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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中的男人
现在是傍晚六点三十六分,按照以往正常的日子,草原上的夜幕一般得九点以后才会降临,而现在,乌鸦鸦的苍穹仿佛一块巨大阴重的幕布,遮天蔽日得笼罩在这辽阔得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草原之上,目之所极处,数匹马正消失于那天地一线间。
默言翻下山地车,撩开被狂风吹得乱舞得长发,从背包里摸出根黑发筋,随意束了起来。
然后又掏出手机,查看了下导航,从现在所在的位置到她预定的民宿还有10多里路,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边,心里预测着自己能否在大雨来临之际到达民宿。
“这草原上的风,脾气也够躁的,”默言忍不住念叨,重新骑跨上车,结果被风吹得,几番扭动,一阵蛇行之后,才彻底把握住方向盘。
从来就有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非一般自信的默大律师,这时也忍不住想买份后悔药吃吃。
千里骑行客,万里骋平原。
作为一个一辈子生活在城市,去个乡下都是旅行的上班族来说,好不容易来到草原,谁不想撵撵温羊烈马,追追落日余晖,她也只不过比别人多了一份浪漫的想法,骑个稳重的山地自行车,在高低的草原中起伏,谁叫她不敢骑马呢?
显然,此时此刻,她正为自己这份鲜少的没有做过实地考察缺乏实际基础的浪漫念头付出搞笑而惨痛的代价。
首先,这不友好的气候,四处暴虐的狂风,已经吹得她有如一竿细腰芦苇,随时有折腰扶摇直上的风险,而随风扑打而来的草碎沙石,也时不时妄图迷离她的双眼。
如果说天时不以人力而变,其次,更该死的,则是她选择了脚下的这辆山地车做为自己进入草原的交通工具,遇上这种大风天气简直难上加难。她不禁在心里默念,当然没有人会回答她,因为有过初中文化的人不应该都知道吗?
其实她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差不多十多里的路,这也是她敢骑车的原因。如果是在平常,十多里的路程,半个钟头也就到了,而如今,她咬着牙,调动起全身的细胞,使着吃奶的劲,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两个小时内到达。
你这该死的风,想吹就吹吧,只是这雨,能否迟、、、、、、
她卑微而虔诚地双手合十向老天祈求,一滴豆大雨滴伴随着祈求完美地落在她挺翘的鼻尖。
她抬起头看天,然后两滴、三滴、四滴、、、、、、密密地落在她额边、双目、两颊、、、、、、很快雨滴便连成雨线,线又连成无边密实的雨幕,劈头盖脸地从天而降,无情地嘲笑着这个临时抱佛脚的可笑人类。
这场雨已经下了大半个小时,而在半小时前,她曾打电话给客栈老板,向她求助。
听声音,女老板的年龄不小,但中气很足,大概和她母亲差不多的年纪,应该是本地的牧民,浓厚蒙语味道的普通话,话里夹杂着大量蒙古语词汇.
默言在暴雨中声嘶力竭地艰难与她沟通了两三分钟,她仍然无法明白她可怜的处境和急迫需要帮助的心情。
后来终于换了个年轻男子来与她通话,似乎是客栈老板的儿子,汉语水平显然比她母亲高了不少,虽然仍有点口音,但接听与表达都没有任何问题。
默言向他表达了自己急切需要帮助的愿望,年轻男子话里透出些艰难,轻声让默言稍等一下,然后听筒里边传来几声轻微争论,应该是两母子在讨论应该怎么对付这个麻烦的租客。
电话里重新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话里面透着羞涩与浓浓的谦意。
“嗯,你好,你还在吗?”
“在,我在的,”默言大声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既显得紧急又无压迫感。
“呃,是这样的,”显然接下来的话让男子显得很为难,他犹豫着说,“现在的雨实在太大了,而我家里也没有小汽车,这个天气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有其它交通工具了吗?”
“对不起,没有了、、、、、、”电话那头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沉默。
“噢 ,那没关系,”她打断他的话,“都是我想得不周到,没关系,我慢慢来吧,”她接着说“真的没关系、、、、、、”
“要不我骑马去接你,你会骑马吗?”
