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忘忧

　　四月中旬，西藏那曲，天空飘着小雪，一辆银色悍马H2停在火车站外，钢琴曲《忧伤还是快乐》于车内环绕。
　　副驾上，夏天扎起过肩微黄的长发，消瘦黝黑的脸，大胡子，黑眼圈，布满血丝的双眼，郁结的眉宇，憔悴又颓废。
　　他抓了抓头皮，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眉头舒了又结。
　　“阮胖子，你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会误会的。”
　　阮小凡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慢慢睁开眼，侧头看着他。“我打算买辆六眼魔神，就等你投资。”
　　“六眼魔神？”夏天掏出香烟点上，虽然不小心将胡子烧焦，但他并不在意，惬意地吐出烟雾。“大魔王才是男人的机车梦。”
　　阮小凡降下玻璃窗，让冷风吹散焦味。“那你准备投资多少？”
　　“一根香烟。”夏天掏出香烟递了过去，发现他不接，于是拍拍桃木仪表台。“那就将它卖了。”
　　“接受你的投资。”阮小凡接过香烟点上，透过烟雾看着他说：“现在富婆喜欢不修边幅的忧郁男？”
　　夏天往窗外弹了弹烟灰，托腮凝望远方。“富婆那么多，总有喜欢我这款的。”
　　“嗯。要不下次给你介绍个富婆，绝对满足你的要求，一米七，胸大腰细，肤白貌美……”
　　“虽然我喜欢年轻漂亮身材好，还很听话的富婆，但一米七太高，撑控不了。”
　　夏天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随手又弹了弹烟灰。“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最适合我的身高是一米六五。而且我有一颗追求完美的心，就像接吻，女人踮脚，男人低首，这样的画面才唯美，是接吻最好的模式。”
　　“十五公分的身高差，听起来很好。”阮小凡笑笑，一脸看戏的拍拍他的肩膀。“昨晚胖子威胁我，要我问你，真的不考虑找个人，管理一下糟糕的生活？”
　　“今天天气真好！小雪纷纷，滚滚红尘，适合远行。”夏天伸手出窗，接住飘过的雪花。“在这神奇的土地，我突然预见，你会遇到心诚的女子，谱写一段圣洁的爱情故事。你准备好了吗？”
　　阮小凡对他的打岔见惯不怪。“老夏，我是这么认为，你喜欢的人很容易遇到，但喜欢你的人却很难寻找，若哪天找到喜欢你的人，随缘就好。”
　　夏天挑眉耸肩看天空，干咳一声。“随什么缘啊，遇到就主动出击，必要时用钱将她砸晕，分手时给点分手费，反正你什么都缺就不缺钱。”
　　阮小凡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刚才你还说预见我会遇到什么纯洁的爱情，怎么一下子就变样？还充满铜臭味？”
　　“旅途中遇见的爱情都纯洁，没有红尘锁事也没有现实欲望，虽然很美好，但终有面对现实的时候，若没有铜臭维持，只能是将来某一时刻美好的回忆。”
　　夏天趴在车窗，凝视落于手心的雪花。“当然了，你若没有这副好看的皮囊，谁会在旅途与你浪费时间？你若没有金钱支付浪漫，谁会主动上你的床？难道你会放弃所有跟对方走？”
　　“如果。如果能与喜欢的人，回到宁静的乡村生活一辈子，就算放弃所有也没什么好可惜。每天在虫鸣鸟语中醒来，早餐喝一碗清淡的白粥，弹一首快乐的曲子，闲时牵手走在乡村小路，与村民聊收成聊天气，聊朴素的生活趣事，与孩童玩耍，重温丢失的童真。晚餐不需要多丰盛，温馨就好，饭后在屋檐下相依相偎，看明月高挂繁星点点，听清风流水……”
　　阮小凡眺望远方，憧憬着心中向往。
　　“阮胖子，不是我说你，大白天说梦话有意思吗？悲伤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温馨的事情却在回忆里。没钱作基础一切都是白扯，虽然你不差那点钱，也有人愿意跟你去乡村过一辈子，但有人的地方就绕不开尔虞我诈，最重要的还是，人心充满贪婪和欲望。”
　　“关闭你那黑暗变态又扭曲的疯子模式，不然没法聊。”阮小凡收拾心情，看了眼刚到的信息，摸了摸鼻子。“咱们不聊女人，谈谈上海的事情吧，那些老头……”
　　“阮胖子，年轻人不聊女人聊什么，聊生意聊生活谈天说地？还是像小老头感叹回首不堪的人生？”
　　夏天扬开手中的雪花，看着地上的积雪。“至于上海那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有追求有理想的年轻人。”
　　阮小凡随手将手机扔在一旁。“你的追求是吃软饭，理想是躺着吃软饭，而且男女通吃。”
　　“我以为在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你。枉我什么事都跟你说，推心置腹，哎，让我情何以堪？”
　　夏天将长发松开又扎上。“不过，吃软饭还真是我的追求，只是我并不在乎结果，要的是过程。”
　　“我也以为你会与我对视一眼，结果你一早上不是望天就是看地，好像我会把你吃掉似的。”阮小凡无奈的摇了摇头，指向从火车站出来的人群。“看见没，那个穿天蓝色大衣，戴白色兔子帽和口罩的女生，也是有追求有理想的年轻人。”
　　“然后呢？”夏天耸耸肩，重新接上一根香烟，神色如常的戴上眼镜。
　　“问她去哪，送她一程，让她柔情的小手理顺你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胡子。”阮小凡摸着干净的下巴，余光扫过他的脸。“嗯，或许不是富婆，或许也不是美女，但看起来很符合你的要求。”
　　夏天搭着他的肩膀，但就是不与他的视线交流。“柔情的小手更适合你，难道你想和我去青海湖，放弃眼前这段可能是纯洁的爱情故事？”
　　阮小凡拍开他的手。“老子是要去拉萨朝圣，去大草原放飞，去满洲里艳遇的男人，怎么可能陪你浪费时间。”
　　夏天摇头说：“干嘛非要去满洲里搞艳遇，这里才是爱情圣地。”
　　“找你的富婆去，别在这烦我。”阮小凡看了看手表，取出几叠现金递了过去。“九月份去红海滩集合。”
　　“烦的人是我。”夏天很自然的接过现金，塞进包里，下车后拍拍大衣，爬在车窗上。“事先声明，你最好别带其他人去，特别是老外，不然，别怪我拆你台。”
　　“爱拆就拆，这次我出来的最终目的，是结交俄罗斯美女，就算遇不到，也会拐一个。顺便帮你物色个天然的韩国美女，够意思了吧？”
　　阮小凡刚从凌乱的后座找出一顶狐皮帽，却见他背着行囊，腰微弯，一拐一拐疲惫地走向火车站。
　　“老夏，可能你还没有发现，你已经一年多没笑过！曾经那么爱笑的你，还能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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