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

　　接连两年的暖冬之后，今年的冬天就特别冷。

　　像是憋了许久的寒气，三个月还不够它冷的，又把整个春天都占了，于是冬天一样的春天眨眼过去，c城的老百姓又立即迎来了异常酷热的夏天。

　　连个过渡气温都没有，唐嘉有两套喜欢的春装都没机会穿，就到了穿裙子的季节。

　　她很适合穿裙子，腰细腿长，不高不矮一米□□的身高，踩上一双坡跟凉鞋，拉长小腿均匀的线条，无论哪个角度看，都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温柔女生。

　　不过她此刻的姿势可不怎么温柔，双手抱臂冷冷看着窗外的蓝天。

　　这姿势摆在其他地方最多是有点酷酷的，但作为一个高二的学生，以这种姿势站在班主任办公桌旁边，可就非常叛逆了。

　　“唐嘉，你看着老师说话。”年近四十的张月秋是语文老师，也是唐嘉的班主任，她侧坐在椅子上面对唐嘉仰着头，右手捏着笔捏得很紧，表情严肃又紧张，好像角色调换了，被训斥的是她一样的。

　　唐嘉依旧表情冷漠，但还是听话地回头看向班主任，冷冷开口：“我已经都说了，事情本来就是这样，他先恶心人，我也恶心他，就给他扔了。”

　　张秋月眉头皱得更深了，终于带着怒火呵斥道：“你和同学有矛盾，你可以来告诉老师，你把他书包扔到河里有什么意义？到时候赔偿的还是你自己，而且你这个行为是要记过的你知道吗？”

　　唐嘉勾起嘴角恶狠狠地笑：“怎么没用？他记的课堂笔记没了呀，也算是让他长记性了，几本课本能值几个钱？赔就赔咯~”

　　“那记过呢？”张秋月气得嗓音都有点发抖了，她握着钢笔的拳头用力在办公桌上敲了几下，大声又问了一遍：“记过你也不在乎是吧？那我现在就给你上报学校好吗？”

　　“可以啊。”唐嘉嘴角的笑意依旧是恶狠狠的，但她的脸是典型乖乖女的清秀五官，配这种表情就显得特别怪异，看得人瘆得慌，“我被记过了，我爸说不定要生气，那等于我一次恶心到两个讨厌的人，牛逼！”

　　很奇怪，如此恶劣的语言却并没有继续激怒班主任，张秋月脸上的怒火一下子消失了，怜悯居然变得有些怜悯，她仰头注视着唐嘉，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平静温柔：“你爸爸怎么你了？你有想不开的事要来告诉老师知道吗？”

　　唐嘉不屑的一笑：“我想得可开了。”

　　老师依旧怜悯地看着她：“不到半年成绩从年级前百掉到年级倒数，这就是你想开的方式吗？唐嘉，你是不是再跟你爸爸怄气才故意考不好？”

　　“我没有，就是想开了，人生苦短嘛，不想学了。”唐嘉笑嘻嘻地回答：“而且我爸也不想供我念大学呀，我要是死命的学，考了个重点大学还要跟他要学费，继续看他脸色四年，我多恶心啊，所以说我就是想开了呀老师，不过拉低您班级平均分了，不好意思了。”

　　张秋月露出了个很难过的表情，轻声说：“老师没关系，可你的前途是大事，唐嘉，人生并不苦短，意外是偶尔发生的事，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明白吗？老师知道，那件事对你的打击非常大，但是真正能让自己走出来的只有你自己，老师帮不到你什么，但看你这样堕落下去老师真的很心疼你。”

　　唐嘉没说话，又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

　　“你看着老师说话。”张秋月又强调。

　　唐嘉现在变得很叛逆，但她乖巧了十多年，现在的叛逆属于半路出家的叛逆，所以老师一声命令，她又强迫症似的乖乖低头看老师。

　　张秋月好像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盯着她看了半天，语气商讨地询问：“要不让你爸爸来跟老师谈一谈，你有什么对他不满意又难以启齿的事情，都告诉老师，老师跟他谈好吗？”

　　唐嘉噗嗤一笑：“笑死，他才没空管我学校里的事呢。”

　　张秋月没话说了，皱眉盯着这个让她头疼又怜悯的学生，过了会，温和地开口：“你去跟刘宇豪同学诚恳地道个歉，赔偿他丢的几本课本，这事就算过去了。”

　　“课本我陪，但我不道歉，是他恶心人，要道歉也是他道歉。”唐嘉态度强硬。

　　“你这样会把事情闹大的唐嘉。”张秋月沉下脸：“万一刘同学的家长来学校讨说法，老师没办法护着你，闹大了学校肯定给你记过。”

　　“我说了记过就记过。”唐嘉笑嘻嘻的。

　　“我真的是没法跟你交流了。”张秋月神色挫败：“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老师很心疼你家里的遭遇，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应该好好生活下去，你妈妈在天之灵才能安心不是吗？如果你一直这样子作践自己，那不是让爱你的人难过吗？”

　　唐嘉垂下视线，低声说了句：“人死如灯灭，没什么在天之灵，也没有人看着我，什么都没有，我不会自欺欺人，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别人怎么想我不管。”

　　她又抬眼看向班主任，第一次露出诚恳的眼神：“谢谢你张老师，我知道你真的关心我，换了别人摊上我这么个灾星肯定巴不得搞得学校把我开除，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那你告诉老师，你为什么要选择自灭这条路呢？”张秋月难过地注视她：“只要你给老师一个理由，老师就随你便，你想被记过那就记过，老师可以让你知道这条路的后果。”

　　“张老师……”办公室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生微弱颤抖的嗓音：“能不能别记唐嘉的过？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张秋月惊讶地侧头看向门外，就见语文课代表林芝芝正一手扶着门框站在办公室门口，眼眶红红的。

　　“进来吧，”张秋月招招手：“究竟怎么回事，你来告诉老师。”

　　林芝芝小跑走进来，低着头站在了唐嘉身边，蚊子哼一样小声嘀咕：“老师，是刘宇豪先砸我笔袋辱骂我，唐嘉是给我出头的时候跟刘宇豪吵起来的，刘宇豪拧了她胳膊，我们力气没他大，唐嘉一气之下就转身去他座位抢了他书包抱去学校池塘扔掉了，但是是刘宇豪先动手的……”

　　张秋月惊愕地看着林芝芝，又猛地回头看向唐嘉问：“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事情的经过？”

　　唐嘉垂着漂亮的杏眼，依旧冷冰冰地没说话。

　　张秋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和蔼地问林芝芝：“刘宇豪同学为什么要砸你笔袋？”

　　林芝芝小声回答：“我记他上课玩手机游戏吵到其他同学听课了，数学老师把他手机没收了。他下课就走过来坐到我前桌课桌上，踩着我前桌的椅子，拿起我笔袋往桌子边上一直砸，跟我说‘痘痘妹最近很嚣张啊？这么闲怎么不先去把你脸上的痘痘挤干净？看得人恶心妨碍我学习我都不敢抬头怕看见你，我低头打游戏不看你都不行啊？很缺存在感嘛’，因为唐嘉就坐我旁边嘛，她看我不敢说话就帮我说话了，然后就跟刘同学吵起来了。”

　　张秋月皱眉想了想，问：“是刘同学先羞辱你，砸你笔袋，也是他先动手的是吗？”

　　“是的！”林芝芝抬头泪汪汪看向老师：“他老是喊我们班上女生丑女，给我们起外号，什么痘痘妹肥婆都是他叫起来的，他之前还想追唐嘉，被唐嘉拒绝了，背地里也给唐嘉取外号，今天被唐嘉出面嘲讽，刘同学恼羞成怒，骂唐嘉‘嘴这么贱，怪不得会死了亲妈’，唐嘉才过去跟他对骂的。”

