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直播三十天

　　六月二十九日，一些专业还在期末考试，黎知他们专业也是如此。不过他却不在学校，而是跨过大半个帝国，在岭越租了间房子。
　　昨天下午刚到岭越，一直在收拾屋子，等今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
　　黎知依照惯例给董润阳发信息，表示自己还活着，让他不用过来给自己收尸，然后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关上冰箱门，黎知决定出去吃饭，顺便买点菜和速食食品以备不时之需。
　　岭越气温比沽益高许多，黎知第一次穿短裤出门，站在楼梯间有和风吹过时，让他不自觉摸自己小腿，确定一下自己穿没穿裤子。
　　凉飕飕的，不知道女装大佬穿裙子是什么感觉。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唤回越跑越远的想法，黎知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闭合。
　　一间屋子内。
　　昨天直播到快天亮，栗瑭睡起来后，伸手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的一刹那，他抬手遮住眼睛，等慢慢适应后才看向窗外。
　　夏休开始，以往他都会直接搬出去。今年不知道王瑞抽什么风，非让他做一个星期教练。
　　王瑞想，既然栗瑭脾气不好，那让他做一个星期教练，磨练磨练脾气，说不准会温和许多。
　　结果事情发展方向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王瑞一开始还纳闷儿，青训营里一半是栗瑭的粉丝，另一半想取栗瑭而代之，如今他把栗瑭送进去当教练，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场面，怎么全跑来投诉？
　　后来他去青训营待了半天，王瑞立马把栗瑭拽回办公室，让他赶紧去直播。
　　事实证明，栗瑭的嘲讽就是教学，教学就是嘲讽。
　　没有问题不能用“菜”这个字来解释。
　　被撤职的栗瑭无所谓，他还觉得青训营那帮人都是废物，不当教练正合他心意。之后他搬出俱乐部，在外面租房直播。
　　简单冲澡之后，头发吹到半干，栗瑭穿着拖鞋往外走，准备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填饱肚子。
　　往电梯前一站，栗瑭看见电梯竟然停在十二层，然后隐约想起昨天外面似乎有响动，大约是对门有人搬进去，说不准差点就能见到新邻居。
　　电梯门缓缓打开，栗瑭歪歪头。
　　看来可以见到新邻居了。
　　一个穿深蓝色短袖的男生趴在地上，看年龄不大，身下没有血迹，首先排除被谋杀。
　　栗瑭不慌不忙站在男生旁边，一眼就注意到男生白得发光的胳膊和小腿，纤细修长，他心想怪不得今年流行深蓝色，确实显白。
　　蹲下拍拍男生肩膀，栗瑭喊道：“喂！你还好么！？醒醒！需要我打电话送你去医院吗？”
　　没有回答。
　　栗瑭心里打鼓，不会真死了吧？
　　男生头朝电梯箱壁，栗瑭身子往前探了探，想试一下男生的鼻息，然而当他看清男生容貌的那一刻，瞬间僵住，连带玩世不恭的表情也不见踪影。
　　腿突然发软，栗瑭直接坐到地上，把黎知半抱在怀里，让黎知的头靠在他胸前。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黎知鼻下，感觉到还有呼吸，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双在各大比赛上从未颤抖过的手，这一刻却颤颤巍巍掏手机，嘴里说道：
　　“等一下……我……我打电话叫……叫救护车……”
　　然后又想到救护车一来一回浪费时间，他的车就停在楼下，还不如他送黎知过去。
　　于是栗瑭慌忙收起手机，一只手环住黎知，让他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去按电梯按键。
