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小玄凤

　　夜色交织着雨水，淋湿了这片荒颓的老小区。惨白的路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替稀少的行人照明道路。
　　身穿黑色雨衣的男人行色匆匆地拐进了个偏僻巷口，一脚踩入路边的积水摊，腥臭的污水溅了他一身，男人低头暗骂起来。
　　他提起手中的黑色垃圾袋，向巷子尽头的垃圾池扔去。如果仔细留意这个垃圾袋的话，就能发现黑色垃圾袋里隐隐约约有活物在挣扎。
　　伴随着咚的巨响，垃圾混成一团，看得人眼花缭乱。
　　男人转身离开，小巷的垃圾池却迟迟没有恢复往日的平静。
　　“嘶！好痛。”
　　小玄凤侧躺在黑色垃圾袋里，痛得瑟瑟发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它感觉自己的翅膀好像摔折了，生理泪水围绕着眼眶打转。
　　袋子里的空气慢慢变得浑浊，垃圾池散发的恶臭钻了进来，闻得它头晕，想要呕吐。然而它的胃里空空荡荡，只有饥饿感在灼烧，它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求生的本能叫喧着让它快逃脱这里，不然会沦落为流浪猫狗的口粮。
　　它忍着剧痛站了起来，想要用鸟爪勾住塑料袋，协助鸟喙撕开。
　　可塑料袋的材质颇为坚韧，它尝试了好几次，只能咬开一两个小孔。大概是男人怕它中途逃跑，特意选了个加厚的袋子。
　　呼吸带出的水气让袋内更加湿滑，体力透支的它，脚底开始打滑。飙升的二氧化碳浓度，挤压着袋中的氧气，困意袭上脑门。
　　死神降临，恶魔在它耳边低语，蛊惑着它放弃反抗。
　　放弃吧，到此为止。你已经是第三次被人抛弃了，谁会救一只讨人厌的小鹦鹉呢！
　　它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也许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就是挺遗憾的。为什么自己会变成鹦鹉?为什么自己明明会读心术，还是会被讨厌?为什么……
　　一串脚步声点燃了它的希望，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小玄凤拼命地撕咬起原先的小孔，越扯越大。它钻了出去，嘴中重复着呼救，祈求那个人能循着声音走过来救它。
　　“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早习惯黑暗的眼睛被袋外的灯光刺得恍惚，它闭上了双眼，喘着粗气，任凭雨水打它脸上。肮脏的羽毛粘结成撮，活脱脱一只落汤鸡。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小雨仍在淅淅沥沥。小玄凤自嘲起来。
　　呵，原来是幻听，我在期待什么?哪有什么奇迹。
　　小腿部传来异样，头朝下的失重感让它惊恐的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青年，满脸嫌弃的与它对视，仿佛手里拎着什么垃圾。
　　“欧呦，没死呢！”青年感慨道。
　　小玄凤看到希望，激动地挥舞起翅膀，想要吸引对方的兴趣，却忘记了翅翅早已摔伤，痛的抽了口气。
　　青年察觉到玄凤的异常，把它转了一圈，看到右翅鲜血染红羽毛，心中有了猜测，脑补出事件的前因后果。
　　这倒霉鸽子偷吃别人家的粮食，当场被人抓获。主人看到鸽子太瘦，觉得不够塞牙缝，就痛扁一顿，扔了出去。没想到鸽子没吃饱，又跑来垃圾池边干饭，羽毛被淋湿，飞不起来了。这鸽子真是只吃货。
　　青年不知道此时自己脑海里所想的，全被手里的小玄凤听的一清二楚。
　　小玄凤破口大骂。“神特喵的鸽子，你看我这两坨腮红，还是头上那撮呆毛，明明是玄凤鹦鹉。还有拜托谁特喵去垃圾池干饭，你什么脑回路。”
　　青年感觉手里的鸽子特别激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可能是以为自己手里有食物。
　　转念一想，这灰鸽子既然这么贪吃，养上几天不就胖了，拿来炖汤也不错。
　　谷瑜趁小玄凤没反应过来，擒起就走。心情大好，慢悠悠地晃回了家。
　　小玄凤沉默了，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士可杀不可辱，本鹦鹉死也要清清白白的走，才容不得你这般小人玷污我高尚的鸟格。
　　谷瑜到厨房里抓了小半碗米，洒在小玄凤的面前，怂恿道：“小瘦鸽子，快吃吧，长胖点才可爱哦。”说完伸手摸向它的小脑袋。
　　小玄凤连忙后退，躲开青年的魔爪，坚贞不屈的怒斥道：“臭人类，我告诉你，爷才不会被你威逼利诱。你龌龊的思想已经被我识破，没用的，收起你的诡计。”当着谷瑜的面踢开眼前的米粒。
　　谷瑜挑眉，蹲了下来，把四散的大米堆到一起，推到小玄凤的面前，嘴角微扬。
　　这傻灰鸽子，又憨又能吃，眼神还不好，这样总能看见了。
　　“你在这吃，我先洗澡去，等会陪你玩。”乘机偷戳了下小玄凤的胸毛，转身而去，背后传来小玄凤尖叫。