　　张秋月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严肃地沉声开口：“知道了，这件事老师会好好处理，你们俩回去上课，通知刘同学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林芝芝点点头，拉住唐嘉的手腕转身要走。

　　张秋月突然喊道：“唐嘉。”

　　唐嘉回头看她。

　　张秋月露出个欣慰的笑：“老师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可以选择你自己想走的路，但老师一定不会放弃你，你听见没有？”

　　唐嘉皱了下眉，但没说话，转头跟林芝芝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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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教学楼的路上，唐嘉拐弯往食堂方向走。

　　林芝芝立即转身小跑跟上去，问她：“你去哪里啊？”

　　“小卖部。”唐嘉淡定地回答：“早饭还没吃呢。”

　　“我包里有夹心蛋糕。”林芝芝急忙说：“回教室我拿给你。”

　　“不用。”唐嘉转头对她狡黠地一笑：“我主要是想顺带逃个课，你自己先回去吧，芝芝小学霸。”

　　林芝芝放慢脚步想了想，又追上前，坚定地说：“那我陪你一起逃课吧，但下节课物理课要讲月考卷子了，不能逃课。”

　　“不用。”唐嘉笑嘻嘻地开玩笑：“逃课还要人陪吗？又不是上厕所，女孩子只有上厕所的时候才必须要人陪呀~”

　　林芝芝被她逗笑了，一把拐住她胳膊往小卖部走。

　　学校宿舍后面有一排小店，卖炸鸡的卖奶茶的都有，店里有桌椅，林芝芝和唐嘉在炸鸡店买了点吃的，就坐在店里闲聊起来。

　　她们俩分班前就在一个班，关系还不错，分班后又在一个班，干脆就跟老师申请坐在一起了，感情也越来越铁。

　　但自从几个月前那件事发生后，林芝芝就有些不太敢跟唐嘉说话了。

　　她很心疼唐嘉，可这件事对于高二的孩子而言，太可怕了，她没有语言能够安慰唐嘉，相处也变得沉默了，看见唐嘉每天上课发呆，作业都跟她要了抄，林芝芝很难过，可她不敢劝唐嘉，也没资格劝，毕竟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劝唐嘉想开呢？

　　唐嘉的妈妈因为意外车祸离世了，当时正在上英语课，班主任急匆匆冲进门把唐嘉叫出去，林芝芝就感觉出大事了。

　　后来唐嘉一星期没来上学，班里关系好的几个女生发信息询问她是否遇到什么困难，得知她妈妈车祸住在ICU里，同学们都组织去安慰唐嘉，可惜她妈妈还是没救回来。

　　葬礼之后林芝芝每天放学都陪在唐嘉身边，给她补课，以免她跟课堂脱节。

　　说来奇怪，那时候唐嘉虽然看得出很伤心，但没怎么哭，更多的是迷茫，像是受到巨大打击后一时还没回过神。

　　林芝芝记得唐嘉那时候跟她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学习，好好过完这一生，让妈妈安心投胎不要惦念她。

　　而且那时候唐嘉学习也很努力，因为出了这个意外，请了半个多月地假，但学习一点都没放松，林芝芝给她补的知识点一讲就通，综合习题也解得很快，回学校后完全没脱节，学习还比之前更用功了。

　　可就在一个月之后，唐嘉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不好好学习，好像还跟社会上的一些人混在了一起。

　　林芝芝没有阻止她，因为觉得她可能伤心过度需要放纵一段时间，很快会恢复正常，可没想到唐嘉从那时候开始，就像溺水的人彻底沉下水底，再也拉不回来了。

　　“今天晚自习我不想上了，要不你跟我回家一起写作业吧？”林芝芝委婉地试探。

　　唐嘉吸了口奶茶懒洋洋地回答：“写什么作业啊，我明天早上来抄，晚上朋友约我出去玩呢。”

　　“哪个朋友啊？”林芝芝问。

　　“你不认识。”唐嘉回答。

　　“那你可以告诉我吗？”林芝芝鼓起勇气追问。

　　“周芳和李瑞，之前中午放学的时候来找过我的那两个人，你不是见过吗？”

　　“他们两个是干什么的？”林芝芝忧心忡忡地看着唐嘉：“那个女生妆好浓啊，不像学生。”

　　“她本来就不是学生，是餐厅驻唱的歌手。”

　　林芝芝不说话，低头捏着吸管搅拌自己的奶茶，好一会儿才抬头难过地看向唐嘉：“你干嘛要跟他们一起玩啊？我可以跟你玩啊。”

　　“哈哈哈哈哈！”唐嘉抽了张面纸捂住嘴，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看向林芝芝：“你这口气怎么跟吃醋的小媳妇儿似的？朋友还得一对一啊？我跟你玩，也跟他们玩，不行吗？”

　　林芝芝没有笑，委屈地小声说：“我们班那么多人，不够你找朋友吗？为什么非要跟夜店里的那些人一起混？”

　　唐嘉擦擦嘴，坐直身体认真看着林芝芝：“周芳是好几家餐厅地驻唱，业余歌手，又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

　　“你一个高中生不专心学习，这么重要的关头，经常去夜店玩干什么？”林芝芝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你考上大学后随你去哪里玩，现在能不能收收心，正常上晚自习，自己写作业？”

　　唐嘉笑了笑，低头喝奶茶。

　　林芝芝有些后悔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慌张地低头也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唐嘉先开口：“我不是去玩，我是去给周芳当伴唱，不是夜店，是普通餐厅。”

　　林芝芝抬头急道：“我知道你唱歌好听，但你可以高考过后再去追寻梦想啊！”

　　唐嘉一笑，神色落寞：“什么追寻梦想？我是去兼职挣外快呢。”

　　林芝芝愣住了，好半会才回过神：“你想赚钱？你家又不缺钱……”

　　唐嘉耸耸肩：“是我爸不缺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林芝芝满脸疑惑：“你爸不给你生活费吗？”

　　唐嘉低头：“我不想跟他要钱。”

　　林芝芝轻声问：“你跟你爸爸闹矛盾了吗？”

　　唐嘉沉声回答“不谈这个行吗？”

　　林芝芝赶忙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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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确定唐嘉兼职半场地餐厅是正规场所，林芝芝晚自习请了假，跟随唐嘉一起去她兼职的餐厅探明情况。

　　那餐厅其实算是个清吧，虽然没有夜店那么喧嚣昏暗，但也不像其他餐厅那么敞亮，歌手唱的都是比较舒缓的歌，店里的顾客多数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交谈，林芝芝这才略微放下心。

　　不久后她跟着唐嘉见到了周芳。

　　周芳是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瓜子脸狐狸眼，身材娇小气场却特别强大，这也是林芝芝绝对有些怕她的原因。

　　听说林芝芝害怕唐嘉误入歧途，非要跟来看看她的工作场所，周芳大笑了好一阵，然后对躲在唐嘉身侧的林芝芝说：“你可别被现在的假象给骗了，嘉嘉刚刚偷偷打电话让我们把这地方布置成正常餐厅的样子，等你走后就会变成坏孩子的秘密基地！”

　　看着林芝芝信以为真的惊恐表情，周芳又是一阵大笑。

　　“芳姐逗你玩儿呢。”唐嘉小声安慰林芝芝。

　　周芳很喜欢林芝芝这种乖乖女，还笑说想起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唐嘉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唐嘉也是个对外面的世界满是迷茫的乖乖女，但周芳知道，这女孩本质上有些不一样，因为唐嘉给自己穿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即便心里充满迷茫和恐惧，外表与人交谈时也像是个成熟干练的大人，甚至有时候还会酷过了头，比周芳还像“社会人”。

