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痴缠

　　【结婚证领了吗？】

　　收到这条短信时，沈思柠正在整理答辩材料，团队主任最近接了一个标的额过亿的案子，已经连续加了半个月的班。

　　沈思柠从文件里抬头，拿出手机靠在椅背上，点开和方女士的聊天框：【我上午要见当事人，预约的是下午四点。】

　　方女士的不满从字里行间透出来：【你能不能重视一下你的终身大事？领结婚证还比不上工作重要吗？】

　　沈思柠无奈地看着手机屏幕。
　　前两天当事人打电话来约会见时间，她问过裴时礼，他给她的回复是，他上午有会要开，抽不出时间领证。
　　既然上午不去领证，沈思柠回复当事人，把会见时间也安排在上午。

　　在她没回信息的时间里，方女士又发了几条短信。

　　【柠柠，你要是不想结这个婚，趁现在还没领证，还有机会反悔，如果真的后悔了，我这就和你爸一起去找老爷子。】
　　【咱们家又不缺钱，干不出卖女儿的事。】
　　【你爷爷也真是的，南城又不是没有世家少爷，非要你远嫁到江城，回一趟家都得大半天！】

　　对于沈老爷子要和裴家联姻，方诗曼一直憋着一股怨气。
　　沈家在南城，裴家在江城，虽说两地距离不远，车程也就三四个小时，但在方女士心里，沈思柠不留在南城，就属于远嫁。

　　再说南城的经济发展水平又不低，就算裴家是联姻可选择范围内条件最好的，但在南城又不是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家族。
　　为了家族利益让女儿远嫁，方诗曼刚开始死活不同意，如果不是沈思柠点头，她就算和老爷子撕破脸也不会让女儿嫁过去。

　　沈思柠看着母亲发来的短信，回道：【我没有不乐意，妈，你别担心了，等领完证我第一时间拍照发给你。】

　　方女士：【你考虑清楚，这个婚结了，要想离可就难了。】

　　沈思柠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回复：【我明白。】

　　收回手机，沈思柠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把答辩材料发给带教律师后，她点开上午会见的当事人的案件文件夹。
　　这是法律援助的案件，男方出轨，女方发现想保全财产时，才知道男方早已把财产转移到海外。
　　沈思柠目前是实习律师，一年的实习期还剩下最后半个月，带教律师最近接到几个法律援助的任务，美其名曰锻炼她，就把这些不赚钱的案子都扔给她处理。

　　连续看了几个家暴出轨的案例，沈思柠有些头疼，扫了眼电脑右下角，快到和裴时礼约好的时间，她把文件保存好，从包里拿出口红。

　　“等会儿有约会啊？”同一团队的许静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沈思柠在补口红，随口问了句。
　　“没有。”
　　许静眯了眯眼，啧了声：“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不是去约会的话你今天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

　　她这话的意思，不是说沈思柠平时不漂亮。
　　相反，沈思柠长得是真好看，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色阔腿西裤也能被她穿出独有的味道，皮肤白皙如雪，身形纤细，知性又优雅。

　　和她冷淡的性子不符，她的长相偏温柔，五官柔和不锐利，乍一看会以为是贤妻良母的性格，与她身上清冷干练的气质形成一种矛盾的反差。
　　这种矛盾感很吸引人，许静不止一次劝她进军娱乐圈捞金。

　　只是沈思柠很少打扮，平日里都是简单的淡妆和职业套装，今天不论是妆容还是造型，都比平时更精致。
　　许静感慨万千，要是她长着这张脸，才不苦哈哈地在律所里当牛做马，早就进娱乐圈或者网红圈捞钱了。

　　沈思柠借着电脑黑屏补口红，素日里平静的眸底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因为等会要去拍结婚照。”

　　“什么？结婚照！！”许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今天结婚？”
　　沈思柠弯唇笑了下：“对。”

　　许静被这个消息炸的有些懵：“我都没听你提过有男朋友，怎么突然就要结婚？”
　　沈思柠没有多说，“家里安排的。”
　　“你这么听家人的话啊。”
　　“感觉各方面都挺合适的，就定下来了。”

　　又是一对抵不过世俗唠叨的塑料夫妻。许静轻叹：“好吧，我爸妈也一直在催我呢，不过我坚决抵抗，誓死不向封建恶势力低头。”

　　沈思柠收好口红，“我上午和闻par说过提前走，先撤了。”
　　许静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姐们你今天结婚你还来上班，感情你是抽空去领证的啊！”
　　沈思柠挑眉：“我如果不来，上午白露露来就得你接待了。”

　　上午法律援助案件的当事人叫白露露，她似是搞不清楚律师不是她吐苦水的垃圾桶，但她实在有些可怜，每次说着说着就哭的梨花带雨的，许静实在受不了了，只好找沈思柠求助。
　　许静讪讪道：“……说的也是。”

　　“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沈思柠关掉电脑，把包收拾好。
　　许静心里为她草率地步入婚姻的坟墓哀悼，口中说着违心的贺词，“新婚快乐。”可是和不爱的人结婚怎么会快乐呢。
　　沈思柠抿唇笑了笑：“谢谢。”

