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之上

作者:周碎时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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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遇南山南(1)


      东境仙宫。
      浩渺星河翻腾而过,东境仙宫之下,漫过层层云雾,东境人界的繁华初上。
      今日是凡间的花朝节,大街上架起红色灯笼,各色鲜花自清晨起便开始了争奇斗艳。
      一片繁华景象。
      禹岁宫。
      几个穿着淡青色褙子的宫女井然有序地端着她们手上的木质托盘,将托盘之上妥当叠放好的衣物送入禹岁宫中。她们微微低着头,入夜的仙宫一片寂静,禹岁宫中住着的那位尊神使他们觉得本就安静的宫殿更加庄严,像是一个沉默不语的蔚然神像。
      寝殿内,掌事的宫人将她们引了进去。
      殿中朱漆楠木,房梁之上雕纹着景泰蓝花纹,云鹤水墨画屏风后,那位尊神正安静地由宫人们服侍更衣。
      殿内焚香,江深闻着微微蹙起眉,问身旁正给他整理服饰的宫人:“殿内焚的什么香?”
      “回方神,是伽南香。”那宫人专心于手中的工作,并不抬头去看江深。
      江深说:“太甜,灭了吧。”
      “是。”
      *
      花朝虽是凡间的节日,但延绵了上万年,自东境担任大帝一位以来,常言三界一体,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他们神仙也要重视的节日。
      天下四分,不论三界,都由东境、西洲、南华、北冥这四方神界统领,人界设有修仙所,二十八星宿下,不论个人尊卑,只论天资与吃苦耐劳之力。部分的神仙掌握着凡人的生死,然而大多数都是给凡人给予威望之后便什么也不管了。
      另外一界便是妖界。
      妖界晚于神界、人界形成,在盘古开天辟地后,万物钟灵,天宫之上最初的那代神仙便是在这样的物华天宝的环境下应运而生。他们各有所长,可腾云驾雾,随上神盘古开天辟地后,日复一日里,随着那些轻飘云雾一道飞上了天。
      人界便是女娲造出的那些凡人了。
      这群凡人出来的太晚,等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存时,那些钟灵毓秀之气早就散了个大半,轻飘飘地飞上天去了。
      不过他们也不争不抢,没有法力,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也怡然自得。
      妖界便是在人界形成的数千年后才初见雏形。虽说这大陆上的灵气再不足从前,但是各类原始森林和山峦之中,依旧储存着灵气。于是那些住在树上的、猫在山里的,误打误撞就吸收了日月精华,逐渐修成了妖。
      连接这三界的,最最关键便在于天上那二十八星宿,和那四位方神。
      方神乃一方之守护神,四方神曰东境青龙、南华朱雀、西洲白虎和北冥玄武。方神降世,说是这天上人间罕见奇景,也不足为过。
      虽说方神的仙锁不挑来者是人、是神还是妖,但是数百万年来,多是以神居多。而二十八星宿的星神则不同,它位列多,古往今来,多有妖和人被天机砸中,位列仙班、光宗耀祖。
      修仙者淬炼仙锁,为妖者修炼灵锁。左右都是把锁,锁的是三界众生的命脉与仙灵,也是于天下苍生而言最为珍稀之物。
      而这凡人修仙,与妖又不同,妖多数自成一体,而人则需要乖乖去四方所设修仙殿内,学习天上那些神仙所创造和沿袭的仙术。
      东境称其为昭武殿,南华为承佑寺,西洲曰碧汐门,北冥设道中庭。
      *
      江深穿好朱色龙纹长袍,待宫人为他戴上冠饰时,他问:“江夜那边怎么样了?”
      “回方神,月佘宫方才来报,三殿下早已穿戴好,在紫阳殿前候着了。”
      “他自己?”江深震了震衣袖。
      “是。”
      “来的还是那样早,母妃呢?”