　　驻唱从晚上八点唱到十二点，周芳的酬劳是月结，每天有客人点歌还会有额外每首两百的酬劳，如果运气好，一晚上外快就有几千块，她会给兼职的唐嘉日结酬劳，一晚上三百块钱，出手算是非常阔绰了，像唐嘉这样十六岁的学生去兼职唱歌，就算当主唱，一晚上也只有两百。

　　一直到十二点半几人才下班回家，唐嘉要打车送林芝芝回去然后再自己回家，可林芝芝说太晚了不要绕路，明天还要上学，就让唐嘉先走，自己再打车离开。

　　餐厅门口有很多的士，唐嘉也没多想，就点头跟林芝芝告别了。

　　唐嘉一走，林芝芝就立即转身追上周芳，问能不能跟她聊几句。

　　周芳的男朋友李瑞还在停车场等她，她让林芝芝跟她一起上车，送林芝芝回家。

　　林芝芝只是坚持想跟她说些话，说完就走。

　　周芳便发了条信息让李瑞可以先走，然后带着林芝芝去24小时营业的餐厅坐下来谈话。

　　周芳猜到了，林芝芝这种乖乖女，专门找来在清吧听她唱歌听到半夜十二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说，但她以为林芝芝是看唐嘉外快挣得不少，也想加入当她的伴唱。

　　周芳虽然挣得还算不错，但一定负担不起每晚再多三百的支出，何况她破例收唐嘉当伴唱，是因为这女孩儿唱功和音色惊艳了她，而林芝芝的嗓音很单薄，显然不是唱歌的料。

　　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婉拒的话，没想到林芝芝一开口，居然是想要她辞退唐嘉。

　　得知唐嘉从前成绩优异，周芳有点惊讶，因为唐嘉告诉她说自己成绩没希望考大学才想提前开始谋生的。

　　“自从她妈妈意外车祸之后她就突然变成这样了。”林芝芝想了想，改口详细解释说：“也不是出事后就这样，出事后她本来学习更加努力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她突然就开始上课不认真，作业不肯做了。”

　　周芳愣了许久才回神，语重心长地说：“她妈妈出车祸的事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每晚给她这么多，她受到打击成绩下降我很惋惜，但我不会辞退她，除非她自己要走，你不能替她做决定，万一她就靠每天这点钱吃饭生活怎么办？”

　　“不可能的姐姐！”林芝芝急着解释：“唐嘉家里条件原本就不算太差，后来……后来她的妈妈出事后，还得到了几十万赔偿，怎么着也不至于需要她在高二这么重要的阶段晚上来打工！”

　　“这就怪了……”周芳惊讶道：“嘉嘉平时好像特别节省，我一直以为她很缺钱呢。”

　　“她好像跟她爸爸关系出了问题。”林芝芝担忧道：“我真想见见她爸爸，让他不要在这种要紧关头刺激嘉嘉，有什么不满，都可以高考后再解决。”

　　“对啊，嘉嘉好像从来不跟我提她爸爸。”周芳惊讶道：“会不会是那男人刚死了老婆，就要找新的，这种事我可听得多了，所以嘉嘉觉得寒心，跟他断绝了关系？”

　　林芝芝惊讶道：“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也太过分了，等个一年半高考完了，他再婚不行吗？非得这时候刺激女儿？而且……而且嘉嘉妈妈出事后一个半月就忽然变了样，难不成她爸爸一个半月就找到新人了？”

　　“这个死男人！”周芳顿时火冒三丈：“哪有一个半月就能找到再婚对象的？这百分百是婚内出轨，老婆死了刚好小三上位！”

　　“是这样的吗？”林芝芝心里难过极了，难怪唐嘉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这得多绝望呀：“那……我要怎么办才能帮帮她呢？她要是放弃学业来报复爸爸，吃亏的是她自己呀。”

　　“那当然！”周芳气呼呼地说：“自残算什么报复，应该让嘉嘉把车祸赔偿款全都要回来，自己租个房子好好学习考大学，这笔钱至少够她生活七八年的。”

　　林芝芝义愤填膺：“对！对，赔偿款，不能便宜了她爸爸，这要找律师吗？”

　　周芳点点头：“这件事我会帮她打听好的，你就回去好好学习吧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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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周芳要跟随乐队一起走穴演出，唐嘉只能自己找其他活干，她这种学生党周末日结能干的活很少，像是超市推广产品或是发传单这类都得碰运气，挣的钱还特别少，所以她厚着脸皮问周芳的一个叫孟晓蕾的朋友，有没有娱乐场所周末需要便宜的驻唱。

　　孟晓蕾立即回复说正缺着呢，并约唐嘉去商业街一家餐厅见面，当天就要给她安排临时驻唱的工作。

　　唐嘉立即乘地铁去了商业街，她预期唱一天能拿到两百块就够了，没想到孟大姐开口就说给她八百块一天，唱够三十首就能走。

　　这么好的事儿搁在有经验的歌手身上，肯定会怀疑有什么问题，但唐嘉没怀疑，她从内心脱离学校那个保温房，至今才不过三个多月，虽然觉得这钱赚得也太轻松了，但她只是认为孟大姐心肠好而且神通广大，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了，随后就被带进会所顶楼的餐厅。

　　孟大姐跟会所接应的负责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唐嘉的情况，负责人似乎很满意地对唐嘉点头微笑，然后就让唐嘉坐在角落的餐桌旁稍候片刻，跟孟大姐去办公室不知聊什么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孟大姐直接在手机里给唐嘉转账八百块，让她在这里等着，听负责人安排就好。

　　没有周芳在身边，唐嘉掩藏不住眼睛里孩子气的迷茫，她故意假装专心看手机，淡定地等待餐厅里的负责人来安排她干活。

　　这过程好像很漫长，就好像她在餐厅角落座了半个上午似的，但实际上她看了时间，餐厅那个接应的负责人忙完来找她才过了十来分钟。

　　负责人是个穿着工作服打着领结的年轻男人，态度比较冷淡，但也彬彬有礼地把唐嘉带到了酒店最里面那个半圆形木栅栏屏风后的现场小乐队前，跟唐嘉确认了一下她会唱的曲目，然后就礼貌告别走开了。

　　唐嘉原本在想要怎么跟周围的乐队人员打招呼，她回忆芳姐跟乐队闲谈的样子，也想装作很放松地打个招呼，但乐队里一个男生直接跟她报了第一首歌曲名，打招呼是来不及了。

　　演唱就这么仓促地开始了。

　　唐嘉却反而放松下来，只要进入歌曲中，她就能忘记一切局促不安，沉静在自己的世界。

　　平静地唱完三首歌，有个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生忽然拿着托盘走到她身旁，把一个高脚杯递到她面前。

　　“c区19桌的郑先生请您喝一杯。”服务生熟练而平静的样子，就好像这件事就像饭前洗手一样寻常。

　　唐嘉却有些茫然，她从前只见过客人点歌，没见过客人请歌手当场喝酒，但看服务生的样子，就好像这么做是这个餐厅的潜规则。

　　既然已经收了钱，按规矩工作也是应该的。

　　唐嘉犹豫了两三秒，松开握着话筒的手想去拿酒杯，可她又立即放下手，抬头对服务生说：“我不会喝酒，请替我谢谢那位客人。”

　　服务生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蠢事。

　　“你可以抿一小口。”服务生语气礼貌，但实际上表情有点不耐烦地催促。

　　即便是不胜酒力，只喝下这小半杯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唐嘉这几个月来防备心很重，看什么人都像是憋着坏心眼，这一刻夜店被下药昏迷什么的可怕新闻，都在她脑子里飞转，她突然就觉得这八百块来得太轻松了，可能是陷阱，都在为这杯下药了的酒做铺垫呢。

