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

　　这是……哪里？

　　李加加揉了揉自己晕眩的脑袋，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眼前是一个家居厨房一样的位置，自己靠着冰箱坐着。她摸了摸自己身边，平常随身携带的帆布包不翼而飞。视线移向隔离开厨房与客厅的柜台，这是一个不算宽敞的空间，投射进来的光线也十分暗淡。
　　我不是去上班了吗……
　　她支起身子，谁知腿脚长期盘叠，顿时一阵酸麻，身子没控制住倒向柜台——
　　“砰！”放在台面上的一支透明玻璃花瓶就这么在地上碎成了一堆。
　　李加加还没反应过来，连接二楼的楼梯口传来剧烈的脚步声和女人的谩骂：“你又在搞什么鬼？！”
　　紧接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大步来到自己面前，看到地上的碎片，扬手对着女孩就是要一巴掌，好在李加加虽然还处在迷糊状态，条件发射还是让她灵活地避开了这一胳膊。
　　接着，她注意到女人手上握着一把菜刀，上面还沾着黏糊的红色液体，李加加再次被吓得腿软，跌坐在地。
　　“一天到晚只会给我添麻烦，你们和那个男人一副德行！”女人瞪大双眼，好像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李加加大气不敢出，蜷缩在冰箱旁，女人的怒火不降反升，举起了手里的菜刀——

　　“妈妈！”
　　李加加盖在手臂后的双眼紧张地睁开，远远看见二楼楼梯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没见过的男生，面色淡定：“我饿了，饭还没做好吗？”
　　女人听闻，把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急什么，野猪吗这么想吃，滚上去等着！”
　　男生的目光随即和李加加相碰，女孩很快意识到什么，狼狈地从地上起身，和男生一起上了楼梯。

　　二楼有三个房间，前两个都门锁紧闭，只有靠近走廊尽头的那间可以打开。男生带着她进了房门，迅速转身关上锁好。
　　李加加一边拍打着胸口减缓呼吸频率，一边扫视这个房间。房间贴满了印着草莓花的可爱壁纸，墙边放着一只摇篮床，其他地方也堆放着明显属于婴幼儿的玩具和用品。
　　李加加转头看向男生：“那个……你……”
　　“你也死了吗？”
　　“诶？”李加加顿时愣住，随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女孩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人群中，手腕上的钟表显示着早已错过的打卡时间。她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脚步在沥青路面上停下。
　　汽车喇叭声和路人的尖叫传来，她却只是呆呆地转过头，眼底只有满满的绝望。
　　“……”李加加捂住嘴巴蹲下身，太阳穴一阵阵痛。
　　“果然，我们都是应该死掉了的人。”男生眨了眨眼，转头望向一旁的书架，从里面抽出了一本活页书。
　　李加加勉强缓了过来：“那这里是……”

　　“信件已开启，待完成事件（0/1）：
　　【和母亲一起庆祝生日】”

