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她有千般面孔(重生)

作者:高歌取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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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初春时节,草木嫩芽才颤巍巍从冰凉的土中冒出头来,还远不够绿染江岸的气势。

      “咳,咳咳——”

      天色已昏,送走了用饭时分来探望的葛府管事,卫棠从冷硬的床铺上起身,没忍住又压着咳了两声。

      这年春日的步伐似乎格外温吞,春雨已落,入了夜,却依旧寒意阵阵,惹得本就着了寒的卫棠越发手脚冰凉。

      卫棠却觉得这算不上什么。

      前一世最后的记忆里,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软榻上,宫室偏僻寂静,她只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身上那床薄被连平时那丁点御寒的作用也好像丧失了,她只能裹在里头发抖,直到全然的黑暗把眼皮彻底拉下。

      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竟然又坐在了前往南都的马车上。那名管事,那些护卫……都是她曾经见过的面孔。

      卫棠回想起那管事表面恭敬的作态下,眼里满是的漫不经心,不由苦笑:她后来的命运,分明有迹可循。那帮人连遮掩都十分敷衍,只有她当时满心天真欢喜,以为要迎来久违的天伦,却不知那前方分明是吃人的地狱。

      卫棠缓回心神,靠在墙上,从窗边瞧着外头的动静。

      她已偷偷观察了两日。

      葛家对守卫的安排格外上心,日夜轮换。只是如今虽然是乱世,但他们路过的沧州算是安稳太平的地界,今年的春寒又格外冻人,因此守夜的护卫们到了夜半时,总爱去寻些热食吃,休整休整。

      那便是她的机会了。

      卫棠冷眼瞧着底下那群护卫们结伴着往外头去了,便放轻手脚,溜出了屋子。

      卫棠住的厢房在二楼,待她下了楼,悄声出了伙计背后的后门。微凉的夜风吹到她面上时,她呼出一口气。

      她沿着墙根走,驿馆的大门只有一处,她必须得绕到前头去。

      却突然听到男子的粗声。

      卫棠浑身一僵,声音从她方才走过的墙角处传来,那人似乎在慢吞吞地边走,边嘟囔:“这群狗东西,老子白日吃坏了,倒把我甩下,又溜出去混吃。”

      卫棠听得那声音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绕过墙角,现身在她视野里了。

      当然她也会被那护卫抓个正着。

      偏偏这边上光不溜溜,连个能遮掩身形的物什都没有。

      卫棠觑见了一扇没合上的窗户。

      应当是一楼的客房。

      既然窗户没关严,大概是空房吧。卫棠默念着罪过罪过,把窗户拉开点,手上使劲儿,翻了进去。

      一楼的客房似乎因为房费低廉,里头狭小,连床都只能放于窗下。这倒帮了卫棠,她本就病着,今夜折腾得不轻,手脚用上最后一丝力翻了进来就脱了力,直直落到了床铺上。

      还好,驿馆的床铺虽然睡着冷硬,人落下倒只有闷闷一声,没有引起外头过去的守卫注意。

      卫棠听着守卫拖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呼出一口气,身体暂时放松了下来。

      下一瞬,形势突变——

      卫棠只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大力的拉扯,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待她半晌后回过神来,先是觉得疼——后脑勺磕在床板上,撞得发疼;而身前能感受到离得很近的温热气息……卫棠瞪大了眼。

      屋内没点烛火,她看不清上方人面孔,只凭手上力道直觉应当是个男子。

      “何方小贼!”被男子这般压着,惊慌伴着气血一起往上涌,卫棠先声便骂他。

      上头却传来一声轻呵,声音特地压低了,醇厚的男声敲在卫棠面上:“我交了房费,好生睡在榻上,你却从窗户闯入,”男子加重了手中力道,好整以暇地,反问她:“谁是小贼?”