　　“我酒精过敏，真的不能喝。”唐嘉漂亮的脸上露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阴郁固执，像是突然竖起尖刺的刺猬。

　　“请您不要为难我好吗？”服务生嘴上说着恳求的话，脸上却带着极其厌恶烦躁的神情：“不能喝酒为什么来接这里的活？你的中介已经在经理那里签字保证了。”

　　“谁跟你们签字你们找谁去。”唐嘉突然站起身，白皙的皮肤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惊慌，泛起了粉红：“这活我不干了，钱我会退给孟大姐，你们找她要去。”

　　“哎，小姐，你干什么？”服务生伸手挡了她一下，然后跨过一步用高大的身形挡住她去路，转头吩咐其他服务生叫经理过来。

　　唐嘉猜测自己又反应过度了，除了恐惧，又冒出羞耻和自责感，她只想快点逃出这间餐厅，所以破罐子破摔一直在对来调解的人说钱我会退回去，这活我不干了。

　　经理大概是被她说翻脸就翻脸的态度激怒了，要求她当场退还一千二百块钱。

　　唐嘉的火气噌的一下又上来了，大声说自己只收了孟大姐打款的八百元，也会还给孟大姐，让酒店的人去找孟大姐要回所有的钱。

　　但经理说怀疑唐嘉和中介人合伙诈骗，一手按着唐嘉的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去工作间谈话。

　　唐嘉不肯去，猛地打开经理的手，怒喝一声：“你干什么？”

　　“请你不要大声喧哗，如果继续闹事，我们只能报警了。”

　　“那你别碰我！”唐嘉警告。

　　“我们去办公室协商解决。”

　　“我不想去人少的地方。”

　　“现在是你实施诈骗，如果拒绝合作……”

　　“这事我来处理吧。”

　　就在唐嘉和经理拉扯的过程中，身后忽然传来个青年低低的嗓音：“一千二从我月结里扣掉，这位女士现在情绪有点激动，我来跟她处理。”

　　唐嘉转头看向身后，发现是那个弹吉他的男乐手在说话，那男孩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因为高挑的身形和正式的着装让人乍看还以为是二三十岁的青年，此刻细看他五官才发现应该比唐嘉大不了几岁。

　　男孩放下吉他，和其他乐手耳语打了声招呼，就上前若无其事地把经理按住唐嘉胳膊的手压了下去，而后穿过两人之间，顺利隔开了经理，拉起唐嘉的手腕，朝餐厅前门走去。

　　唐嘉或许也该同样提防这个年轻的男人，但当他把她从经理那只铁钳般的手中解救出来的一刻，唐嘉心里冒出一种不理智的信任感。

　　于是她就像一只挠人挠累了的小兽般，乖巧又安静地被那男孩“叼出了”餐厅。

　　下电梯的时候没有其他人，两人没说话，电梯门是镜子一样的材质，唐嘉看见自己泛红的脸，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姑娘，根本没有自以为的那股泼妇劲，这让她感觉有点丢人。
　　悄悄挑眼看向镜子里自己身旁，那个高出一头多的清瘦男孩，却发现男孩垂着双眼透过镜子正在观察她，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同情也没有好奇，似乎只是在观察她情绪有没有稳定下来，能不能正常交流。

　　唐嘉更感觉羞耻了，立即掏出手机胡乱翻看屏幕。

　　然后电梯门打开了。

　　男孩和她一起走出去，路过一楼的几间专柜，直到走出大楼。

　　唐嘉往地铁站的方向走，故作冷漠地开口：“我只能给你转八百，我就拿了这么多，剩下四百你去找孟大姐要，我可以把她号码给你，不过我也会帮你要，要到了再给你转账。”

　　男孩只淡淡说了个“好”字。

　　唐嘉补充道：“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要回来，我跟孟大姐其实不熟，她是我朋友的熟人，我只是周末想找兼职才问了她。”

　　男孩又回答：“好。”

　　唐嘉心里忽然有点别扭，如果这男孩跟她吵闹，坚持要求她负责剩余的四百块，她或许会继续固执地坚决拒绝，但此刻，她忽然说了句：“如果孟大姐不肯退还那四百，我就替她还给你。”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线搭错了，光是说出这句话她就感觉肉疼了，但心里就在跟自己讲道理，吃一堑长一智，是她自己找了不适合自己的兼职，亏了钱也该自己负责，不论怎么说，这个跟她非亲非故还把她从餐厅经理手里救出来的男的，没有任何理由替她承担这笔钱。

　　“你还我八百就行，那四百我会自己找你的中介要回来。”男孩还是冷冷淡淡的语气：“好好回去写你的作业，想打工就去快餐店奶茶店，不要再来这种地方。”

　　唐嘉惊讶地转头看向那男孩，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脸。

　　这男孩个头估计一米八五上下，但长得很秀气，此刻严肃地表情，就像是老师在训斥学生。

　　唐嘉忍不住顶嘴：“为什么只能去快餐店打工？我唱歌还不错，别家餐厅也花钱请我驻唱呢，但人家没给我灌酒。”

　　男孩轻哼了一声，虽然没露出什么情绪，但鼻音很不屑：“别人家也随随便便给你一千二一天吗？”

　　唐嘉脸一红，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才想出反击之策，反问那男孩：“那你不也是在这家店打工吗？你能我就不能吗？”

　　男孩冷冷回答：“我是男的，一天才三百块，十二个小时。”

　　唐嘉一愣：“为什么男的比女的少这么多？”

　　男孩又轻哼了一声，他鼻音里的鄙夷让唐嘉无地自容，“因为这家餐厅主要赚钱的是他们的娱乐会所，找你们这种贪便宜的小姑娘轻轻松松赚很多钱是为了温水煮青蛙，让你们离不开餐厅，起初是客人请喝酒，然后是跟客人同桌吃饭，最后是陪客人去楼下包间唱歌，你要是还能降低下线，那挣的钱更多。”

　　唐嘉吃惊极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帮我忙？”唐嘉态度变得礼貌起来。

　　“看你这样子还没上大学呢吧。”男孩回答：“我就不送你了，回去写作业吧。”

　　“说得好像你自己多大年纪了一样。”唐嘉不服气地拿出手机要给他转账：“你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成年了吗？”

　　“我十九了。”男孩说这话时，居然有些得意的语气。

　　“切！”终于轮到唐嘉不屑了：“我年初就十六周岁了，也就比你小两岁吧？你刚上大学吧？哇！不用写作业好厉害哦~”

　　男孩终于露出一丝愠怒的表情，垂眸瞪她一眼，低声说了句：“小屁孩儿。”

　　“是。”唐嘉一脸无赖地拿出手机说：“加个微信吧大屁孩儿先生，我先给你转八百，还有四百过几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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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唐嘉在心里草拟了一万种跟孟大姐讨回四百块的方式。

　　起初她想怒气冲冲地警告孟大姐：介绍她去那种地方拿回扣是违法的，她还没满十八岁。

　　可想到孟大姐跟周芳工作上还有交集，万一被她闹僵了还连累周芳，还是咽下这口恶气，换其他委婉的方式说明事情。

　　她给孟大姐发信息说那家会所是不干净的地方，让孟大姐别被骗了，以后不要跟那家有牵连，又说自己明明只拿了八百的酬劳却被那个经理索要一千二百块，倒贴四百现在一个月生活费都没了一半，不知道怎么生活。

　　事情意外地顺利，孟大姐很配合她给的台阶，还用特别惊讶的口气义正词严地说没想到那个地方居然做这么龌龊的事，怪自己没多想，然后就把四百块退给了唐嘉，对她道歉，表示以后会了解清楚了再给她介绍工作。