      “回方神,宸妃娘娘在紫阳殿内陪着大帝,无暇顾他,连大殿下的传信都没来得及……”
      江深一摆手,脸色微沉,打断了这宫人的叙述:“行了行了,江图良过去的是信,江夜人都到了,那群宫人失职,查查今夜是谁任职看守,晚间送到我这里来。”发冠簪好,江深又挥下手让那宫人向后退些,又说,“下去吧。”
      *
      紫阳殿。
      一位容貌和禹岁宫的那位尊神有着九成相似,眸色却更深的人如树笔直,站在紫阳殿前。
      江夜穿着墨色锦绣成纹长袍,没带随身的侍卫。自方才便在这殿前候着,那老宫人说是进去禀报,结果半个时辰了也没见人影。
      宸妃娘娘名字唤作祈福,原先并非是东境的仙神。
      作为东境大帝的第三子,他虽非嫡出,但东境大帝唯一妻一妃,正妻自诞下嫡出的大皇子江廷后,就好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在东境隐居了,就连东境大帝与她也不常见面。因而他的母妃宸妃娘娘虽是妃位,又是北冥远嫁而来的公主,但依旧受尽万人敬仰。
      他不受待见,主要是因为,他兄长是万年难遇的青龙方神。
      一胞所生,是不常见的双生子。
      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人们喜欢比较,不管是拿自己和别人比较,还是拿别人和别人比较。江夜也不例外。
      方神降世,四方天穹之上皆是云海翻涌,上古神兽凤凰现世,绕着东境上方飞了足足七天,东境青龙图腾初现,碧蓝色的光辉悬挂在东境仙宫之上,可谓万年一遇的奇景。
      于是江深自诞辰便得东境大帝赐字,曰江如故。
      江夜抬起眼帘,目光看向紫阳殿后那片蓝紫交织的云海。
      此时的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已习惯。
      男子二十弱冠取表字,他岁及十九,再过些时日,该是他的生辰了。
      不知他表字为何,谁人所取。
      时间在流逝,昭武殿庭中日晷指针失去日月之光,被黑夜抹掉了影子,一时让人无法分辨时刻。
      “嘭——!”
      “轰隆隆——!”
      东境仙宫之上骤然降临玄色火球,看不清数量的火球宛如灼烧着鬼火的厚重石雕,于这东境仙宫之上飞速陨落、络绎不绝。
      宫人、侍卫、仙君,乱成一团——
      “有攻势,是火陨!重兵防守!”
      “咒术无用,引水灭火!”
      “迅速禀报大帝,誓死保卫禹岁宫!”
      “守卫军呢?来人施结界术!”
      “传令昭武殿关闭两界通道,火陨攻势太猛烈,绝非凡人可挡!”
      “糟了!方神不见了!”
      “什么?!”
      *
      南华人界,南山南。
      天色将晚,夜幕悄然降临。
      景鸣湖上,远见一叶扁舟缓缓行驶。
      船头一人身着素罗衫,一手自然下垂,一手弯于胸前站着,望着不远处小洲之上的小草屋。
      船尾一人穿着便衣坐在船上,头上半歪着戴着个草帽,嘴里还叼着跟狗尾巴草,眯着眼正使劲儿地看着湖水,似乎是要将这湖水看破。
      不一会儿,这人倏然起身,一边嘴里重复喊着“师父”,一边向船头跑去。
      由于这扁舟实在太小,上阳跑着两步就掀起了一阵颠簸,宋醉堪堪稳住身形,面色不改地对上阳说:“上阳,不得……”
      ……于小舟之上奔跑,会引起颠簸。
      他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自己徒弟给打断了。
      上阳说:“师父师父!那湖里像是有人!您瞧,就在那边!”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指方才他观察到有人的那片水域。
      宋醉顺着上阳所指的方向看去,月色太暗,他仔细看了好久才终于看见那湖中确实是飘着一个几乎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
      宋醉面色微带急切,说:“当真,快过去看——”
      他这句话又没来得及说完,就忽然船身一轻——他那徒弟施法一跃而起,轻而易举地飞到了那人身侧,搭手一捞,又毫不费力地把人带了起来,再一运气,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船上。
      宋醉抿嘴,看着上阳把测这个人的气息。
      不多时,上阳转头对宋醉说:“师父,这人还有气呢!”
      宋醉:……
      他与他这徒弟因缘结识,过了这么多年,终究是没把上阳这毛躁的性子给改了。
      宋醉踱步走过去。
      上阳将手搭在那人的手腕上,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先是带着求知欲探起了这人的脉搏,随后他微微皱眉,直到最后眉心都要拧到一起去。
      宋醉问他:“怎么样?”
      “师父,我探不出来,这人的脉象怎么那么奇怪?”上阳如是说,在宋醉蹲下身前侧开了身子。
      宋醉将手搭了上去,面色凝重地探完脉象,收回手施法为这人注入灵气,头也不回地对上阳说:“此人仙锁颇诡,上阳,你在湖边设个结界。”
      上阳愕然:“设结界?!”他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
      宋醉解释道:“此人脉象紊乱,仙锁都快胡成一锅粥了,但是他体内蕴藏着巨大的灵力——”宋醉所输的灵气又悉数散了回来,这人仙锁太散,修补过难,他又加强了咒术,说,“这人一定是某位我们不知但法术高强的仙君,遭到了仇家的报复,才被害成这样。”
      宋醉转了下手,收了灵气,简要地做了个总结:“他此前一定作恶多端,否则也不会遭来如此惨绝人寰的杀身之祸。”
      上阳布好了结界,也受了灵气,不解地问:“师父,他既然作恶多端,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救他?”
      宋醉抿嘴而笑,大量的法术消耗让他面色有些苍白,从宋将军府来到南山南后,他还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法术消耗,一直都是休养生息,偶尔再敛去仙气去长街上给人看看诊、卖卖草药。
      他对上阳说:“作恶多端只是猜测。”
      上阳“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师父,一会是蒸糕还是烙饼啊?”
