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爸爸抱大腿

　　“不是，我说你这事真定了啊？”应沅沅橘子扒到一半，听到杨爻语气里的信誓旦旦义不容辞，心里突然抖了下，像车轮轧过一个小石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是的，”杨爻一只手揽过去，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抢走橘子，掰了几瓣就塞嘴里，橘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他一时给冰的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地说：“空、空了我们揍走康组昂大道，酥了......酥了揍卖身求荣。”

　　应沅沅：“......"

　　他叹了一口气，捏住杨爻的嘴，说：“宝贝儿，你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以你目前的这条野路子前行，康庄大道和卖身求荣也就换了个顺序而已。”

　　啪嗒，杨爻的手垂下了，索性手里的橘子吃完了，也没东西可掉。杨爻呆滞片刻，猛地看向应沅沅，“草，你不是跟我说安焕是直的吗？！！”

　　“我他妈怎么知道？上次见面听朋友说还有女朋友呢，谁知道这会儿又跟一男的好上了。不过你放心，他俩现在分手了，安焕目前处于单身状态。”

　　“也就是说......我能去抱大腿了？”

　　应沅沅总觉得自己活生生被杨爻折磨出了老妈子的心，他无奈道：“看上唐僧就直说，至于拐到七里八乡吆喝啃人家肉嘛。”

　　杨爻、应沅沅和安焕是初中同学，那会儿杨爻和安焕还是邻居，两个相同年纪的小孩志趣相投，经常一起作天作地，其实主要是安焕作，杨爻负责背黑锅，在性取向还暧昧的年代，杨爻已经对自己的爱好有了清晰的认知——男，好看，合得来，大概就安焕这样的。

　　准确来讲，杨爻对安焕一见钟情，这是后来的后来，杨父杨母怒不可遏地问起是哪个臭不要脸的小妖男拐跑了他的正路时的底气，杨爻挺住腰杆，腿还是跪着的，脑子里想着安焕的脸，铿锵有力：“没有小妖男，我天生就弯。”

　　大多数青春期的花痴人士对自己的暗恋对象会避而远之，言之缄之，但杨爻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怎样，一个劲儿的往安焕身上贴，一开始安焕刚搬来，对这位邻居的热情感到莫名其妙、退避三舍，后来发现这位邻居没什么坏心眼，纯粹脑残，便抛弃了刚给自己安好的高冷人设，两位小傻逼欢快地玩在了一块。

　　安焕其人，个性奇异，别人都活着活着就活成什么样了，性格差不多定型的年纪就给自己套一套子套牢了，远远望去近来细观都没有什么大不同。

　　但他格外与众不同，大概是《西游记》看多了，小时候自以为是紫微星下凡渡劫来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石猴，承担着拯救天下的责任，那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呢？于是他开启了三十六变的道路，天天对着镜子摆出各种姿势动作，有时候面无表情，有时候喜笑颜开，有时候悲痛欲绝泫然欲泣，给自己的安排上一段酸甜苦辣的人生。

　　安父安母不知道自家孩子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直到一天看到安焕在对着镜子抽烟，上去就给了他俩大嘴巴子，安焕委委屈屈地把烟搁他俩跟前，说：“没抽，就是在嘴里碾了一圈。”

　　安母气结，转头对下了死命令安父，“你内兜里的烟、零钱和手机都给我拿出来，还有床缝里的打火机，我看着你扔。”

　　安父：“......”

　　可真是他亲儿子。

　　“妈，您别生气，我就是想学习一下孙悟空。”走上武功盖世兼济天下的道路。当然，后半句安焕没敢说出来，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妈的头发立起来了。

　　“抽烟？还孙悟空？”安母嘴里念叨几遍，随即抽出鸡毛掸子，“你踏马抽烟抽的连爸妈都不想要了？”

　　这一次经历后，安焕灵活地改变了模仿模式，知道了这玩意是有附加条件的，爸妈得要，猴儿也得要，人总得有个目标，但烟不要了。没别的原因，他妈打人太疼。

　　就在这变化不定的道路上，安焕遇到了杨爻。作为一个只想飞升不懂人间情乐的新型物种，安焕对这位热情的新邻居简直避无可避，就像孙悟空遇上了紧箍咒一样，不过随着对方脸皮厚度的升级，安焕也终于金石为开，和这位好盆宇粘在了一起。