　　孟大姐原本看唐嘉小小年纪不懂事又急着要钱，觉得她有可能自己愿意做这种陪客人聊聊天就能挣很多钱的工作，现在发现这女孩还挺倔强，也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这么做一部分是看在周芳的面子上，属于拉唐嘉上贼船没成功，又不想损失更多人脉，就放弃了到最后的一小口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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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嘉讨回钱之后，立即打开白天遇到的那个好心男生的对话框，把钱都还给了他，发了句“谢谢”。

　　男生估计没看手机，直到第二天才收到了转账，回了句“嗯”。

　　这男生的态度明显是收完钱准备互删了，唐嘉也不想继续打扰他，但鬼使神差地，她又发了句：“你昨天为什么要帮我的忙？”

　　男生的回复依旧很简略：“不知道。”

　　唐嘉好奇地看着屏幕里男生的头像，是个篮球明星把球顶在指尖的图片，用户名叫“洲”，她不由自主开始思考这男生的性格爱好，又发去一则消息：“那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愿意把钱还给你怎么办吗？”

　　男生这次回复很快：“你到底想问什么？”

　　唐嘉莫名脸有些发烫，回复：“就是好奇啊，我想知道你这种做好人好事的英雄的心理历程是怎样的，像我这种自私自利一毛不拔的坏人需要学习学习。”

　　男生连续回复了几句话，都是短句：

　　“别乱想。”

　　“我不是什么英雄。”

　　“以后别去不熟的地方打工，要挣钱就去正规连锁店。”

　　唐嘉：“你说话就像大人训斥小孩一样，但是大人应该以身作则，你却自己在那家店打工。”

　　洲：“我已经说了，那地方对待男的和女的不一样，没有客人会请我喝一杯，更不会邀请我去会所包厢。”

　　唐嘉：“好吧。”

　　洲：“没有其他问题需要帮助了吧女士？”

　　唐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需要你解答。”

　　洲：“请讲。”

　　唐嘉：“你可以当我男朋友吗？”

　　对面很久没回答，大概是被她吓着了，或者以为是恶作剧。

　　过了会儿唐嘉又追问：“客服还在吗？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对面终于回复：“你这长相，不像是需要这么饥不择食的情况。”

　　唐嘉立即回复：“想什么呢？追我的人可多了，我都不稀罕搭理，现在老天把这个掉下来的馅饼砸你头上了，我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就撒娇了，我撒娇起来可矫揉做作了，杀伤力百分百，你肯定回吐的。”

　　那头男生又沉默了一会，而后回复了一段很严肃的话：“恋爱是很严肃的事，你应该对自己负责，昨天我帮你解围，是因为看你笨拙又固执的样子像是未经世事的单纯小孩，你不要认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

　　唐嘉立即回复：“现在没想法，以后可以慢慢培养啊，还是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洲：“没有，也没准备好有，尤其是你这种来历不明的。”

　　唐嘉：“我现在就把我简历发你啊。”

　　她没开玩笑，立即把自己姓名年龄和学校告诉了他。

　　对面大概是对她感到很无语，沉默许久才回复：“你为什么想做我女朋友？就因为我昨天帮你解围了？”

　　唐嘉：“直觉，懂吗？一见钟情，懂吗？”

　　洲：“人贩子最喜欢你这种‘第六感敏锐’的姑娘。”

　　唐嘉：“我是认真的。”

　　洲：“认真学习去把你，小小年纪性格这么冲动。”

　　唐嘉：“我马上就要去学习，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洲：“还知道问名字？你怎么不直接称呼我男朋友？”

　　唐嘉：“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这么称呼你。”

　　洲：“我叫驰宙。”

　　姓名到手不久后，驰宙就忙去了，唐嘉划着手机屏幕回看他说的话，时不时傻笑两声。

　　这个男生很可能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过于奔放的傻女孩。

　　但实际上唐嘉母胎单身十六年，追求者不少，却从没恋爱过。

　　向驰宙表白确实是一时冲动，那又怎么样呢？她循规蹈矩长这么大，换来什么美好生活了吗？还不如跟着自己的心意走。

　　刚才有一瞬间，她觉得这男生很可爱也很可靠，于是她就说出了那句话，就是这么简单，她此后的人生都不会再瞻前顾后，过一天是一天，只要此刻是开心的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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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上一进班级，林芝芝就开始暗中观察唐嘉，如果想让唐嘉放下阴霾，变回从前努力学习的样子，就必须揭开那道没人敢触碰的伤疤。

　　林芝芝虽然跟唐嘉关系不错，但重点高中的学生，生活的重心始终是放在学习上，两个女孩从前也只是谈了一些兴趣爱好方面的话题，贸然询问唐嘉父亲再婚的事情，应该说是有些越界的。

　　林芝芝现在决定这么做，是因为上星期唐嘉挺身而出教训欺负她的那个男生，这让她觉得自己和唐嘉的关系已经亲密到有资格过问她家中的私事了。

　　她还是不知道怎么打开这个话题，只好先跟唐嘉抱怨了一些自己家中的私事，想要以此换取唐嘉也说出自己的苦恼。

　　唐嘉听后似乎并不觉得这些是什么严重的家庭问题，只是劝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爸妈之间偶尔拌嘴是很正常的。

　　“那你呢嘉嘉，最近有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林芝芝小心翼翼地问。

　　唐嘉笑呵呵地说：“恰恰相反，我还遇到件特别开心的事呢。”

　　“哦？什么事？”林芝芝看见她开心，自己心里也轻松起来。

　　“我周末去餐厅打工的时候，遇到一个很特别的男生，可能是兼职打工的大学生，长得很清秀，高个头，身材也不错，我打算追他。”唐嘉脸上洋溢着真实的快乐。

　　林芝芝欣喜的眼神却消失了：“现在学习的时间都不够用，你还打工，还想花时间谈恋爱吗？”

　　唐嘉神色不满的低下头：“你就别管我学习的事了芝芝，我有其他打算。”

　　“什么打算？”林芝芝难过地质问：“你这是在放弃自己！”

　　她还没说完，上课铃响了，第一节课的老师走进教室，大家都安静下来开始上课了。

　　刚才的对话林芝芝没收拾好情绪，最后口气不太好，下课后两个女生也各自默契地保持沉默，大概是担心继续刚刚的话题会引起争执。

　　下午上学时间，一到班级林芝芝就主动跟唐嘉和好，问起周末她认识的那男孩，问唐嘉有没有照片。

　　唐嘉说起这个可就来劲了，她立即把周末从驰宙朋友圈里翻出的乐团合影找给林芝芝看。

　　确实是个干净清朗的男生，身材比例不错，照片上看比周围的人都高一些，基本都是背着吉他，或是拿着吉他的样子。

　　他周围的人似乎是同龄的学生，环境像是大学社团或者音乐学院的环境，各种乐器都有，有他自己的照片总共就五张，其中还有两张像是参加什么演出活动的现场照片，总之都跟乐器有关，这让林芝芝感到安心不少，看起来是个酷酷的醉心音乐的大男孩。

　　虽然还是不希望唐嘉把时间花在恋爱上，但她这次忍住了，毕竟想到唐嘉经历的打击，心态忽然发生这样巨大的转变也不稀奇，她没受过这样的苦，没资格指责唐嘉，没人比唐嘉自己更不想放弃自己了吧。

　　于是林芝芝放下偏见，认真地听唐嘉谈起跟那男生相识的经过。

　　听完之后林芝芝又安心不少，因为那个男生似乎只是把唐嘉当成小屁孩一个，压根不怎么搭理她。

　　这对于男生而言也是很罕见的，因为唐嘉长得真的很漂亮，主动追求一个男孩还被拒绝，实在是令人意外。

　　闺蜜俩到了傍晚又恢复亲密无间，林芝芝趁机提出今晚想要晚自习请假去唐嘉家里一起写作业，顺便当参谋帮她一起追那个男生。

　　唐嘉怀疑林芝芝只是想跟自己回家监视自己写作业，一开始不肯答应，但是林芝芝抱着她的胳膊哼哼着一直耍无赖，唐嘉只好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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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芝芝跟着唐嘉进家门的时候很紧张。

