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野

　　序幕
　　江渊死在了我面前，从湘潭江一跃而下。那天下了一场雨，我呆在江边淋完了那场大雨。我想他在江里也能感受到这场大雨吧
　　江渊喜欢雨，他和我说：“好希望有一场雨，能和我们有关。”
　　他死在了这场雨里，带着我一起。也许这场雨是一场与我们有关的雨，但也是最后一场了。
　　我的一直都在追寻他的影子，可他手长腿长，总是先行一步。
　　先我一步爱上我，先我一步离开我。
　　他的死是我藏在诗里的裂口，稍一触及，面目全非。
　　其实他死得很没道理，他要去结婚，为他外婆冲喜，作为家里唯一一个可以的人。他可以去结婚生子过完这一生，但是他没有。
　　“你去结婚吧，你别跳江渊。”我恳求他，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栏杆上看着江水。
　　我们一起有过很多美好的记忆
　　我在江边种下了许多鸢尾花，他说好看，但鸢尾不喜潮，全死了。
　　他笑我傻，陪我挖掉了花，种上了柳树，他说：“鸢尾不喜欢这儿，但我喜欢。”
　　柳树自然生的极好，那天他折下了柳条丢在江边，便再也没有回头。
　　他骨子很硬，这也是我爱他的理由。
　　和他在一起是在高中，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偏执的东西，我喜欢文学，他喜欢我。
　　我们各自在懵懂的年月里各自悲欢，其实我的生活，本该与他无关。
　　但是他站在天台上，鼻子里灌着夏风的滚烫，用最热忱的声音对我说：“我喜欢你的文字！”
　　可能在那时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吧。
　　我在校刊上写过这样一句话：文字会成为我的无可替代。
　　但是遇到他以后，他成为我的那个无可替代。
　　他满眼是我，我又怎能辜负一个满眼是我的人。
　　就像他的眼睛里可以装下一片星辰，而我也借这一片星辰，写过无数的浪漫。
　　所有的浪漫都是以我们为名，我们也一直以为我们会像这样彼此相爱着，在一起。
　　但是我们忘记了在这个地方我们的爱情终究不能被世俗所认可。只能如此
　　我们的事情被很多人知道，身边的流言蜚语也越来越多了，多的甚至淹没了我们的欢笑。我们有时也会因为这些话而发生争吵。但是我们的爱并没有因为这些争吵而消减，反而不停增长。
　　有那一天，我的校友在他背后骂了我，他打了骂我的校友。那天我看着他身上坏掉的衣服，我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答，只是抱住了我。
　　”倔死了。“
　　后来对方带了十来个人，他被打了，但是他还是一声没吭,直到警察了他也只是吐出了一口血水。他受了伤，但是开始是他动的手，那天他被叫到了校长室聊了很久，最后他被退学了。我后来才知道那天校长让他在和我分开和退学中选一个，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
　　那天在病房里，我吻了他眼角的伤口，他疼得抽了口气。
　　”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了吗？“我问他。
　　“打工赚钱，养我妹，养你。“
　　”好。“
　　我原本以为从那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但是这件事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那天我们坐在村边柳树下的那个石椅上，两个人各坐一端。我们安静的看着彼此没有说话
　　“冲什么喜，要你来？有病啊那些人？”
　　“没爹没妈，没学历，没钱，就一个还在上学的妹妹，你说谁来冲喜啊？”
　　江渊喝了口酒，被呛得眼泪挣离了控制，四零八落地各自飘零。
　　“真他妈的搞笑。”他带着眼泪笑了笑，终于还是哭出了声。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他哭，我们坐在那里很久，说了很多
　　晚上我们穿过小巷拉着彼此的手，就像普通情侣那样在一起慢慢走过。我想等我们老了以后也能这样。
　　第二天，我找到他时，他站在江边。我仿佛知道了他会做什么。
　　我冲了过去
　　“江渊，我爱你。”我揽住他的身子，拼尽全力去告诉他爱意，在江风里我们奋不顾身。
　　“顾景承，照顾好我妹妹。”
　　“我爱你，顾景承，希望我们下辈子能活在被世人所认可的世界吧。”
　　他推开了我，留我在这一江浑浊的东风里，折了一支杨柳丢在江边，便再没有回头。
　　湘潭江水，有我对他全部的爱意。
　　后来我娶了袁欢
　　他告诉我：”他妹妹太单纯了，太容易被骗了，交给别人他不会放心的。“
　　所以我娶了他妹妹，没过问他妹妹的意见，我知道她不爱我，我的心里也只会有他。结婚的那天我告诉了她娶她的原因，也答应会照顾好她，我们没有领证。那天我一个人坐在民政局里面看着一对对新人，一瞬间仿佛看到我们。
　　也许我对不起她，她讨厌我，也因为我娶她的理由是这么荒谬。
　　但从他选择离开我开始，我就失去了自我的权力。
　　我知道他不愿困在这里，他一直这样一直都是怎么倔。
　　在10年后我带袁欢回到了江边，在湘潭江边告诉她我们的故事。
　　我还是无法忘记他，看着江水我想着如果重来我们的故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也许吧。”我喃喃道。
　　”江渊，我好想你。“ 江水滔滔不绝，仿佛是他在回答我的问题一样。
　　不知不觉间我流下了眼泪。
　　我在湘潭江边遇见你，也在湘潭江边失去你。
　　我站在江边，听着江水的声音，看着江水不断地翻滚向远方。不知不觉中仿佛回到了过去，我初见你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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