　　-

　　沈思柠和裴时礼约的三点半在民政局门口集合，她出发时，裴时礼正准备下楼。

　　徐右庭看他起身要离开，连忙喊道：“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裴时礼没搭理他，拿起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扯了扯唇：“急着去结婚。”
　　“结婚？！！”徐右庭震惊三秒，反应过来，“沈家那位？”
　　“嗯。”

　　裴时礼最近在相亲的事儿，徐右庭自然知道。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位沈家大小姐是裴时礼的第一个相亲对象，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少爷居然直接定了她。

　　“不是，你们俩才见过几面就结婚，还能再草率一点？你不多挑几个？难道是因为沈大小姐美若天仙？”
　　徐右庭絮絮叨叨的，“不过长得跟天仙似的美人你又不是没见过......沈家的话，虽然根基牢固，但这一辈的当家人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要不是有沈老爷子撑着，沈家早就不行了，你到底看上那位沈家大小姐什么了？”

　　看上她什么？

　　裴时礼想起相亲那天的场景，她穿着精致的职业套装，面上习惯性带着浅浅的微笑，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优雅端庄，不像是来相亲的，反倒像是来谈合作。
　　这个念头一出，他没什么意义地扯了扯唇，他和她的相亲，本来不就是一场合作吗？

　　妻子对他来说是谁本就不重要，她看起来足够聪明，长相符合他的审美，温婉大方懂事得体，能搞得清楚这场婚姻的性质，分得清什么样的场合该做什么样的事，不会任性闹小孩子脾气。

　　裴时礼对她大体满意，沈思柠也没什么意见。
　　都不是习惯拖拉的人，达成合意后便把事情定了下来。

　　“她很聪明，而我最讨厌蠢货，”裴时礼轻描淡写的道，“和她结婚，我很省心。”

　　徐右庭：“……”
　　内涵谁呢？
　　他就喜欢胸大无脑的怎么了？

　　“那你今晚还来Linx吗？”徐右庭看他走到门口，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裴时礼头也没回，“再说。”

　　-

　　来的路上遇到车祸追尾封路，沈思柠绕了一圈，比约定的时间迟到十分钟。
　　生平第一次迟到，居然是领结婚证。

　　她停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宾利慕尚。
　　豪车中的豪车，低调的奢华。

　　大概是看到她的车，副驾驶上下来一位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他走到后车座，稍稍弯腰，态度恭敬地把车门拉开。

　　紧跟着，裴时礼从后车座里出来，慢慢站直。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撑起高大挺括的身材，从远处看有一种天然的冷感，无声站在原地，自带压迫感极强的气场，让人产生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明明他的眼睛是深邃多情的桃花眼，用许静的话来说就是“那眼神看狗都深情”，但纯黑的眸色显得很锋利，看人时有种淡漠冷戾的感觉。

　　似是察觉到她在看他，裴时礼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的视线短暂的交错。

　　沈思柠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陡然收紧，随即错开视线。

　　从车上下来，她走到他身边，语气略带歉意：“抱歉，路上出了点事，我来晚了。”
　　裴时礼没多说什么，“走吧。”

　　九月的午后，阳光依旧炽烈，两人并肩往民政局走，进入大厅前，沈思柠心底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紧张和期待。

　　“沈小姐。”裴时礼忽然停住脚步，低声喊她。

　　沈思柠抬头看过去，“怎么？”

　　“沈小姐，我想我需要最后提醒你一次，”裴时礼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嗓音低沉清冽，“这个婚结了我是不打算离的，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责任可以全都推在我身上。”

　　这不是裴时礼第一次提醒她。
　　商业联姻，第一件事就是签订婚前协议，沈思柠清楚他的身价比她高很多倍，不愿占他的便宜，主动提出签婚前协议，裴时礼却说不用。
　　那时候他给出的解释也是这个。

　　因为他不打算离婚，与她结婚定下的是终身契约，所以不用多此一举签婚前协议。
　　与其说这是提醒，不如说是警告。
　　踏进民政局的大门，她就不再有反悔的余地。

　　不管是无爱的婚姻，还是或许永远不会爱上她的丈夫，他作为合约的相对人，事前提醒过她很多次，如果她执意要嫁，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内心星星点点的紧张和期待随着这句话轻飘飘的消散，沈思柠顺了顺呼吸，浅浅笑了下：“裴先生，你有什么怪癖吗？”

　　裴时礼单手插兜，目光静静地看着她。

　　沈思柠脑海中搜索她听说过的怪癖，一一列举：“比如家暴、换.妻、同妻、双性、艾滋、绿帽癖、性虐待之类的？”

　　裴时礼声音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喊她的名字，“沈思柠。”

　　“我没有诋毁你的意思，”沈思柠收回唇边的假笑，“既然都没有的话，我想我没有一定要反悔的理由。”

　　她仰头对上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神，长睫微微上扬：“进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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