　　她这次来就是想知道唐嘉的爸爸是不是娶了新的妻子，所以进门前一直在想万一看到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是应该只跟唐嘉的爸爸打招呼，还是应该也叫一声阿姨好？

　　如果跟唐嘉的继母打招呼，那感觉简直跟背叛了唐嘉一样，但是如果不打招呼，难道就要冷着脸跟随唐嘉进房间，无视长辈吗？林芝芝没应对过这种状况，心里纠结极了，然而进屋后发现灯都没打开，唐嘉家里根本没有人。

　　林芝芝松了一口气，跟唐嘉大大咧咧地在空荡荡的家里闲聊起来。

　　唐嘉给那个叫驰宙的男孩发了条消息，报告自己放学了。

　　男孩也没嫌弃她汇报这些生活琐事，而是很配合地吐槽了一句：“有失远迎。”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吐槽起来，林芝芝看着有趣，很快忘了自己来唐嘉家里的目的，居然跟唐嘉一起讨论起怎么追男生的话题。

　　“我觉得这男生应该对你有一些兴趣或者好奇，”林芝芝猜想：“你看你这么烦人他都没有拉黑你，还陪你玩。”

　　“我哪里烦人了？多可爱？我这是帮他解闷呢！”唐嘉为自己狡辩。

　　林芝芝忍不住发笑，她有些羡慕唐嘉大大咧咧的性格，这或许是漂亮的长相带给她的自信吧，换做林芝芝的话，绝对不好意思这样对喜欢的男生说话。

　　在两个毫无恋爱经验的女孩讨论下，驰宙居然真的大大方方说出了自己的学校，他并不是音乐学院的，而是b影学院导演系的学生，乐器只是他的爱好，架子鼓和钢琴他都很喜欢，但吉他方便携带，所以用得更多。

　　“哇，未来的大导演高材生出来体验生活被我遇见了吗？”唐嘉发信息开玩笑：“我有幸成为言情剧里最幸运的女主吗？不行的话我可以从恶毒女配做起。”

　　驰宙回复：“我的生活很难被定义为言情剧，毕竟言情剧男主都是体验生活，我是去挣生活费外加准备还助学贷款，这种剧你有兴趣演吗？”

　　驰宙的回答，让唐嘉盯着手机愣住了。

　　林芝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自己觉得这个叫驰宙的男孩真的挺让人有好感的，用助学贷款上大学，周末打工，看见刚成年的小姑娘不小心进了不合适的餐厅惹上麻烦，居然毫不犹豫自己承担一千多块钱替这个小姑娘解围，事后也没催着她还钱，只是加了个联系方式，显然是那种还了更好，跑了就认栽的态度。

　　不知道怎么说，林芝芝感觉能理解唐嘉所谓的直觉了，要不是姐妹看上的男人，连她都有点动心了。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帅气又温柔的男生周围追他的女孩一定不会少，说不定这是他欲擒故纵的套路呢？林芝芝还是留了个心眼。

　　唐嘉发呆片刻，赶忙回复：“如果我是女主我就演，而且必须是happy ending！可不能是男主白手起家，女友同甘共苦，婚后却受到背叛，接下来开始回家的诱惑剧本，那我可不干！”

　　驰宙：“你什么时候偷看了剧本？”

　　唐嘉笑死了：“不行！不准演这个！”

　　两人又斗嘴片刻，驰宙又催她：“写你的作业去吧，小屁孩儿。”

　　唐嘉只好暂时放下手机，跟林芝芝聊起来。

　　“如果这男生说的都是真的。”林芝芝一脸郑重地拍了拍唐嘉的肩膀：“把你嫁给他，本娘家人放心了。”

　　“什么呀！”唐嘉又跟闺蜜笑闹了一会儿，林芝芝也催她写作业了，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开始啃试卷。

　　其实高二下学期已经进入了复习阶段，试卷上的题目都是她学过的知识点，只是这几个月来她无心学习，再捡起来就有些生疏了，一道不难的题咬了半天笔杆，才解出答案。

　　林芝芝虽然心里有些担心她这样的状态，但看她愿意为了让自己安心努力而认真做题，还是很感动，所以也没有主动凑过去跟唐嘉讨论习题，就耐心地等着她自己一题一题地解。

　　两个女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又认真学习的氛围了。

　　有几个瞬间，低头写试卷的林芝芝感动得鼻子发酸，眼睛被眼泪模糊了，只能假装眼睛酸，揉了几下擦干净泪水，继续解题。

　　好希望这样的唐嘉能一直坚持到高考啊。

　　大约到了九点半左右，林芝芝打电话告诉妈妈今晚就在唐嘉家里睡觉了，她以前也在这里住过几晚，妈妈不会担心，唐嘉也没有反对。

　　没想到，这个决定，却让林芝芝撞见了唐嘉苦难的真实一角。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林芝芝已经写完了所有作业，才写了一半的唐嘉说自己困了，剩下的就没写了。

　　两人准备洗漱上床闲聊，就在这个时候，客厅门外传来男女交谈的声音，偶然间还有个小孩大声嚷嚷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是指纹锁“咔哒”一声响，那几个人进门了。

　　这时候林芝芝穿着唐嘉的睡衣正在梳理刚吹干的头发，她一脸疑惑地转头看镜子里照出的唐嘉，发现唐嘉悠然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林芝芝从来没见唐嘉露出过那种愤怒的表情，她白皙的瓜子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眶也有些发红，眼神确实凶狠的，像一头咬住羚羊的小野兽。

　　林芝芝手足无措地转头看向坐在床角的唐嘉，唐嘉站起来，冷冷说了句：“你在房间里别出来，不好意思，我要处理一下家里的事。”

　　接下来的事超出了林芝芝的理解范围，她大脑一片空白，感觉会发生什么吓人的事，她先是迅速穿上自己的衣服，规规矩矩坐在卧房书桌旁等唐嘉回来。

　　后来就听见唐嘉在门外隐忍地吼了句：“你们来我家干什么？”

　　然后林芝芝听见门外那个男人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嘉嘉啊，郑阿姨带弟弟来我们这里的游乐园玩，酒店都客满了，就来家里住一晚，马上就洗洗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请你们出去。”唐嘉依旧低声但凶狠地说话。

　　那个男人的声调也一下子降得让人害怕：“天很晚了，你别在这闹人，回你房间去。”

　　唐嘉回答：“这是我家，这房子是我外公的。”

　　那个跟男人一起来的女人说了句：“这是你爸爸妈妈的共同财产呀小美女，阿姨借住一晚就回家了好吗？你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觉吧。”

　　唐嘉冷冷说了句：“我不想跟你说话，我在跟他说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我还没死呢，这房子就成你的了？不想跟你计较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男人的声音更吓人了：“赶紧给我滚远点，不然今晚就把你扔出去。”

　　唐嘉冷笑着说：“你还要点脸吗？这房子是外公给妈妈的婚房，房产证上还是外公的名字呢，跟你有关系？外公已经明说等我上大学就转到我名下了。”

　　男人声音彻底冰冷：“你是不是皮痒了？”

　　“你敢动我一下，我就报警。”唐嘉寸步不让。

　　“你看看警察管不管你这种不孝女。”

　　就在危险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卧房的门“砰”地被林芝芝推开了。

　　客厅里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男人和女人都没料到唐嘉带了同学回来住，此时表情有些惊讶，也有些难堪。