      卫棠两手交错被这人压在身前,他手上用力,捏得她手腕发痛,使着劲儿挣扎两下无果,气的她哼哼两声。

      下一瞬就委屈地哭了出来:“呜呜,我,我本乡间女儿,老父亲去世后,便有个甚么员外,掳了我要给他做第十八房小妾,所以,所以我就跑了……壮士,壮士手下留情啊。”

      这女子突然间哭哭啼啼的,把沈随弄得直皱眉头。他没松开手上力道,起身点着了一旁桌上的蜡烛。卫棠也顺着他的力被拉着坐了起来。

      烛火照亮了屋中人的脸庞。

      卫棠透过方才挤出来的泪水去看那个莽夫,面目倒是生得端正,剑眉飞扬,星目朗朗,即便歇息时分发髻披散,也毫无萎靡之气,是常年习武之人方有的抖擞气概。

      虽勉强算得上器宇轩昂,只是下手忒狠,必然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

      沈随虽然善武,在卫棠慢吞吞翻进来时就收敛了气息,以伺一击必中,但他并不善读心,看不出卫棠此刻正在心中骂他人模狗样。

      此刻的卫棠在他眼里,就是个涕泗横流、凄惨兮兮的小可怜。方才压制她时沈随已试过她的腕脉,毫无武力。

      沈随上下扫了一遍卫棠穿得算是单薄的衣裳,唔,也没有藏利器的余地。

      大约是个可怜女子吧。

      沈随心中说服了自己,决定大度地不跟她计较闯入之事了。

      他正要张口,外头过道上突然喧闹起来,隐隐听见有焦急的男声说着“不见了”之类的话语。沈随眼风一转,那边卫棠就已经麻溜儿地上了床铺,用棉被把自己盖住,小小一团,倒不显眼。

      卫棠伸出脑袋,好声好气地同沈随打着商量:“送佛送到西,他们过会儿恐怕会来盘问,请壮……啊不,公子,再替我遮掩一番吧。”话毕,卫棠眨了眨眼,那眼睫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儿,还不忘继续那副可怜无助的扮相。

      沈随看着这姑娘相当自然流畅的话语安排,一时说不出话。

      还没待他将心中异样仔细揣摩,房门处霍然有人声喧嚷起来。

      眼角觑见卫棠的脑袋火速缩了回去,沈随抓了一把脑袋,走过去拉开门。

      “深更半夜的,谁在小爷这儿撒泼?”开门的动静伴随着不耐的话语,让外头正争执不下的人们顿住了。

      沈随大喇喇地从里头打开门,衣衫未整,英挺的眉眼写满了不耐烦,一副被惊扰美梦的模样。

      这趟跟着沈随出来的是江无。葛家这群人在驿馆四处寻人,闹出动静时他便察觉了,待他们一间间地敲门盘查过来,江无出面阻拦,不想让他们惊动沈随休息。他们到此处驿馆前,已经连续奔波数日了。

      江无见沈随开门出来,遂近身过去汇报了如今情况。这群人固执得很,江无怎么说也无用,双方都不让步,便争执了起来。

      沈随对江无点点头,拜卫棠所赐,沈随早已预见了大概会是什么情况。

      他收回手,抱臂倚在门框上,嘴角扯起一抹笑:“诸位大半夜地在我门前闹腾,想做什么?”

      沈随身上是数年征战历练出来的杀伐之气,虽眼下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但长了眼的都看得出来这是头利爪的狼。

      葛家的那位管事拨开身前人,笑呵呵地上来道:“这位小兄弟,莫怪莫怪,下人急躁,扰了清净。只是我们护送我家小姐至此,可今夜小姐忽然走丢了。唉,这要是回去让家主知道了,小人项上人头不保啊。”

      沈随眼皮懒懒地抬了一点:“那你们还不快点去找,在我这浪费时间?”

      那管事油肥的脸颊肉抖了抖,暗骂这小子硬得跟臭石头一样,面上继续觍着脸:“驿馆出入的地方,我们四处都有守卫,并不曾见过小姐出去,不知兄弟可见过一位瘦弱的小娘子……”

      沈随仿佛才听明白般,他瞧着管事凑到近前的脸,拉长“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想看看,我房中有无小娘子,是吗?”