      “炖鱼汤吧。”补一补。
      都说妖类活跃于八荒六合之中,汲取灵气修炼得道,算是半个神仙却比神仙多出十八般武艺,琴棋书画、理事做饭,乃是样样精通,然而宋醉捡的这只赤狐却对凡事都是一窍不通——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宋醉捡到他的时候他会是以狐狸原形出现,而且还遍体鳞伤的原因。
      宋醉曾经试过教他这徒弟学做饭,然而他本身也不精通厨艺,所以带出来的徒弟不是把锅烧炸就是把菜炒糊,久而久之,宋醉索性也不强求什么了。
      但是上阳却不知为何,忽然在厨艺上奋发图强,从熬粥煮面,到包饺子汤圆,几乎是无师自通了。
      宋醉把鱼和料都放好,对上阳说:“你看着火候,我去药房抓点药。”
      上阳应了声,乖乖蹲在灶前看火。
      他这火看着没一会,就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宋醉在这小草屋住了上万年,对这里的构造简直了如指掌,加上这草屋本来也就没多大,所以上阳也就觉得他师父这么快就回来了并无任何异样。
      直到他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这杀气冰冷的宛如刀剑之上的雨滴,然而也确实就是一丝,原因就是,周遭弥漫着杀气的人此刻已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
      江夜青筋突起又微微颤抖的手准确地抓住了上阳的脖子,他识出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是只狐妖,而且法术练得七七八八,眼眸清澈,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像毫无威胁。
      上阳刚提起戒备转过头时就被江夜一手紧紧地抓住了脖子,这人在湖中不知道泡了多久,他的手太凉,然而力道却像是烈焰要割破他的喉咙。
      上阳登时有些呼吸困难。
      这世界上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的人太多了。
      “你是谁?”江夜哑着嗓子问,灵力与身体的不济,迫使他不得不松些力道。
      “咳……你这个恶…放开……”
      “放开他!”宋醉喝道,随即施法唤了条通体闪着白金光的捆仙索,扣住了江夜的手,挥法把这手从上阳脖子上扯下来后,又快速地缠绕上了江夜的身体。
      从宋醉话音刚落到束缚江夜,变故快得几乎就是眨眼一瞬间。
      江夜懒得费力再去看来者。
      那捆仙索通体闪着白金色的灵气,是南华的人不错。
      那这里是哪?
      仙宫常位于四方天界的中央,他竟然直接从紫阳殿前被火陨冲到南华来了吗?
      后颈忽然一凉,感知瞬间被抽离。
      宋醉顺势拦过江夜将倾倒在地的身体,将手搭在他的脖颈上,皱着眉,语气尚且温和:“当真是有些恶灵在身上的,他这伤——”宋醉一顿,转而对扶着脖子大口喘气的上阳说,“上阳,你去抓些补血补气的药熬着,我先将他送到房间。”
      上阳忿忿道:“是,师父。”
      宋醉将人抬起,对上阳笑道:“上阳,救死扶伤,是我们药师的职责所在,他刚蒙大难,戒备较强,待他醒来,这笔账再好好算。”
      上阳面色终于有所好转:“师父教诲的是。”
      过了会,宋醉又从掌心变出一个如意云头形福禄祯祥长命锁,说:“你这锁不是说要一直随身携带,怎么又落在屋子里了?”
      这锁是宋醉捡到上阳,而后被上阳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最后坳不过收了他为徒,回南华宋将军府时他母亲唐霏芸赠的。说是见这只小狐妖命途多桀,以求平安无祸。
      但是上阳长大以后就不多戴了,一来是项圈小了他不多能戴上,而来是觉得麻烦。
      上阳悻悻然一笑,连忙将锁接了过来,第数不清多少次说:“师父的教诲上阳记下了,以后我一定好好戴,绝对不会遗落了。”
      *
      “花朝节夜,东境逢火陨攻势,东境大帝第二、三子江如故、江夜皆下落不明。东境大帝派数万人马追寻,终于在东境与北冥的交界地天虞山寻得为火陨重伤的江如故,而东境大帝第三子江夜,仙灵难觅、仙迹难寻,仙术所召仙锁无气,薨逝。大帝赐字司辰,意为与苍穹之上万千星辰同眠,福泽与东境子民同在。”
      “赐字司辰……”这句话在江夜脑海中又重新被播报了一遍。
      “江夜,江司辰,倒是个好名字。”记忆里那个向他传讯的人调侃道。
      梦境中的江夜沉默良久,才说:“生前江夜从不为人知晓,死后江司辰却被立牌供了起来。”
      “你也不要如此悲观。”那人排着江夜的肩膀,安慰他道。
      江夜没去看他,只是纠正道:“我并不难过。”
      回忆与梦境在这一刻被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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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初遇南山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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