“不,我不会,”她大声拒绝道,“况且这么大的雨,骑马也太危险了,你不要骑马来,我可以慢慢找去的。”
虽然她此刻确实很想有个人出现在她面前,但骑马这种事,她可不敢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中尝试。
男子没有继续坚持,“嗯,好的,行吧,你也不要着急,草原上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你慢慢来,不要着急。”
默言擦了把脸,这恶劣的鬼天气以及怎么也蹬不快的车早已折磨得她心力交瘁,心里都不知道痛哭了几百遍,但倔强的性格使得她的语里透着股强硬与满不在乎的:“好的,其实也没有几里路,那就再见。”
“我会再跟朋友借借车看的,等等我!”年轻男子在她挂掉电话电话前,又急急地喊了句。
“谢谢,”她呢喃了句,也不管对面听清了没有,果断挂掉了电话。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四周黑幽幽得,要不是她还踏踏实实得踩在地球上,她简直怀疑自己是否置身于无穷的宇宙黑洞之中。
离开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半个钟头,她没有再接到任何人的电话,奇怪得是也没有碰到任何车任何人,甚至连只羊连匹马也没有看见。
仿佛这广阔的天地间,女祸只捏了她一人般,当然,这种时候,再出现个把人,也不知是福是祸。
手机电量也所剩无几,闪动着红色危险信号,也幸亏她带了防水袋,否则早就报废。
看看剩余路程,仍有不短的路程。
草原上的雨并没有像年轻男子预测得那样,来得猛去得快,虽然风减了许多,但这瓢泼大雨,整整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在打那通电话时,她以为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到达了极限,随时有崩溃的可能。
而现在,她神奇地发现,虽然此刻的她,又冷又饿又累,人就像从水里拎出来般,每根发丝,每个毛孔都在滴水,比那会狼狈一百分,目前也没有任何可能接受到帮助的希望,但她却仍挺立着,甚至精神头还不错地顽强前行。
没错,这点风雨又算得了什么,她甚至有点想唱歌,就是那首古老又励志的歌曲,歌名好像叫《水手》,小时候总听爸爸唱,所以印象很深刻。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
像父亲的责骂
母亲的哭泣
永远难忘记
年少的我喜欢一个人在海边
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
总是幻想海洋的尽头有另一个世界
总是以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儿
总是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
在受人欺负的时候总是听见水手说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想起这首歌,她还真的轻声唱起来,后来渐渐地声音越唱越大,胆子也越唱越大,唱到后来,差点就真的把自己感动了,也忘了这一切都是自己不管不顾作出来的后果。
幸好,不管怎么样,路程总是在缩短,错误也总是在纠正,而她,也尚未丧失面对错误、纠正错误的勇气。
雨实在太大,她又无任何雨具,其实即使有雨具,这样大的雨也没有任何作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糊涂到死,强光电筒倒准备了一支,在这狂暴雨势之下,还能勉强视路。
身后远处似有强灯射来,隐隐地听到些许汽车的轰鸣声。
默言停了起来,退避路边,眯着眼默默盯着来路。
果然一辆高大漆黑的越野车从幽深的远处,呼啸而来,像一把神箭,带着耀眼的白光,辟开这天地间浓郁粘稠的混沌,转瞬而至,又堪堪擦着她的身边又呼啸而去。
车轮辗过激起巨幅泥水,劈头盖脸浇了她满头满脸满身,连眼口也没放过,糊得她睁不开眼,她气得要跳脚大骂,却因为不想泥浆流入口内,反而抿紧了双唇。
狠狠抹去脸上的泥水,忍住鼻头的酸意,心里问候着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恨恨地瞪着远去的车辆。
瞪着瞪着,瞪得头晕眼花的她,似乎又看见了那辆该死的车,它似乎在往回倒。
没错,它确实在向着她的方向往回倒,这回,它倒像只乖巧的猫,没有激起任何水花,温顺安静轻巧地在她身边停下。
是辆奔驰大G。
车窗缓缓摇下,一张隐藏在暗中难以窥视五官的男人,黑暗中只一双眼睛浓郁幽暗,冷冷的打量了番墨言,开口说道:“一个人?需要我送你一程?”
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慵懒和冷淡,透着高高在上的意味,带着点南方口音,不是本地人。
墨言没有说话,双手不由握紧车把,一边仔细观察男人,借着车灯,一边大脑高速运转,判断眼前男人是否可靠。
男人似是看出她的顾虑,轻轻哼了一声,道:“怎么,不敢上车?怕我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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