　　凭空传来的机械电子音把两个人都吓住了，他们四目相对，这时，男生翻开的活页本里掉出一张照片。
　　李加加把它捡起来，这张照片被塑封过，颜色保持得很好，画面里是楼下的女人和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面带微笑地看着镜头。
　　李加加：“……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拍过照？”
　　男生：“应该是这个时空里的我们。”
　　李加加：“嗯？”
　　男生蹲下身，把活页本摊开给她看，里面夹着许多照片，都是他们和这个女人的合照。
　　“大概现在，我们和她是一家人吧。”男生继续往前翻动着，然后顿下手，“前面的照片不一样。”
　　李加加凑过来看，确实，和中间部分的照片不同，前部分的合照里，多了一个男人。
　　“是她刚才说的那个男人吧，应该是她丈夫，他们离婚分居了。”李加加按照老套的剧情猜测到。
　　“话说，这间屋子是谁的？”男生抬头看了看房间，“你我的年龄，看着显然不会住在这里。”
　　李加加摸了摸书架：“很干净，经常被打扫……”
　　男生：“……这房子里还有个婴儿吗？”
　　李加加没有任何证据，直觉却让她摇了摇头。
　　男生又翻了翻，没找出其他东西：“刚才那个声音说要和她庆祝生日……”
　　李加加又紧张起来：“那是谁的声音？……我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男生看起来很平静，线条锋利的眼尾是微微上挑的弧度，精致的脸十分白皙，如果不是他说话的语气还算平和，李加加一度以为他是那种狠角色。
　　“太诡异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李加加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随后发出叫喊。
　　男生眨了眨眼，思考着什么：“先按它说的，看看会发生什么？”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李加加只好答应了。
　　两人又尽量压低声音，打开房门，楼下一直传来女人拿菜刀砍剁什么东西的声音，十分暴躁。
　　“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杀了什么人……”李加加越想越害怕，“也许就是那个婴儿……”
　　“可是闻不到血腥味。”男生淡漠道。
　　……对哦。从刚才在楼下，甚至是那么靠近女人的时候，她都没有闻到哪怕一点腥臭，反而屋子里充满了香甜的奶油味。
　　“不过可能早就杀完了，把味道处理掉了。”男生接着说，“今天是她生日，她在给自己做蛋糕吧。”
　　话音刚落，他们听到烤箱传来“叮”一声，女人挪动肥胖的身躯，打开烤箱，一股新鲜的碳水化合物气味扑鼻而来。
　　女人把烤好的蛋糕胚子放到桌子上，转身开了壁柜，取出奶油袋，水果和其他装饰品。然后她自顾自地开始捣腾，还时不时哼歌，和刚才凶悍的妇人截然两副模样。
　　李加加：“搞什么……难道她有双重人格？”
　　男生语气冷幽幽：“我感觉待会给她吹蜡烛的时候，要是一不小心吹到她脸上，估计会被她一菜刀砍死。”
　　李加加咽了咽喉咙：“……别那么悲观嘛。”
　　男生轻叹了口气，眸光在厨房里流转，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
　　李加加还在盘算着待会庆生要怎么做才能不惹恼女人，男生却突然站起身，径直走出房门。
　　李加加：“咦？！”
　　男生转头看她，把食指竖起放在唇边，然后轻手轻脚下了楼。
　　方才被阻碍的视野现在一览无余，男生盯着地上那摊玻璃碎片，又看向女人忙碌的背影。
　　李加加刚跟上来想询问男生的意图，女人一个高喊：“吃饭了！——”
　　她吓得一哆嗦，好在男生手急眼快抓住了她：“来了！”
　　李加加望着他淡定离开的身影，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三人坐在桌子前，李加加和男生坐在女人对面，中间的桌子摆放着一只偌大的奶油蛋糕，上面摆满了草莓。
　　女人一脸开心，肥胖的双手合十：“来，为我唱生日歌吧。”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男生主动开始拍手：“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李加加谨慎地跟着，视线不敢离开女人阴晴不定的脸。
　　窄小的房间里，只有蜡烛光飘忽不定，最后一句唱完时，女人亢奋地大力鼓掌，她闭目安静下来，做出许愿的样子。
　　房间里此时一片窒息的静默，李加加瞥向眼前的蛋糕，奶油格外厚重，蛋糕胚子做的并不整齐，边角凹凸不平。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李加加顿时感到喉咙里涌起一阵酸水——
　　“啪。”
　　男生没有看她，挡在桌子下的手紧紧攥住她的胳膊，眼神平静克制。
　　李加加强忍下了作呕感，女人也在这时结束了许愿，笑着吹灭了蜡烛：“好啦，来分蛋糕吧！”然后把金属水果刀递给李加加。
　　李加加余光里瞥见男生平静的眼神，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刀柄，在女人几近狰狞的笑脸前站起身，从中间切开了蛋糕。
　　几颗草莓随着糕身移动掉落下来，男生注意着女人的表情，她并没有在意。
　　李加加额间溢着冷汗，切开的糕身夹层里是红色的果酱，但是她刚才下刀时，刀刃传递给她的，明显还有其他异物的触感。
　　她咬牙把刀子横过来，再次从中间切开，这一次也是显出了红色果酱。
　　把三块大小相同的蛋糕分别放到三个人的盘子里后，女人端起自己的盘子，笑得还是那么快活：“吃吧。”
　　两人犹豫着端起盘子，李加加咽了咽喉咙，视线缓缓移向手里那块蛋糕的夹层，用叉子轻轻拨开，她终于看清了里面是什么——
　　“咕噜。”什么东西掉到地上，李加加以为又是草莓，可当她看向地面时，呼吸顿时遏停——一颗眼球，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最后停了下来。
　　她缓缓转头看向男生，男生僵硬的动作也表明了这东西是从他手里的蛋糕掉出来的。
　　“呜哇——”
　　楼上突然传来了剧烈的哭声，尖锐，稚嫩，完全就是一个婴儿的叫喊。可是仔细听，就会发觉这个声音并不是来自楼上，它来自四面八方，直直穿入耳模。
　　两人呼吸急促地看向女人，后者沉醉地往嘴里塞着蛋糕：“我的小宝贝……祝妈妈生日快乐……嘻嘻嘻……”
　　她的叉子刺中一颗眼球，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李加加再也忍不住，弯下身子干呕，手里的蛋糕掉落，甜腻的白色奶油里，赫然露出了一小节幼儿的手指。
　　女人也在这时再度变得狰狞，她抄起一旁的水果刀向李加加挥去，男生迅速蹲下身把她推倒在桌子下，女人的刀尖在桌面疯狂戳刺，伴随着更加强烈的婴儿哭喊，李加加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但那个男生的目光却还很冷静，他抓着女孩往厨房边跑，女人疯狂地追过来，身上的肥肉颤动着，瞪圆的眼睛通红。
　　男生拉着李加加来到冰箱旁，此时他们已被女人逼到了死角，李加加绝望地闭上眼睛，半晌，她听到什么东西被踩到的声音，接着地板重重一颤。
　　睁开眼时，李加加被吓了一跳。女人面朝下倒在地上，手里握着的刀子刺穿了自己的脖颈，一边抽搐一边鲜血四溅。
　　李加加瘫坐在地上，冷汗已经将衣领完全浸湿。此时她才缓缓冷静下来，看到了女人脚下那摊没有清理的积水和玻璃碎片。