　　黎知醒了有几秒钟，听见有人说叫救护车，又感觉自己靠在一个人身上，但他眼前还是一片模糊，脑子昏昏沉沉，明明是自己在说话，听起来却像是另一个人说话，就和上次的情况一样。
　　他拒绝道：“不用……救护车，我……没事……”
　　“你确定！？”
　　“嗯……只是低血糖而已。”
　　黎知眼前渐渐浮现颜色色块，依稀能看清电梯箱壁的银色，广告大片的绿色背景，还有他知道帮助自己的这个人很高，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无比坚实，护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手掌十分温柔。
　　看黎知确实恢复些力气，已经可以在他的依托下站在地上，栗瑭放弃带他去医院的想法，便伸手穿过黎知腿弯，把人横抱出电梯。
　　黎知低呼一声，身体暂时让他无法拒绝，只好低声道：“谢谢……”
　　怀中的人轻轻揉着太阳穴，双眸紧闭，失血的唇色显示出他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好。
　　栗瑭住在左边，黎知住在右边，走出电梯后，栗瑭短暂犹豫过后，最终转向左边。
　　进屋后，栗瑭把人放在沙发上，让他平躺下，并在他脑后垫了一个靠垫。
　　“你先躺会儿，我去找点东西。”
　　“谢谢。”声音的使用权回到黎知手中，视觉的使用权也在渐渐回归，他举起右手悬在半空，能看到手的轮廓。
　　但很快又重重摔回沙发上。
　　栗瑭端着蜂蜜水出来，刚好看见黎知刚才的举动，本来要递给黎知的水杯又被他收回来，他不认为黎知有力气拿水杯。
　　黎知任由栗瑭扶他坐起，直到水杯抵在他唇边，耳边响起他让他张嘴的声音时，才抬手握住水杯。
　　他笑道：“我自己来就好。”
　　“本来想找糖或者巧克力，但是家里只有蜂蜜。”栗瑭解释道，语气中有一丝愧疚。
　　低血糖只是借口，何况黎知并不喜欢甜食，他抬头笑了笑，但很快他的笑容凝固，眼睛微微眯起，不确定道：“栗……瑭！？”
　　“你才认出我？”
　　眼前彻底清晰，黎知瞪大眼睛，接水杯的手迟迟未移开。四年不见，虽然总能在网上看到栗瑭的照片，如今面对面，黎知才觉得他真的变化许多。
　　“我不记得你有低血糖的毛病。”
　　“今年才查出来……”
　　黎知一口气喝下半杯蜂蜜水，试图让心跳趋于平缓：“还没恭喜你，冠军。”
　　栗瑭怔愣一下，嘴角尚未扬起，看到黎知脸上并无笑意，他也又垂眸低下头，正好看见黎知膝盖上的磕伤。
　　白皙的皮肤上一大片乌青，看着就骇人。
　　“我去找点药水。”
　　不等黎知拒绝，他就离开了，留黎知一人坐在沙发上无所适从，只能紧紧抓住水杯。
　　医生之前说他会越来越频繁晕倒，没想到是今天，还正好和栗瑭撞见，不如搬家算了。
　　正要拿出手机找新的住处，黎知转念一想，他跑什么？先不说会不会在搬家期间晕倒，当年的事不止是他一个人的错，栗瑭才要负主要责任。这会儿他跑了，倒像是他心虚似的。
　　栗瑭不知道自己找瓶药的时间，黎知差点就要搬走。刚搬过来时，还是队友何子寻帮他添置生活用品，要是让他自己买，恐怕只买电脑设备。
　　“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儿，揉开就好了。”栗瑭蹲在黎知身前说道。
　　“我可以自己上药。”
　　栗瑭不信他，说道：“你肯定只喷药，不揉开的话，明天会更疼，恢复还慢。”
　　之前没注意到膝盖上的磕伤不觉得，这会儿疼痛格外明显，黎知自己肯定对自己下不了狠手，于是小声要求道：“你轻点儿。”
　　凉凉的药剂喷在伤口处，疼痛缓解许多。
　　栗瑭听见黎知提要求，嘴角轻轻扬起，手掌盖在伤上。
　　“疼……”
　　“还没开始就喊疼？”
　　“……疼。”
　　似乎真的疼，黎知眼圈都红了，眼中水光粼粼，没血色的嘴唇被咬得倒显出三分红润。
　　栗瑭一手抓住他的小腿，一手轻轻揉按伤处，虽说尽量轻，但力量太轻揉不开淤青，就成了白受罪。不管如何舍不得，总归要疼一会儿。
　　黎知双手紧握成拳，靠在沙发上，看着栗瑭的头顶突然出神。栗瑭比他高许多，他从前被栗瑭惹生气了，栗瑭总低下头让他揉，说揉了头就不能生气了。
　　他确实每次揉过之后就不再生气，后来揉上瘾，就变着法子挑刺，总说自己生气，栗瑭大约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还是会弯腰。