　　林芝芝看见那个看似儒雅俊朗的中年男人就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唐嘉的爸爸唐振兴，他身旁的女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怀里还抱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

　　看清那男孩的脸之后，林芝芝脑子“嗡”地一下子，眼前天旋地转险些把她吓晕过去。

　　相比而言林芝芝的爸妈虽然偶尔斗嘴，但家庭还是很和谐的，这让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那个小男孩长得跟唐嘉有点像？

　　林芝芝猜到唐嘉的爸爸可能另寻新欢了，但是唐嘉的妈妈才去世几个月，哪来的四岁左右的弟弟？唐嘉是独生女啊……

　　天啊……

　　林芝芝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她终于明白唐嘉这几个月来忽然精神状态处于半疯癫的极端状态是因为什么了——她的爸爸可能已经出轨很久很久了，直到妈妈死后她才发现。

　　怎样的打击能让一个好学乖巧的女孩突然间叛逆惹事？连林芝芝这样胆小的人此刻都有种冲动冲上前去，用力甩唐振兴一巴掌。

　　但很可惜现实中她并没有这样的胆量，唐振兴看起来很强壮，她和唐嘉两个女孩一起上，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她决定要给唐嘉壮壮气势，于是捏紧拳头昂首阔步走到唐家身旁，同仇敌忾地怒瞪唐振兴，想要用很严厉的口吻，却忍不住嗓音发颤地说：“想打人吗？你可以试试，我舅舅刚好是民警，他今晚值班，我打电话给他，都不用惊动其他片警了。”

　　唐振兴皱眉盯着这女孩打量许久，勉强缓和语气说：“你是嘉嘉的好朋友，那个林芝芝是吧？别误会，叔叔怎么可能跟小孩子计较？你看看嘉嘉现在这样子，不让亲爹回家住，我教训她两句也有错吗？”

　　“哼。”林芝芝紧张得牙齿都在打颤，但还是摆出气势冷笑道：“她为什么不让你住在这里，你心里应该有数吧？这位叔叔？”

　　“你这小姑娘知道什么？你……”唐振兴气急败坏刚要反驳，却被一旁的女人拦住了。

　　“算了，我们去其他酒店看看有没有空房吧。”女人小声劝道，她怀里的小男孩不知道大人在吵什么，被吓得一直傻愣愣地没说话。

　　又议论了一会儿，唐振兴最终恶狠狠地瞪了唐嘉一眼，带着女人和孩子出门了。

　　家里一下子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

　　林芝芝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后怕地开始打哆嗦。

　　唐嘉毕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很快回过神，扶起林芝芝回卧房。

　　两个女孩一起躺上床。

　　唐嘉小声说：“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没有，我……我才不怕呢。”林芝芝逞强。

　　“那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上学呢。”唐嘉伸手把灯关了。

　　眼前一片黑暗，两人能听见彼此不规则的呼吸声。

　　显然都无心入睡，林芝芝在黑暗中轻声问：“那个女的……是你爸爸新对象吗。”

　　唐嘉好一会儿才冷笑回答：“老相好了，你没看见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跟我长得多像吗？”

　　猜测被证实，林芝芝被一股绝望感淹没，很久后她才说：“你爸爸怎么能这样？”

　　“不要脸呗。”唐嘉云淡风轻地回答：“人至贱则无敌。”

　　“能不能把灯打开，嘉嘉，我觉得难受，想跟你谈谈。”林芝芝哽咽着恳求。

　　唐嘉伸手把灯打开了。

　　林芝芝撑起身体靠在床头，低垂着眼睛，像是不知如何面对唐嘉。

　　唐嘉也坐起来了，先打破安静：“你不用担心我，这房子是我的了，我在一线城市中心地段有这么一套一百一十平的房子，还有什么好发愁的？”

　　“那你生活费呢？你爸爸不给你吗？”林芝芝担忧地问。

　　“我才不要他的臭钱呢。”唐嘉说。

　　“那你这不是自己吃亏便宜那些贱人吗？”林芝芝不满地转头看她：“傻呀你？你就该拼命跟他讨债，而且……而且车祸的赔偿款呢？凭什么给出轨的丈夫啊！你打官司把钱讨回来吧！”

　　唐嘉摇摇头：“赔偿款他没好意思独吞，基本都给我外公了。”

　　“真的？”林芝芝居然有点开心起来：“这种人渣还有点最后的良知嘛！”

　　“应该是不敢要吧，这钱他吞得下吗？吞下去还怎么曝光自己的私生子呀？不怕我告他？”唐嘉笑了笑：“我看他是想赶紧跟老乡好搬到台面上才乖乖把钱给我外公的，而且车祸中那个司机只是诱因，没有直接碰撞，其实赔偿就只有三十几万，还不够他一年的工资，他也看不上，就给我外公了，算是跟我妈妈那边互不相欠的意思了吧。”

　　林芝芝还是不满意：“那他也有义务供你到大学毕业啊！”

　　唐嘉惆怅地回答：“我也想趁这个时机跟他两清了，看见他我就恶心，我不缺他那每月几百块生活费。”

　　“那大学学费呢？你外公总愿意出的吧？”林芝芝很着急。

　　“我不想让外公知道我的处境，外婆早逝，他唯一的女儿也这么年轻就走了，如果知道我爹是这么一个人，他的晚年要痛苦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唐嘉说：“我要在外公面前假装父女关系很好，让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能开心点度过余生，然后我就可以安心地去陪他们了。”

　　“你说什么呢唐嘉？”林芝芝一声吼直接带上了哭腔，眼泪也大滴大滴掉下来，她转身死死搂住唐嘉，哽咽一声，小声说：“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不要一直难过，不要放弃自己，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你还有我呢，还有男神没追到手呢！”

　　唐嘉苦笑了一下，抬手搂住她拍哄：“你早上不是还劝我不要谈恋爱的吗？”

　　“那我又不知道你家出了这种事！”林芝芝抬头恳求：“我现在只想要你开心就好了，不做作业也可以，让我帮你抄都行，你千万别想不开，好吗？”

　　唐嘉无所谓的伪装突然在这一刻裂开一条缝隙，她的眼泪眼掉出来，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呢喃：“我好累啊芝芝，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我没有办法……去做应该做的事情，我撑不住了，现在就想让自己的余生也能找到点快乐。”

　　林芝芝拼命点头：“好的呀，你开心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这么好看，就算真的当歌手，也一定会有很多粉丝！”

　　压力大到这样的程度，一个人还怎么去保持理智呢，林芝芝终于明白唐嘉为什么会不顾学业自我放逐，她其实是在尝试自救，这样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是让她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保持活着的力量，任何劝她理智的话，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于是，两个女孩互相鼓励到半夜两三点，才迷迷糊糊睡去，早上六点半闹钟就响了，两人迷迷糊糊爬起来洗漱，在学校路边买了早餐去教室吃。

　　虽然林芝芝昨晚说好支持唐嘉放弃学习，但其实她心里还抱着拉唐嘉重整旗鼓的心思，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她增加压力而已。

　　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唐嘉重新振作起来，就想到了唐嘉追求的那个男神。

　　如果让驰宙给唐嘉一些温暖和鼓励，是不是能减轻唐嘉的压力呢？林芝芝便尝试让唐嘉周末约驰宙一起出来玩。

　　唐嘉虽然性格还算大咧咧的，但其实并没有很自信，毕竟很少接触男生，她觉得驰宙到现在还没把她拉黑已经很善良了，还想约人家出来，是不是有点太烦人了？

　　“我还想再跟他闲聊一段时间培养培养感情呢，贸然约他出来，不会被讨厌吗？”唐嘉心里没底。

　　林芝芝说：“那么多男生追你，你还没经验吗？你要是不喜欢的男生天天找你聊天，你会被他培养出感情吗？只会更讨厌早早拉黑吧？他现在每次都回复你消息，就说明他对你有好感。”

