的平放在地上。
就在那间屋子的上方，盘旋着极为浓烈的黑色怨气。
大厅里一片昏暗，唯有那盖着尸体的白布反射着溜进大门里的月光，散发着一种惨淡的莹白。
四下里一片寂静无声，不知那怨气到底从何而来。
就在此时，大厅里蒙着白布的尸首突然微微一动。
楠生与韩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底看见了一丝惊疑。
死巫操控傀儡之术？！
没想到事隔多时，竟然又让他们遇到了操控死人的死巫术者。
韩部和楠生交换了眼神。两人皆都决定按兵不动，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会儿时间大厅里的那些尸首已经俱都站立了起来。
尸首正处于尸僵期间。直愣愣的突然由躺变作站姿，原本盖在它们身上的白布飘落了下来，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立在大厅之中，说不出的诡异。
若是仔细分辨还是能够分辨得出，夜色的掩护下，那些尸体的身上都缭绕着细细的黑色雾气，丝线一般缠绕在他们的身上。
尸体们顿了一顿，俱都专向一个方向，整齐的列队走了出去。
这尸首浑身僵硬，走路时异于常人，腿脚不会弯曲，直愣愣的迈出去，双手也是机械的在身边摇摆，明明动作沉重，偏偏落地无声，而且动作迅疾。一会儿功夫都离开了停尸的地方，向着城楼的方向而去。
韩部和楠生在房顶跳跃着紧追其后。远远的看见城门的灯火，楠生忍不住低声开了口：“难道操控它们的人就不怕守城的驻兵看见？”
等到了城门附近答案自然揭晓。整个城楼上空空如也，城门附近站着一排士兵，竟然也是和尸体一般的僵硬姿态，排在半开的城门两边，竟似在等这队尸体前来一起离开一般。
这群士兵的领头人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纸灯笼。等到尸体队伍到了眼前汇合，那领头人便转身出了城门，后面的人随着他鱼贯而出，不出片刻都离开了南和城。
楠生和韩部待到前方的人马尽数离开方才悄悄靠近。看出去时外面浓厚的黑暗已经吞没了那队尸体的身影，唯有那个白色的灯笼，无根无凭的，仿佛在黑夜里独自飘动一般。
韩部抢到楠生身前，一前一后随之也出了城。
城外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海。天上的黑云早已遮蔽住了天上的那轮孤月，四下里一片昏暗。沙海上夜间的风已经开始肆虐，扫过鼻端时带着强烈的尸臭味，想来是他们处于下风，风带来了前方尸体的味道。
这么在沙海上追踪，没有任何物体可供他们藏身隐匿，二人也不敢跟得太紧，远远的吊在那小小的灯笼后面。
突然间韩部的步伐一停，伸手拦住了楠生。
便是韩部没有伸手，楠生也已经惊得停下了脚步。
沙海地势有起伏。方才他们一直在顺着一个缓坡往上。此刻已经到了缓坡地顶端，于是便瞧见了下面远处的景色。
黑暗中无数个小小的白灯笼，每隔一段距离，就在空中静止不动的漂浮着。
除了那星星点点的灯笼，前方依然是黑压压的一片，然而就在那样浓重的黑暗中，却藏着一种巨大的冰冷感沉沉的压在人的心头。
韩部拉得楠生猛地伏下了身体，捂住她的口鼻，自己也摒住了呼吸，悄无声息的开始退后。
楠生虽然不明白韩部的举动，长期养成的绝对信任感却让她没有多问，随着他退下了缓坡，转身疾奔回城门之后，他方才放开了她。
二人上到空空的城楼瞭望塔上向前看去，隔得远了，沙海里点点的白色灯笼更显得缥缈，像是聚集了一群一动不动的白色萤火虫一般。
韩部神情严肃，撑着城墙浑身都绷得紧紧的：“楠生，是尸兵。”
“什么？”
楠生不解。韩部沉声开口：“韩某早些年在韩家的典籍上曾经读到过这方面的纪录。死巫操纵的高手联合，可以将死去的尸体催生成尸兵。”
韩部的视线依然紧紧地锁在前方星星点点的光芒上：“典籍上记载，南原开国皇帝是一个同修生巫和死巫的高手。自他之后南原再无人能同时修炼此两种冲突极大的巫术。当日南原开国皇帝曾经惨败，身边再无可用之兵，于是逃入了山林之中，躲避敌国的追杀。”
“尸僵虽然厉害，却是一种极其耗费法力，需要众多巫师同时催动的低级死巫操控术。南原为了战争，因它反噬不大，军队里的巫师都有修习。然而尸僵不仅需要巫师团体合作，更重要的是，南原从来没有在白日里用尸僵攻过城。韩家先祖认为，尸僵的致命弱点大概就是不能见阳光。”
楠生心里叹一声。韩家祖先所料不错，完颜朔曾经在她面前提过，尸僵的最大弱点确实就是阳光，见之即溶。
“尸兵则不同。”韩部的神情冰冷：“一个强大至极的死巫高手，可以催动数万的尸兵为他所用。当年南原的开国帝君便是在山谷中炼成了尸兵的操控之法，催生了数十万的尸兵卷土重来，最后才登上了王位。”
“你看前方的灯笼。”韩部约摸数了数：“若是按一个灯笼下属五十人算，那黑暗中也有五万之众的尸兵了，以这兵力，摧毁南和城不过在呼吸之间！”
楠生闻言一凛，看向前方。等到新加入的白灯笼入了阵之后，所有的灯笼竟然同时全部熄灭了，余留下压迫人心的黑暗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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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坑大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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