　　“事件已完成，现在可以离开信中世界”
　　“闭合倒计时：5min”

　　电子音再次凭空传来，李加加如释重负般，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她看向男生，后者的呼吸也不平稳，眼神却还是异常的沉静。
　　“咔。”正当她想要问些什么，一直紧闭的主门自己开了一条缝。
　　“那是……可以出去了吗？”
　　“嗯，应该……”
　　李加加听了连忙起身，想赶快跑出去，可脚到门口，她又突然停住，看着男生：“可是那边会是什么地方？”
　　男生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闭合倒计时：4min”

　　屋子里突然冒出浓重的血腥味，墙壁上开始一点点渗出黑红色的液体。
　　男生咬牙：“快走吧，这里看来是不能留了。”
　　“我……我叫李加加！加减乘除的加……”女孩惊恐地看着渗血愈发快速的墙壁，“待、待会见！……”随后夺门而出。
　　屋子里，女人尸体里流出的血把整张地毯都铺满了，男生长叹一口气，变了张脸。无视扭曲加速的墙壁，上楼拿过了那本活页册和一部拍立得。

　　“闭合倒计时：2min”
　　男生把活页册放在一旁，蹲下身，抬手翻起女人肥厚的脖颈，她的眼珠子还睁着，整个人像一条脱水的比目鱼。
　　“咔嚓。”
　　照片从开口缓缓吐出，男生握住，在空中抖了抖。
　　“闭合倒计时：30s”

　　他把那张照片夹进了活页册最后一面的空白处。

　　“闭合倒计时：10s”

　　四面聚来的黑红色血液逐渐把女人的身体包裹起来，连同那本相册一起吞噬。男生手握在门把上，最后看了一眼她寂如死灰的眼睛：

　　“生日快乐，【妈妈】。”

　　“【林宴】已完成【生日蛋糕（A09）】信件记录”
　　“完成度评级：SS”
　　“已通过信鸽入门考核”
　　“已获得信城入住资格“
　　“欢迎来到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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