　　他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乖，不要迷恋哥，好好吃饭。”
　　小玄凤失声，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小玄风一鸟，肚子咕咕叫唤，提醒着主人赶紧吃饭。和自恋男吵架耗尽了全部的力量，眼前的米粒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勾引它的味蕾。
　　小玄凤瞥了眼浴室，房门紧闭。
　　很好，敌人不在。
　　盯着米粒，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一点点，反正他也看不出来。
　　嗦囔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饱腹感带来丝丝惬意。小玄凤打起哈欠，回味唇齿间弥留的大米香甜，唯一的不足就是口渴。
　　臭人类，也不知道添点水，谁家光吃干粮不喝水。
　　玄凤迈起小内八，摇头晃脑奔赴厨房水池。
　　谷瑜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他立即发现地上的米粒全没了，皱起眉头。
　　灰鸽子的饭量多少有点离谱，那一堆也有小半碗的量，照理说吃到明天中午都行。不能再放任它下去，迟早会被提前撑死，鸽子汤要变鸽架汤。
　　对了，灰鸽跑哪去？
　　谷瑜小跑往阳台，检查起窗户。还好全都关紧，舒叹口气，紧接着翻找起客厅的角落。
　　小玄凤抬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洗菜池，感到无语。
　　水池建用得着建那么高，有没有人道主义，考虑过身残体弱的用户需求?房子卖不出去，也要反思下自己。
　　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有对翅膀么？要不是我翅膀受伤了，多少给你露一手。
　　小玄凤嘴上骂得厉害，身体却很诚实。为了喝水，只好硬着头皮攀上去。
　　青年家的橱柜属于老式原木类型，吸湿性强，易腐蚀，并覆有装饰性的横向条纹。这就方便玄凤鹦鹉通过强劲的鸟喙与其特殊的对趾型足攀登到柜顶。
　　登柜计划分为两部分，以中途的柜门把手作为休息站。困难点集中在后半部分，尤其是即将接近柜顶时，此刻需要大幅度的弯腰，全身的重量集中在右侧，依靠利索的左足配合喙部用力才能登上去。
　　可是右翅的伤口。。。
　　试试吧，成败在此一举。
　　小玄凤站在柜顶洋洋得意，哼起小曲，大跨步朝着目的地。
　　没想到脚底勾到毛绒杯垫，重心不稳，连人带杯栽了下去。小玄凤急得哇哇乱叫，手脚并用，企图抓住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桌面远去。瓷杯抢先摔地，撞出清脆的破碎声。
　　小玄凤认命，自己的下场也不会比杯子好到哪里去。青年过会看见杯子碎了，他肯定会生气，把自己丢出去。不！他会把我炖了。
　　玄凤闭上眼睛，等待疼痛降临。
　　背部传来轻柔温暖的触感，青年用双手接住它，捧在怀里。
　　“吓我一跳，你怎么到处乱跑。”谷瑜伸手抚平玄凤受惊树立的羽冠。
　　青年扫过乱糟糟的厨房，把小玄凤提了起来。玄凤以为他要打它，拖着僵硬的身体，低头认错，却忍不住后仰躲避。
　　傻鸟，看来没受伤。大意了，忘记家还有只鸽子，下次要把杯子往里面放放。
　　咦！他不打我。小玄凤瞪大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人。
　　青年感慨这鸽子莫非能通人性?眼神跟人似的。
　　安抚好受惊的小灰鸽，青年收拾起厨房。他看见地上的水渍，才想起自己还没给灰鸽添点水，怪不得跑厨房来了。
　　谷瑜用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温水，扭头找灰鸽。
　　小玄凤激动的点头，心满意足的喝起水来。
　　快乐对小玄凤来说很简单，大概就是口渴时，刚好手边有一杯水。
　　青年开启吹风机吹头发，看见灰鸽身上也有点潮，也顺带着帮它吹毛。
　　暖风拂面，小玄凤舒服地眯起眼睛，时不时变换姿势，让青年帮它吹其他地方。
　　“哟，还挺会享受的。”青年虽然抱怨，但还是帮它吹完全身。
　　谷瑜看到小玄凤右翅血液凝固，毛肉混杂在一起。而它身上羽毛也过于凌乱，就找了把剪刀过来，替它修理形象。
　　小玄凤刚埋怨他怎么就停了，转头就看见一把大剪刀。
　　“你…你……你不要过来，有人杀鸟了。”
　　“还躲，可让我逮住你了。”
　　谷瑜用毛巾裹挟住小玄凤，将右翅上的脏羽毛剪了，擦上碘酒，清理干净。他一边擦，玄凤一边哀嚎。
　　青年忍着玄凤的独奏，顺手把磨损的部分尾羽剪了。剪到翅膀的大羽时，谷瑜停顿了下，上面有人工修剪的痕迹。
　　他更坚定这鸽子偷米被揍的想法，小玄凤的痛的没时间和他计较。
　　折腾一晚上，双方累了，纷纷倒头就睡。
　　老小区在温柔雨夜的怀抱里，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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