　　网上从未流传过关于栗瑭的恋情八卦，不知是瞒得好，还是真没有。
　　不知道栗瑭以后会对谁弯下腰。
　　“放假了？”
　　黎知回神，心虚道：“嗯……出来玩两天。”
　　“在哪上学？”
　　“沽益。”
　　栗瑭一声轻笑，让黎知不明所以。
　　“笑什么？”
　　栗瑭拿走水杯，把药剂喷雾塞给黎知，然后站起身，退开几步，说道：“能站起来么？”
　　四肢恢复力气，膝盖疼归疼，但站起来走回去总没问题，黎知道完谢，便准备告辞。
　　“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嗯。”
　　黎知走的很慢，不知是腿疼还是什么，等关门声响起，他的腿上似乎又好了，三两步就走到家门口。
　　栗瑭站在门前，看黎知渐渐走出监控的范围，继续盯着空屏看了许久，恍然想起自己还没吃饭，
　　一场惊吓过后，再没心思出去吃，从冰箱拿了袋营养膏，栗瑭又坐回电脑前继续直播。
　　他刚一进直播间，直播间人数瞬间增加五千人，之后还在上涨。
　　粉丝看他吃营养膏，发弹幕关心道，
　　[栗神，营养膏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栗瑭直播很少看弹幕，看了也很少回应，粉丝已经习惯他的直播风格，没人对此有异议。
　　他打开LOD，登录的账号自然是hyvisis。一般来说，选手用的账号归属于俱乐部，但hyvisis只有在栗瑭手中才是传说，换给别人用不过是把神拉下神坛的不明智举动。王瑞并不傻，与其让hyvisis失去意义，不如死死捆绑栗瑭，打造一个不会跌落的神话。
　　不过今天，可能有一点点意外。
　　[左上箱子有人！]
　　栗瑭记得黎知不擅长打FPS类游戏，是他当时非要拽着黎知一起玩，所以黎知才学着打LOD。
　　砰！
　　栗瑭听见枪声后，下意识在地上一滚，躲在集装箱后。尽管他反应很快，但子弹还是穿过胳膊，掉了四分之一的血量。
　　栗瑭一看旁边直播的屏，上面全是提醒和嘲讽他的弹幕。不在乎人们说什么，他集中注意，扔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陈年旧事，准备快速解决这局游戏。
　　LOD一局很快，警负责拆炸弹，匪负责装炸弹，炸弹爆炸或被拆除，或一队人全灭则游戏结束。
　　黎知一开始玩连地图都走不明白，每次从出生点走不了多远就会被对家打死，即使有栗瑭护着，也死的很快。他每次一进地图，就像只无头苍蝇，四处转悠，然后不停和栗瑭说，这是哪里！？这是哪里！？我找不到路！
　　砰！
　　炸弹爆炸。
　　栗瑭看着眼前的“下次一定”，默默关掉游戏。
　　他今天不太适合打LOD。
　　黑子难得抓住栗瑭失误，疯狂在弹幕区刷不友善的评论，有几个言论过激的账号被房管踢出房间，其余也淹没在粉丝的担忧中。
　　[栗神要是累的话就休息吧。]
　　栗瑭最近四天天天直播，每天直播都在十个小时以上，也难免会让人担心他的身体。
　　“今天状态不好，想看LOD的先走吧。”
　　栗瑭打开一个RPG类游戏，操控主人公在平原上乱晃，收集药草与石头，许久许久才和弹幕聊一句。
　　[今年有什么计划？]
　　“打比赛……”栗瑭让角色在草原上走圈，游戏做得很逼真，角色走过的地方会有痕迹，形成一个个的不规则形状。
　　[栗神今天怎么啦？状态不太好。]
　　栗瑭立刻想起对门新来的邻居，然后默默否定今天的失误不是因为他。
　　他和队友与很多高校做过活动，都没让他遇见黎知，却因为搬家而相遇。
　　栗瑭嘴角微微勾起，忽然，屏幕上一个名字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谢谢荔枝asdfghjkl送的流星。”栗瑭很少感谢打赏。
　　砰！
　　黎知从地上爬起来，重重地捶一下床。
　　他无聊才去看直播，不是为了栗瑭。而且软件首页全是hyvisis直播的推送，他不是专门搜栗瑭的直播间。还有打赏只是手滑，他真的不是为了栗瑭。
　　膝盖上有伤，跪了一下就疼得冒冷汗，黎知赶紧起身躺在床上，栗瑭的直播间已经退出去，他看着首页推荐怔神。
　　直播，似乎很有意思。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