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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正值正午,烈日当空,连空气都是滚烫滚烫。水面波光粼粼,映地陆依斐眼睛刺痛。她抽起丝绢盖住脸,开口问道:“几时才到京城?”“孙伯说若是无风无浪,大约申时方可到。姑娘回船舱歇息会罢,这大热天的,别中暑了。”小菱立在一旁,脸晒地扑扑。
都说走水路快捷方便,但陆依斐万万没想到自己晕船。这一路吐地昏天黑地,近些天才适应了些,连脸都瘦上一圈。陆依斐摇摇手,叹道:“吹吹风也好。”
这次阿耶千里传书给孙伯,孙伯看后立马叫人收拾行李,快马加鞭赶来京城,生生把一个月的行程缩到半月。孙伯跟着阿耶数十年,忠心耿耿,依斐纵使心里再疑惑也问不出个所以。
依斐自小住在阿娘家乡建宁府,与舅舅家同住。舅舅少年中榜一鸣惊人,但性子刚烈脾性大得罪了不少人,在官场几近失意,最后安稳在家乡做知府。原本已经是个不错的定局。但阿娘舅舅一族原本是名门望族,只因前朝那场血洗门族现在已经火烬灰冷。这代出色人物更少,舅舅心不在此,整日郁郁。阿娘身子本弱,为这个哥哥操了不少心,又在怀二胎生产时连同着腹中孩子挣扎一天一夜,却没能等到第二天日出。
依斐那时已经六岁了,是个懂事的孩童了,她还记得之前阿娘摸着她头和自己的肚子告诉她自己要多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又记得那夜是多么长,阿娘嘶哑的叫声一声声从西厢传来刺痛着她。
那时阿耶在哪?阿娘尸体都僵硬时他才风尘仆仆过来!她又随上京奔丧的舅舅一家回了建宁府,这么些年更是日渐疏远,依斐心里仍过不去那个坎。
天一下沉了,陆依斐迷着眼抬头望天,不知何时天空乌云密布,太阳已不知踪影。“六月天似娃娃脸,果真说变就变。”依斐感叹声,说罢便躲进了船舱。
船舱内点着安神香,没上灯,整个舱室有些昏暗。榻上的人听见声动了动,唤了声:“阿斐?”说罢便要撑着身起来。依斐慌忙上去扶着榻上少女:“阿姐别动,好好休息。”
“我突然发了温病,害你和孙伯为我劳碌...”严姝卧在床上,垂下睫毛。依斐叹气,这个表姐心好又心软,实在不知拿她怎么办。
严姝比陆依斐大两岁,生的动人,一双桃花眼清亮,好像藏了甜腻的酒酿,只需一眼就迷地人醉醺醺。举手投足间又是世家贵女的极佳气度,又偏偏生得一副好心肠,在建宁府时不少纨绔爱慕严姝,都是依斐护着才没出乱子。孙伯练家子出生,剑术武术了得,依斐跟着学了不少,多年下来护身是没问题。
此次来京山高路远,也是费了般波折。前几个月舅舅给严姝定下个夫婿,已经互换了庚帖,等来年开春就成亲。寅朝民风开放,定亲讲究男女双方意愿。更何况严姝是独女,舅舅虽古板了些,对这个女儿却是很宠溺,这举动却是让人大为疑惑。
严姝听闻登时如五雷轰顶,与舅舅闹地不欢而散。舅母气地差点昏倒,舅舅却铁着脸说这事绝无商量余地。正巧京城飞鸽传书让陆依斐回去。瞧阿姐整日呆在房里生闷气落泪,她心疼,灵机一动。
“舅舅,此次阿耶让我速回京,阿姐心情不佳,这番与我同去可当散散心——我路上又孤单,与阿姐结个伴也好。”言必,依斐飞快抬头看了眼舅舅。只见舅舅捋了捋胡须:“也好。阿姝现与我怄气,此去解了这心结——”话音一转,又接句:“阿斐你如今也大了,切记不可贪玩!建宁不必京城,万事都要有方寸。”见舅舅絮絮叨叨教训起她来,依斐头疼起来,只好飞快退了出去:“我都晓得的,舅舅好生休息。”
出了书房,陆依斐松了口气,随即朝严姝小院走去。这院名随严姝,起地雅致,唤做瑾荷轩。院里凿了个小池塘,眼下正值初夏,池塘里荷叶嫩绿,旁的还有个秋千,偶尔有清风徐来,秋千微晃,惬意极了。
她三步并一步迈上前去扣了扣房门,喊道:“阿姐是我!”屋里传来声响,脚步声逼近,依斐闭眼间门便开了。严姝憔悴不少,瞧着依斐才挂出个笑来:“你瞧你,猴急什么?”说罢拿着丝绢擦去依斐额角沁出的薄汗,领着她坐到榻上。
屋里幽香扑鼻,依斐渐渐静下来。
她握着严姝手,突然瞧见榻上放了个针线盒,便探头去仔细看了看,里面是个还未完工的春绿色荷包,上面是个绣到一半的猫。严姝绣工了得,这猫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下足了功夫。“给你的荷包,还没绣完,就别看了。”严姝掰过依斐的脸,嫌不够,又捏了一把。依斐心里乐,笑地合不拢嘴:“阿姐怎么想起给我绣这个。”严姝也笑道:“你个糊涂蛋!不是你几月前黏着我给你做个荷包?你说你那个不知丢哪了。”说罢又伸手想捏捏她鼻子。依斐灵敏一躲,佯怒道:“阿姐!我已经长大了!”