      管事刚想笑着点头,下一瞬霍然挨了沈随一脚,满是横肉的身躯向前倾去,沈随一手抓住他头巾,一手提着他后衣领,慷慨地让他半个身子探进房门,在后头笑嘻嘻地问他:“瞧清楚了没?”

      那管事本肥硕不堪,沈随这般使得他浑身重量都压在那道衣领子上,简直快把他勒死,哪里睁得开眼去瞧屋里情形。沈随看他两手直扑腾着,便把他一把扯回来,扔给后头被江无拦着想冲上来救主的护卫,差点把那人给压趴了。

      沈随又用脚轻轻一踢,就把管事方才掉落的荷包踢进了他怀里,带起的气劲差点又把刚站稳的他冲一个倒仰。

      乱世之中,拳头当道。

      葛家管事自知在此人手上讨不了好,他们虽只有两个人,可他带的这一群只会蛮力的护卫,怕连一个也打不过。

      这二人还特地遮掩身份,住在这下等客房里。管事这几十年,虽胸无点墨手无寸劲,但能混到今日地步,全靠他机灵。

      目送那一群人悻悻地离去,沈随便和江无各自回房了。

      只是江无回去能倒床就睡,沈随这边,却只能抱起胳膊,看着那个还缩在他床铺上的瘦弱小人。

      虽然方才来的那家伙的确不像个好东西,但有些话他还是要问一问:“小姐?”

      卫棠料到他要问,眼珠子转了转。然后从被衾中伸出两只细弱的胳膊,撑起身子,又闷咳了两声,接着开口,声音带上几分哑:“不过是他们的说头。我已病了几日了,这驿馆里头,你可闻见过一丝药草味?”

      葛家人的刻薄和不上心,如今倒正好被她拿来用。

      沈随冷眼看了她半晌,却不接茬:“接下来你要如何?”

      卫棠咳得更厉害了,她挪动着要下床,只是四肢肉眼可见地乏力:“今夜打搅少侠,只求再借我躲一会儿,容我在角落蹲会就可……现在就出去,咳…还不如方才就让他们找到呢。”

      沈随看她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柔弱样,哼了一声,手抓起被卫棠踢到一边的被子,丢到她身上:“你还是就在这待着吧。”

      沈随一向习武,虽没用几分力道,那被子也把如今病弱的卫棠冲了一个趔趄。

      这一下就让卫棠身上掉出一个东西。

      卫棠察觉,着急着就要抓回那东西,她难得的敏捷没有逃过沈随的眼,沈随动作比卫棠更快,一下就把那东西抓到了手。

      卫棠的目光顺着沈随的手过来,在昏暗的烛光中,是箭一般的冷锐。

      沈随被那目光仿佛刺痛一般,愣怔住。

      下一瞬卫棠的眼泪又冒出来,哭噎噎地,一副委屈样:“那是爹爹留给我最后的遗物了……”

      沈随顿时觉得尴尬了。

      那东西一入手,他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外面裹着布,其形状圆润,大概是个玉佩之类的。

      沈随这还是头一回惹哭姑娘家,硬着头皮搜肠刮肚此刻他该说些什么。

      还好江无的声音拯救了他。

      江无在外头敲门叫他,沈随仿佛得了脱身的咒语一般,连忙过去打开门。江无端了一盘饭菜,边进来边说:“将军,给他们扰了觉,你晚间就没吃,用些宵夜吧——”

      江无的话音戛然而止,屋里烛火虽然昏暗,但他也瞧见了那团在他家将军床铺上的……

      “将军,你这真有小娘子啊?”

      江·二傻子·无,把这话就直愣愣出了口。

      换来的是沈随毫不收力道的一脚,声音压低喝他“闭嘴”,然后无情地把他丢了出去,还不忘使唤他再去找床被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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