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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 糜野,你受了伤,不便迎敌,你先躲到岩石的夹缝中,待我想办法杀了这畜生。”
江临双手紧握住辟火剑,用尽全身力气将突到眼前的獠牙卡住,头也不回地冲背后的糜野喊道。
面前的巨蟒张着猩红的口腔,浑浊的涎水从牙尖低落,潮湿粘腻的热气从两枚硕大的獠牙间喷涌而出,一股子恶臭扑面而来。
江临担心着不远处躲在夹缝中的糜野,顾不上自己被巨蟒的口水沾湿了衣服,边强忍着恶心,边腾出右手,一把抓住剑刃,用力一旋。
咔嚓。
暗黄的獠牙裂开一条小缝。
有希望!
江临深吸一口气,忍着右手掌心被剑刃刺入的疼痛,加大了力度。
不知过了多久,右掌留下的鲜血都快要染红了剑身。只听见“砰”一声巨响,一颗硕大的獠牙混着血丝落到地上。
巨蟒低吼一声,牙根传来的刺痛让它猛的一下松了口,蛇尾不安分地拍打着地面,疼得直打滚,不经意间,露出柔软的腹部。
“宿主!打蛇打七寸,它露出破绽了!”
“宿主快上,好机会!”
不用系统说,江临也没有放过它的理由,妖类记仇,不死不休,自己今天已经从它的蛇口逃脱,还断了它一颗獠牙,斩草不除根,只怕后患无穷。
“安静点。”
江临屏住呼吸,找准时机,将浑身的灵气灌入辟火剑,翻身飞向蛇腹,高举手中的利剑,瞄准七寸,把剑狠狠地插入巨蟒的腹部。
巨蟒感到自己的腹部一阵火热,顿感大事不妙,疯狂地甩动自己的蛇身,妄图将爬上它身躯的人类甩下去。
江临咬紧牙关,死死地抓住剑柄,用尽浑身解数攀在巨蟒身上。
不知僵持了多久,终究是巨蟒落了下风,临死前不甘地哀嚎了一声,小山一样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江临也随之从空中坠下。
“宿、宿主!!!你没事吧!”
系统焦急地问道,它刚刚从识海中看见江临一动不动地伏在蛇腹上,巨蟒应声倒下,掀起层层沙土,江临也跟着被卷入尘雾中。现在还不知踪影。
“宿主!你还没等到我正式启动,怎么能够中道崩殂呢!”
“呜呜呜呜呜……”
……
这家伙可真吵啊。
江临僵硬地躺在坑底,听到系统在识海中喋喋不休地哭泣,脑袋都快炸了,默默在心里给正在干嚎的系统比了一个中指:“可闭嘴吧你,别嚎了,还没到你吃席的时候。”
系统被这句话噎到,沉默了一秒,然后接着哭道:“呜呜呜,宿主你还活着,呜呜呜,丧子之痛我实在承受不了。”
……
好气,好想冲到识海里打这个狗系统一顿。
江临被系统气地内血翻涌,勉强稳住心神,主动屏蔽掉叽叽喳喳的系统,默声诵读法诀,运转灵气。
呼。
半柱香后,江临才踉踉跄跄地撑着剑柄,从布满剑痕的蛇躯上缓缓爬起,吐出一口浊气。
他握着剑柄,灵气流转间,用力一拔,铺天盖地的腥臭蛇血从切口迸发而出,铺天盖地地袭来,本就被汗水打湿的长发被血水黏在那张清润温和的脸上,一身劲装溅满蛇血,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糜野在夹缝中看了江临和巨蟒战斗的全过程,等到尘埃落定,眼看着巨蟒从抽搐到平静,确定巨蟒已经死透了,才从岩石后小心探出。
江临听到一旁传来细细碎碎的行走声,想是糜野担心自己,从岩石后走了出来,于是拖着沉重的身子,缓缓转头朝糜野看去。
少年一身灰败,双手浴血,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糜野,没事了。”
糜野神色晦暗地低垂着头,快步上前,扶住江临颤颤巍巍快要倒下的身体。
“江临……”糜野像是害怕极了,声音从喉间挤出,沙哑得要命。
江临歪头,想要抬起手来,拍拍朋友的肩膀,却浑身乏力,只好退而求其次,用手背碰了碰糜野的衣服:“都过去了,别害怕了。”
“江临。”说着,糜野把江临扶到一旁坐下,顺手接过江临的辟火剑。
江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看着糜野贴心的举动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好顺着糜野的安排席地而坐。
“你……”江临想要问问糜野的情况。
“宿主小心──”
话还没说完,系统就发出警告,江临尚没来得及确认情况,腹部就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看到辟火剑像刚刚刺穿巨蟒腹部一样插入自己的丹田,持着剑的手不停地使劲搅动,蛇血顺着剑刃混入自己的身体,他努力地抬头,想要看清糜野的脸,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耳旁温热的吐息像剧毒的小蛇一样钻入耳蜗,他听见糜野沙哑的声音——
“江临,去死吧。”
──────────
“糜野——”江临惊呼着从软榻上坐起,手脚控制不住地朝空气挥舞,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半响才平复下心情,静静地坐在软榻上。
只、只是个梦,都过去了。
江临愣愣地盯着地板上的赤龙宝珠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郎君。”一旁的侍从见江临冷静下来,忙打了盆水来,“我给您先擦擦汗,免得晚上再受寒。”
江临这才发觉自己的里衣都被汗水浸透了,粘腻地粘在身上。
他掐了自己虎口一把,强制自己从梦魇中回过神来,任由侍从帮自己拭去身上的汗水,顺便换了身衣服。