　　杨爻是安焕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唯一一个共享过“三十六变”的人，对方虽然表情有些迷惑不解，但还是坚定地选择了支持，安焕热泪盈眶地与对方手挽手，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为对方指点河山，描绘康庄大道。

　　直到安焕去了国外，直到很多年后，杨爻做了演员，才了解到“人设”一词，想来安焕做这行的话应该是个对崇高的演艺事业抱有极高的牺牲奉献精神的好演员。

　　可惜命运二字，向来叛逆，总是与人们希望的样子南辕北辙，在人生计划安排里野马脱缰。

　　再次听到安焕的名字，是一场酒会上，桌上的人们推杯换盏，笑里藏刀，杨爻作为一个刚入圈的新人，自然是说不上话的，诚诚恳恳地扮演好一个傻白甜，只是他在小心翼翼夹菜的时候，突然听到安焕二字，在那些人口中他似乎是某个企业的继承人，身处被阿谀奉承的位置杨爻听到这手上动作不自觉停顿了一下。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回家后还是凭着记忆搜了一下，职员列表里没有安焕这个人，杨爻默默松开鼠标感慨自己命运不济，下一秒仿佛看到了什么又重新抓紧鼠标，将页面上翻，看到一张熟悉的人像，旁边写着安志远三个字。

　　好歹做了三年邻居，名字忘了脸可没忘，以前的邻居如今是志奇娱乐公司的董事长，也就是说酒局上那堆酒肉饭桶还真没说笑。杨爻突然觉得自己的龙套生涯即将结束，大腿肉就在眼前，人生将要迎来金灿灿的未来。

　　安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只记得梦里有条小黑狗，一下一下地朝他蹦跶，他不喜欢狗，却怎么赶也赶不走。梦里安焕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准备调头拐进另一条巷子时，突然看到了小黑狗的眼睛湿漉漉的，好像挂着点点泪光，再一细看，这眼神格外熟悉，好像在阔别已久的某位脸上见到过……

　　闹铃声响，安焕还沉浸在那个眼神中，格外熟悉、近在咫尺，幻影已具人型，但就当安焕伸手去捉的时候幻影又消失了，愈发朦胧。

　　算了，他摇摇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发展到没有个伴就开始发春的地步了，着实没必要。

　　昨晚喝的有点多，安焕感觉自己脑袋跟被人打了一样，又沉又痛。他刚回国没多久，对国内的酒局文化应对的不熟练，也着实没料到一群肥头肥脑几近三高的人士这么拼命拉投资，他爸之前痛心疾首地对着他叹道：“你多向你大伯他们学学，也不至于二十好几了还一事无成。”

　　安焕当时嗤之以鼻，现在豁然开朗，琢磨着去找林暧问问喝酒过敏的症状，顺便找她开个单子。

　　笑话，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追求，他可不想年纪轻轻跟一群老家伙拼三高。

　　心里琢磨着，手上已经开始行动了。摸到手机，他发了个微信过去，“林姐，喝了酒过敏会怎样？”

　　手机好半天没动静，安焕习以为常，把手机随手一抛，自个儿洗漱去了。

　　林暧是名医生，平时跟踩了风火轮一样到处跑，能在正常礼节时间内回复简直是大白天见鬼的事，好几个对象就是这么吹了的。以前林暧还会扯个人诉说自己的恋情心酸，手里抱着酒瓶还不敢喝，生怕喝酒误事妨碍有紧急电话叫她回去做手术。现在倒是想开了，深谙事业搞钱第一位，男人玩玩就好。于是进化成了一名“海女”。。所以安焕对这种“漂流瓶”式的线上友谊已经习以为常，信息漂到林暧手里指不定猴年马月。

　　可惜时间不等人，安焕算了一下，接下来十天里得有八天的酒局饭局，连个健身房都得见缝插针的安排上，他十分担心某天猝死了都没有人给自己收尸，于是决定找个时间直接杀去医院。

　　“我、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

　　脸洗到一半，安焕听到闹铃又匆匆跑了出来，鬼知道他昨晚设了几个闹铃。托他自己的福，手机在沙发缝里艰难生存，再加上换衣服扔的沙发上堆起一座小山。在沙发上刨了半天坑，安焕可算把手机刨了出来。闹铃已经唱到了“又土又豆又屌丝”。

　　安焕：“......”