　　唐嘉笑着说：“这推理逻辑会不会有点普却信？人家要是只是出于礼貌没拉黑我怎么办？”

　　林芝芝不以为然：“我说嘉嘉小仙女，看来你对自己的美貌还是不自知啊？‘普却信’这个词搁在谁身上也不能搁在你身上啊！你想想，那个驰宙要不是看你楚楚可怜沉鱼落雁的样子，怎么可能想都不想，就冒着失去一千两百块巨款的风险，帮你解围呀！”

　　唐嘉笑着摇摇头：“换了其他女生他也会拔刀相助的，我感觉他会的，他就是那种人，他帮我只是因为看出我不知道那种场所会干些什么，误打误撞闯进去却被困住，他就帮我了，跟长相可怜什么的都没有关系，而且我当时一点都不可怜，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泼辣！正常人只会觉得我惹不起，才不会想到什么英雄救美之类的心思。”

　　林芝芝凑近脑袋观察唐嘉：“呦呦呦，这才认识几天呢，驰宙是什么人品性格你都这么了解了？”

　　唐嘉一脸嘚瑟：“那还不能让我幻想一下呀？我这一辈子说不定只能遇到这么一个长得帅的英雄了呢~”

　　“胡说。”林芝芝对她说话有些敏感，嘟着嘴搂住她胳膊撒娇：“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说不定能遇到更帅的。”

　　课间休息时间结束了，老师进教室，林芝芝还凑在唐嘉耳边想要继续聊。

　　唐嘉却很严肃地瞪了她一眼，小声说：“把你的心思放回学习上，不许跟我一起堕落。”

　　林芝芝撇撇嘴认真上课了，放学前她去找了班主任，要求晚自习请半个月假，她想每晚去唐嘉家里给她补习功课。

　　班主任很同情唐嘉的遭遇，看她遭遇打击后成绩下降惋惜又无能为力，见林芝芝有这个想法也想支持，可又担心林芝芝自己学习成绩受影响，便问她：“这个事情，你同你父母商量过了吗？要征求家长同意啊。”

　　“我妈妈已经同意了，我跟她通完话才来向您请假的。我妈说只要不影响成绩就行，我已经向她保证了。”林芝芝自信满满。

　　于是，班主任给林芝芝妈妈打了一通电话，证实林芝芝的说法后才批准了晚自习假条。

　　但这件事唯独没有征询唐嘉的同意，得知林芝芝为了她不上晚自习，唐嘉很生气，不让林芝芝跟自己回家，要她回班级好好写习题去。

　　林芝芝向唐嘉保证自己月考成绩只会更好不会下降，唐嘉还是很生气，皱着眉头往公交车站走。

　　林芝芝追上去哄：“我就是想陪陪你，你一个人住家里多无聊啊，等你追到男神了，我就撒手不管你了！”

　　唐嘉停住脚步气呼呼地扭头看她：“我压力已经够大了，都快没法喘气了，我只想拿自己的人生出来挥霍，如果你因为我耽误了成绩，我会受不了。”

　　林芝芝揉了揉唐嘉白嫩嫩的小脸：“别生气了，就两个星期，十天后就月考了，你到时候看我成绩有没有下降不就好了？要是下降一名，我以后就跟你姓！”

　　唐嘉忽然苦笑出声：“那你成我闺女了？”

　　“别占我便宜啊！”林芝芝警告。

　　唐嘉还是妥协了，带着闺蜜一起回家，有了林芝芝陪在身边，空荡荡的家又变得有人气了，夜晚变得不那么难熬，她竟然又恢复了学习的热情，接连一周都没去找周芳兼职驻唱。

　　原来她并不想要当什么业余歌手，也并不急着赚那些零花钱，她只是想逃避放学后空无一人的家而已。

　　在林芝芝的催促下，唐嘉壮着胆子给驰宙发了条邀约，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出来玩，林芝芝让她说朋友想玩一个剧情杀本子就差个男生。

　　“没空。”驰宙毫不犹豫地回应并补刀：“看来现在的高中生作业还是太少了。”

　　唐嘉都打算放弃了，林芝芝却拿过手机发了条语音信息说：“行行好吧兄弟！我和唐嘉想玩这个本子好几年了！一直找不到人！”

　　驰宙：“这是谁？”

　　唐嘉回复：“我朋友，她开玩笑呢，你没空就算了，我们再找别人。”

　　驰宙：“你们找好几年了，都没找到一个人愿意陪你们玩？”

　　唐嘉：“是啊？怎么？宙哥要乐于助人帮帮我们？”

　　驰宙：“那你们在学校这人际关系，搞得挺玄乎啊？”

　　唐嘉：“不说了，哭去了。”

　　驰宙那里过了会儿发来条消息：“好吧，我驰大善人就抽空了结你们的执念，玩过之后，要好好学习。”

　　唐嘉的第一次约会就这么敲定了，周日，两个女生扭扭捏捏站在步行街十字路口，贼眉鼠眼地扫视路过的每一个人，全神贯注地担心自己认错人，但等到驰宙从东巷走过来的时候两个女生就发现刚刚的仔细都是多余的，这个大男孩很难被人忽略，即使周末出来逛街的人很多，还是会让人一眼从人群中看见他。

　　“他怎么看起来比照片上更帅呀？”林芝芝小声问唐嘉。

　　“气质！因为照片没法展现气质嘛，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唐嘉笑眯眯。

　　驰宙没有背着吉他也没有背包，就穿着件淡蓝色T恤和牛仔裤出来了，远远看见站在路口的两个小女生，他淡定地神色变得有些局促，低着头做贼一样小跑走过来，对唐嘉小声问：“去哪？”

　　“你怎么跟做贼似的？”唐嘉心里其实也很紧张，但她还要嘲笑一下驰宙。

　　驰宙苦笑一声小声说：“跟你们俩高中生一起，搞得我跟个怪叔叔一样，赶紧先找个没人的地方。”

　　“你也太保守了，大二的怪叔叔。”由于驰宙很紧张，唐嘉和林芝芝反而放松下来，一路都在调侃这个脸皮很薄的“怪蜀黍”。

　　一般长得这么帅地男生表现都挺大方自在的，而驰宙始终很拘谨，话也不多，很配合的陪两个小姑娘玩了场游戏，就准备回学校了。

　　林芝芝赶紧拦下他去快餐店坐了会儿，想让他跟唐嘉更熟悉一些，方便下一次约会。

　　平时大大咧咧的唐嘉这时候害羞得跟小媳妇似的，张口就问：“你下午应该还要去做兼职伴奏吧？”

　　林芝芝立即踹了她一脚，但唐嘉一点反应都没有，林芝芝又踹了一脚，这下驰宙抬起头来了，漠然盯着林芝芝淡定道：“你踢错人了。”

　　林芝芝低头看了眼桌下，立即红着脸不说话了。

　　唐嘉听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笑得直打鸣。

　　林芝芝破罐子破摔，抬头对驰宙说：“这位驰先生，我们的校花唐嘉小仙女很欣赏你，希望你能耐心在这儿坐一会儿，别老想着回学校。”

　　唐嘉一听顿时红了脸，笑不出来了，偷偷斜眼去看驰宙。

　　驰宙靠在椅背上，跟看小孩似的，一脸无可奈何看着她们俩，深吸一口气，认真问：“请问这位小仙女，你喜欢我什么？”

　　“帅啊！”林芝芝替唐嘉回答。

　　驰宙说：“我家在外省，初三的时候家里产业资金链断裂，工厂倒闭了，爸妈欠了些外债，我所有的课余时间，几乎都在兼职打工，打算帮爸妈一起在五年内还清债务，我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你现在看我还觉得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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