陆依斐刚及笄,脸上还带着孩童的稚气,小脸糯糯软软,看着像刚出炉的豆沙包,让人忍不住捏上几把。
“有件事得跟阿姐说,舅舅同意我们一起上京。那人不就是顺天府府尹之子?此去先会会这人,说不定取消婚约这事可说动他们那方。阿姐又可去散散心。我想你现在和舅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正好避着舅舅。他自己想通也说不成!总之这亲事,阿姐你既不喜欢,我就便帮你拆了它。”依斐絮絮叨叨说着,越说到最后声音竟愈发大起来了。严姝与依斐相处多年,自知她这是脾气上来了。
阿斐平日待她与阿耶阿娘是真真的好,严姝知这堂妹品行好行事端正,可脾气却大,虽在世家子中也是常见。但若真有人败她兴惹她不快,那出手可是相当狠厉。
去年上元节,她们二人结伴出游放花灯。“在鸿桥旁放花灯能保佑此年顺顺利利畅通无阻呢。”严姝笑着对一旁的依斐道。转头间却间依斐脸冷了下来,一双眸子危险地眯起,透着寒意,瞪向严姝身后。严姝差异自家妹妹怎么一瞬间变了脸,朝身后看去——只见那小霸王着朝他们二人走来,步步逼近。
这霸王名头在外,仗着自己爹是一方富商,他又是幺子极受宠爱,在建宁作福作威,烧杀抢掠坏事作尽。今天也不知谁给的胆,敢把念头打在官家人头上!他油光满面满脸肥肉,却还大张着笑容,看着直叫人犯恶心。见他靠近,严姝不动声色把陆依斐护在身后,内心有些恼:今日怕扰了兴致,可只她们二人出来!
她知依斐会武功,但她看了看眼前这霸王肥硕身材,要是真打,这怎么打得过?她轻颤了下,只听那小霸王发话了:“瞧严娘子今日与小妹单独上街,不如同我一道如何?”严姝心里啐道:这张脸皮真有猪皮般厚!
想到这人真如猪般敦实,严姝怒极反笑,偏偏那头猪还是个不识眼色的,以为严姝这是同意了,刚想拉过她,眼前登然一白,一股冷风袭来,伴着铁腥味,一把短刀直朝着自己眼睛刺来!
这霸王吓得腿一软,像滩烂泥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剑离眼睛只有一寸距离,稍有不慎就要划破眼球。小霸王刚松口气,却又觉得脖子一凉,那刀不知什么时候横在了他的三层颈脖上!
陆依斐身手极快,见这登徒子被吓地脸紫如鹅肝,便一脚踹上他胸口,将他踹得仰倒在地上。依斐练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习武之人力气大,依斐更是暴怒下踹的,差点没让地上这人吐出血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我阿姐的主意!”依斐眉眼染上戾色,对上她这孩童般的脸,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可怖。
她连官家子弟都没放在眼里,更是不怕这商人之子。有钱又如何?她有钱有势!
说罢,手里的刀又逼近些,这猪被吓得半死,他原先觉得不过是俩个小娘子,即使是官家子又如何?像这样好拿捏的,就算干些什么也会因为女儿家看中清白名誉而守住不说。却没想到今天这一遭碰到个女罗刹!“女侠,女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这霸王终于低下猪头,抖着身子跪在陆依斐身边。
陆依斐勾起嘴角,慢条斯理收起刀,轻声道:“滚。”
这胖子点头哈腰,马上连爬带走地跑了。
严姝等那霸王走了才回过神来,她拢紧披风朝在一旁的陆依斐走去,她还未把刀收好——从前只瞧依斐赤手空拳和人搏斗,这倒是第一次见她用刀。那刀柄连着刀背镶着钻石,灯光映照下闪着莹莹幽光。“这刀是?”严姝问道。陆依斐边把刀收进刀鞘中边道:“我上月回京时阿耶送我的新岁礼。听闻是汉朝乌孙公主远赴西域的佩刀,果真锋利无比!”严姝只是笑着摇头:“有这样一把刀是好事,切记不可伤了自己。”
依斐只是撇着嘴重又粘上严姝,二人结伴逛了夜市玩地不亦乐乎,刚刚那场事只当没发生。
三天后严姝在布庄挑布匹时却听两个妇人悄声议论着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严姝听见:
“那靠倒卖香料发家的刘家那事,你可听说了?”
“街坊邻居都传开了,虽那霸王整日为非作恶,落得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因得,但那作案者也确实残忍... ...”
“我听说,那小恶霸被扔在水沟里,被发现时只剩一口气了,手脚均被扭碎,脸上还被刻了字——”
“怪吓人的。你说那犯人还能被捉到吗?”
“这恶霸仇家这么多,也是活该!现在他半傻半疯看来是被吓地不清......别说这些晦气事,看这布如何?”
严姝听地真切,心惊肉跳的。阿斐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娘子,定是干不出这种事的,她想着。
不过阿斐这脾气,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刀锋利未必是件好事,若是对准自己,连逃命都没机会就一命呜呼。
见严姝愣神,陆依斐以为她还为婚事难过着,把头靠在严姝肩上环住她。“姐姐没事。”严姝低下头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妹妹,摸摸她脑袋。依斐最近像柳树般抽条长地快的很,已经比自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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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斐:“阿姐看我厉不厉害!”(傲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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