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笼

　　“您好，我要报案，这里是燕斯森林8林区，这里有学生失踪了。”
　　报案人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请务必出警，在失踪现场发现新鲜血迹以及失踪人随身物品遗留。”
　　此刻是傍晚六点，已是日落时分，燕斯警察局接到了一通电话：易卜德学院一名叫做陈劲的学生失踪了，并且疑似遇害。
　　开往林区的道路有些崎岖不平，车速被迫压慢，三三两两间不可避免就有了窃窃私语。
　　“哥，我瞅着你眼生呀！怎么不穿警服，洪队要是注意到你一定又要婆婆妈妈了！”
　　“一会儿哥你一定要记得躲着点洪队啊，别在他面前窜上窜下被他逮到！”
　　被喊“哥”的男子压着声浅浅笑了：“我不是燕斯警察局的，也就是说我目前应该还不归洪队管。”
　　“我从京安来的，你们洪队事先说好请我吃大餐，结果现在这饭没吃成，还有做他的陪跑小弟了。”
　　齐小睿看着男子耸肩，在齐小睿眼中，该男子就差没在脸上刻上“被压榨劳动力”六个字来。
　　“哥！你是好惨！特别特别惨！没想到洪队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人！”
　　男子噗嗤笑了，余光扫了眼副驾驶座的前队长，附和着这位尚年幼的小辈：“对啊，真不是东西。”
　　只见面前的小警员右臂举起，四指并拢：“齐小睿，今年夏刚从警校毕业，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出警，前辈指教！”
　　齐小睿的头发尖儿微卷，显得几分稚气，虽外貌稚嫩，眼神却不掩坚毅。
　　“京安警察局刑侦支队，楚自衡。”
　　前座的洪光烈听着，眼里不由染上了笑意：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祖国百年之后必是万般辉煌。
　　颠簸中来到了林区入口处，入口处零零散散站着一批人，三两成群窃窃私语。
　　洪光烈向前几步：“我是负责人，洪光烈。”
　　沉闷的路灯下，熙攘中亦走出一个人来，身材高瘦，一尘不染的白手套在路灯下格外醒目。
　　“报案人，姜行渊，易卜德学院美术教授，写生负责人。”
　　楚自衡侧站洪光烈一旁，望着教授微微眯起了眼：现在的小白脸们一个个都是吸血鬼吗？太瘦，太白，跟个杆儿似的。
　　偏头再看齐小睿，婴儿肥未褪的脸在夜晚漾着点醺红。
　　“各位在这之前有注意到失踪的那位陈劲同学的行踪吗？”
　　混乱嘈杂中，楚自衡向姜行渊看去，便见这位报案人看着地面在走神，垂在身侧带着白手套的手也似无意识地微蜷着。
　　好似察觉到了楚自衡的视线，姜行渊便抬起头来，看见楚自衡被发现后“略显夸张做作”的笑容，很快又低下头，拒绝了对视与交流。
　　时间一分一秒，人没找到，进展没有，然天色黯淡，抱怨声窃窃。
　　“怎么还不结束啊，这个陈劲究竟怎么回事啊！”
　　“就是说啊！真烦人，我都要饿死了！”
　　初次出警的齐小睿有一点不知所措，求救的目光频频投向洪光烈：“队长，这……”
　　“让他们都登记一下联系方式，住宿地址，都留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白白添乱。”
　　洪光烈捏了捏眉心，朝齐小睿摆手，楚自衡又去瞅了一眼姜教授，拽住了齐小睿，又扯过洪光烈：“那位姜教授，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他不太对劲？”
　　小警员停住了脚步，洪光烈瞥了楚自衡一眼。
　　“是你觉得他不对劲吧人家教授站着什么都没干就被你找茬，当初在我手下办事的时候就这个样子！随心所欲！几年来怎么还不见改！”
　　楚自衡讪讪摸着鼻翼，在前队长的威压下也不吭声，毫无疑问，他觉得如果杀人无罪，自己脑袋早已落地生根。
　　但最可怜的是齐小睿，搁两个人之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小睿，去跟姜先生解释一下。”
　　齐小睿还没回过神来，“啊”了一声，不太理解洪队说的解释是个怎么的解释法，就听见楚自衡闷闷咳了几声。
　　“就跟姜教授说他作为写生负责人需要额外做一点笔录。”
　　齐小睿点点头，立刻离开了原地。
　　当楚自衡的目光重新落到教授身上上，仍然无法忽视心中那份强烈的违和感。
　　也恰是此时，姜教授的视线越过了正结结巴巴解释着的齐小睿，看到了楚自衡，偷窥被抓的楚自衡笑容讪讪，但很快，一生要强的楚支队便满脸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配合警方工作，应该的。”
　　有惊无险得到了同意的齐小睿还没松一口气，便注意到这位气质冷冷的教授目光似乎正对着楚自衡。
　　再次夹在大佬中间的齐小睿只想找个角落口浅浅地崩溃一下：命不久矣！
　　“走吧。”
　　楚自衡走上前来，感受着身后来自洪队长的浓浓杀意与沉重注视，大咧咧地拍拍姜教授和齐小睿的肩。
　　齐小睿毕竟是“初来乍到”，方才几次谈话都过于紧张，忽如其来的一掌致使脱口就是一句国粹。
　　再观姜行渊，眉头皱巴，冷冷抬眸对上楚自衡的眼：“不成体统。”
　　楚自衡动作微微一僵，面上仍欠揍地笑着，与齐小睿勾肩搭背以掩尴尬。
　　姜行渊冷着张脸，视野里，小警官一脸“挣扎痛苦”，又见楚自衡笑的一副“逼良为娼”，薄唇微抿：“轻浮。”
　　这辈子没受过这般委屈的楚自衡苦巴下脸来，属实笑不下去了：这个教授，怎么这么死板，年纪轻轻，怎么就偏生得一股迂腐味！
　　虽然也自知是自己无理在先，楚自衡却仍有着谜之委屈。
　　姜行渊看不见楚自衡的委屈与难过，姜行渊现在也不想看见楚自衡，姜行渊只想回京安，想吃些什么来。
　　姜行渊越想越烦，又见一大一小立在原地都不挪步，烦躁油然而生：“三个人都定这儿，是准备当纪念碑呢还是准备当标本，还不走？”
　　突然被连着刺到的齐小睿欲哭无泪，作为新人小辈也只得强颜欢笑：“姜教授您跟我来。”
　　偏头朝深深陷在郁闷中的楚自衡狠狠地压低声音：“哥，走吧走吧，别搁这儿尬了，小弟我就快遭不住了！”
　　“我当警察是想为了祖国献身，而不是去因为气压太强而窒息痛苦而死！”
　　楚自衡闻之讪笑几声，调整好状态，拉扯几番嘴角，弯身坐进了警车了。
　　昏沉夜色，洪光烈仍留在现场，垂眼看了看手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各位务必要找到失踪人。”
　　已是夜晚近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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