　　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人模人样的，家里乱的像是被人搅烂的面条，衣服到处摆烂，洗碗池里还泡着摞在一起锅和盘子，让人都不忍心再多看一眼，生怕脏了眼睛，完美坐实了“屌丝”的名号。

　　幸亏没让他爸妈进门，安焕边关闹铃边想，那就请位阿姨吧，要不是心疼钱，他还是更喜欢住酒店。

　　正寻思着，林暧突然打电话过来，安焕接起：“林姐今儿个不忙啊，还有空回电话。”

　　“有事过来，我就上午有空。”说完，便把电话挂断了。

　　安焕耸耸肩，林暧一贯的风格。他本计划着今天上午去看完一下爸妈的，下午还有个会得开。公司是在他爸手里接过来的，新官上任一窍不通，这几天熬夜看文件加喝了几桶酒才弄明白点，但具体的关于部门转换、职位安插、公司的年度计划和指标这些细节还是有点没搞懂，扭了好几个弯才看出点人情世故。

　　还是去医院吧，老爸好约，医生难请。

　　安焕没有拖延症，披上外套直接滚来医院。

　　林暧却不在。

　　医生的突发任务多了去了，看来林暧的半天假期又算是白休了。安焕为林暧哀叹一声，正准备走，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

　　“唉，您是安先生吧？”看着人将走，小护士连忙把人留下，”突然有个人来洗胃，林医生说很快就结束了，让您在这等等。”

　　安焕点点头，“嗯好，你去吧。”

　　他在公司里待习惯了，把派头带到了医院，朝人小护士手挥挥手，挥到一半自知不妥，胳膊尴尬地抬在半空中。好在人家小护士也没在意，可能医院里人种见得多了，对安焕的行为见怪不怪，把手上整理好的的病历放在林医生桌上，扭头走了。

　　安焕：“......”

　　人走了之后安焕的尴尬也随之消失，由于他尚未养成一言不合就打开手机看看的恶习，喜欢东瞅摸西张望，视线都不知道放在哪，可惜心没跟着一起走，全凭感官做主。等安焕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盯着一本病历，上面的一个人名将他吸引了过去。

　　“杨爻？”安焕默念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初中时那人窜得快，经常用比安焕打了一拳的身体将他挡在后面，有时候是挡太阳，有时候是挡拳头。不过两人一别数年，联络早就断得一干二净，安焕当然不会这么自恋地认为老天给他创造了个与老友相聚的机会，大概率又是哪个陌生人和他共享了一个普通而又独特的名字。

　　但还是忍不住想打开看看。安焕的手都伸到一半了，突然意识到这是医院，林暧的办公室里，手又“唰”地缩了回去，退到一遍，边溜达边等着林暧回来。

　　......

　　“你还年轻，不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等你老了有你好受的。”

　　病人上至七老八十，下至牙牙学语，林暧都对他们施以如沐春风般的关怀，但她没意识到如沐春风过了头，往不可思议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乍一听见这话，杨爻脖子梗了半天，嘴张张合合硬是没反驳出一句话来，还以为他妈附体了。

　　林暧看他还木在原地，以为对方不认路，“愣着干嘛？走吧，你去门口药房窗口拿个药，就直走左拐顺着楼梯下去对面就是，顺便把病历取了，里边那份我得备着。”

　　杨爻：“......”

　　虽然长得像，但他真的不是路痴。

　　嗫嚅半天，杨爻终于决定勇敢开口，“我想问问您有没有短期剂量又大的药，主要是我这工作问题没法耽搁。”

　　不提还好，一提林暧就来气，“你知道自己身体没法耽搁还喝了这么多酒，这次还让人给下了药，你是不是人间活够了想去地下转悠两圈？”

　　林暧的声音不算大，但这会儿也是有点急了，加之自己办公室稍微偏了点，周围人少，嘴皮子一张一合就这么秃噜出来了。

　　“不敢不敢，还没那能耐在底下买房，”杨爻赶忙认错，“林医生，但我的工作没法给胃休长假，您看能不能给点药帮我哄哄他？起码等我挣够钱在底下把地基打稳了我下去也就下去了。”

　　林暧眼一瞪，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噗呲”一声，这才记起来屋里还有个冤家。

　　安焕在屋内听着门口两人拉扯了半天，听到最后一句实在没忍住，便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林医生，这还有——”

　　话没说完，主要是看到了林暧旁边的人。

　　好家伙，安焕轻轻地想，老天爷不仅送来个相聚的机会，还顺便送了杯茶。

　　“杨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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