“您身子贵重,要不要去药堂请钟师傅来看看,这惊着了也不是件小事。”一位年轻的侍从一位边取出一块玉佩压在江临袍角,边问道。
“不用了,不是病。”江临捏了捏眉心,从面前的点心里,捻了一块柳叶酥,放进嘴中。
这柳叶酥鲜甜可口,入口即化,吃在嘴中一丝粉感都没有,当真是下了功夫了。
江临给小厨房发了赏,挥了挥手,屏退众侍从。一边吃着柳叶酥,一边回顾刚刚的梦。
八年了……
竟然还是忘不掉。
八年前自己还是万剑山凌霄峰亲传弟子,三年就筑基成功的少年英雄,八年后却丹田受损,灵气尽失,徒挂着凌霄峰亲传弟子的名号,却因为体弱多病,不耐凌霄峰常年的寒气,被师尊安置在万剑山的别院中。
八年前,自己与同门好友糜野结伴历练,在秘境被一条巨蟒突袭,九死一生下才斩杀巨蟒,却在巨蟒死后,被糜野重创,在全然信任中奔赴死亡。
等到醒来时,自己已经被带回万剑山,床边围坐着师尊和师兄弟们,还没等他弄清楚情况,新入门的小师弟潘瑾带着哭腔直愣愣地扑在自己床边:
“师兄,你终于醒了。阿瑾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江临素日里和小师弟关系甚好,此次下山前还说好要去人间的市集上给小师弟买藕粉圆子吃,猛的一下看到师弟泛泪的样子,条件反射地抬手想要拍拍潘瑾的小脑袋,扯出一抹笑:“怎么了呀,师兄在这里啊。”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胸腔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一阵发黑。
“莫动,你伤势极重,这两天切勿动身。”本来在一旁安静看着的凌霄峰峰主法轨连忙出声阻止,又转头对着潘瑾道呵斥,“退下,你师兄受了伤,你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
潘瑾原本看江临动到了伤口就愧疚极了,又被师尊一番呵斥,急慌慌地朝躺在床上的江临摆手:“师兄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千万别动,小心伤口又疼了。”
我又不是瓷娃娃。
江临缓了口气,再也不敢乱动,听到师尊如此紧张自己,把小师弟吓成这样,忍不住腹诽了两句,心头却有一股暖流涌动:“师尊言重了,哪里用的着这般紧张,外出历练,总会又些磕磕碰碰,一点小伤而已。”
一点小伤……
法轨听到江临这么说,给他掖被角地动作停顿了一下,缄默地撇过头去,过了一会,似乎又感到自己行为的异常,闷声闷气地重复道:“对,一点小伤。”
一旁的几个弟子纷纷露出尴尬的神色,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江临本来以为只是师尊太过关心自己,但是见到屋内现在这情形,立刻注意到了刚刚醒来时没注意到的地方。
怎么都围在这里?
大师兄不是在闭关修炼吗,怎么也在?
江临上睑微微一颤,不详之感油然而生,薄唇肉眼可见地迅速失色,他心下一动,凝聚灵力往小腹探去。
怎么没反应?
江临又试了几次,还是没反应。
这里可是万剑山,空气中灵力充沛,又不是什么荒郊野岭,灵力涣散。
怎么可能凝聚不了灵力?
江临怔住,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语气都有些发虚:“师尊,我、我怎么用不了灵力了……”
法轨没吭声,眼前全身裹着纱布的是自己在登仙门就选中的亲传弟子,从满山跑的垂髫小儿,养到如今的临风之姿,带给自己无数幸福的烦恼和骄傲,如今……自己又怎么忍心把他的伤势告诉他。
“师尊。”江临又唤了一声,见法规低垂着眉眼,一声不吭,手足无措地转向素来沉稳可靠的大师兄,“大师兄,你快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
被点到名的乜松年抿了抿下唇,看到江临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慌乱,微微张了张口:“阿临……你……”,话说到一半,乜松年还是不忍心,把吐到嘴边的话语碾碎了又咽了回去。
看到一向沉稳可靠的大师兄也这般作态,江临再也忍不住了,强忍着疼痛撑起身子,一把抓住想要扶住自己的法轨的手,挤出一个说不上开心的笑容:“师尊,你说,我受得住。”
法轨低垂着眼,照顾弟子心情,斟酌着小声说:“你在外历练遇险,魂灯忽明忽暗,当我赶过去救你时,你倒在血泊中遍体鳞伤,不省人事,各大命门都遭受重伤,尤其、尤其是丹田受损最为严重……”说完,不忍地阖上双眼,不敢看江临的表情。
虽然江临心中原本就有几分猜测,但听到法轨这么说,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只是见师尊和师兄弟们个个面露难色,心下不忍,不愿表现出过多的痛苦,于是强打起精神来安慰道:“师尊,只是丹田受损罢了,总会有办法的。”
法轨听到这话,掩在广袖里的手微微颤抖。
何止是普通的丹田受损啊……
但看到江临强颜欢笑的样子,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沉默地摸摸了江临的发顶,温声道:“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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