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器

　　中元八年，中秋节夜宴，三王爷楚瑜请九王爷楚江秋入府叙旧，九王爷虽皇家弟子，但常年于青城山习武，及上次肃清之后，五年中未下山，并不为平民百姓所熟知。然，三王爷思弟心切，屡屡相邀，九王爷才堪堪应了约。
　　自上次一别，已是沧海巨变，三王爷府由原来破落的城北之地已迁于城南最繁盛之处，府邸占地千余亩，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楚江秋入门便有两个小厮领着，饶了绕去，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会客厅。
　　一入会客厅，便是一派歌舞升平之样，中间有八名曼妙女子，一袭白衫，青丝墨染，红扇飘逸，琴声悠扬，起舞仙灵。
　　楚瑜正卧在紫檀榻上，旁边四个侍女，两个在后端立，两个在前伺候，轻轻给端王捶背，揉腿。
　　楚江秋蹙了下眉，缓缓走了进去。
　　“三哥”楚江秋上前行了礼。
　　“小九来了，快坐”领楚江秋进来的几个小厮已经退下，换了两个侍女跟在楚江秋后面，说话间楚瑜示意身后的两个侍女给楚江秋搬了个把椅子在左侧。
　　楚江秋看了眼身后的椅子，紫檀雕龙纹，颇有宝椅之样，半天没敢落座。
　　“坐吧，小九”楚瑜又说了次，音调沉了几分。
　　楚江秋默默顿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
　　“三哥，近来身体可好？前些日来信你并未提到你染疾”楚江秋看了眼正巧端药上来的侍女，黑色的汤药正冒着热气。
　　“无妨，五年的旧疾了，现在都成半个药罐子了”说罢，楚瑜剧烈咳嗽了几声。
　　“怎么能这么说，三哥你还不到三十，正直而立之年，万不可说这种晦气的话，可有找太医瞧过了？”楚江秋挥手退下两个侍女，走上去试了试楚瑜的脉，确实比正常成年男子微弱了一些。
　　“自然是瞧过了，皇兄还专门派了个御医天天过来诊脉，真是有劳皇兄挂心了”楚瑜把胳膊从楚江秋那里收了回来。
　　“实在不行，我请师傅出山一趟，给你诊治”楚江秋把叠起的被子拆开来，盖在了楚瑜身上。
　　“那是再好不过了，但还没到那个时候，我的小九就是容易咋呼，三哥我还没到病入膏肓的时候”楚瑜淡淡笑着。
　　“你说什么呢？那个时候就晚了，不许你乱说”楚江秋掖了掖被角。
　　“好，不乱说，小九真好”楚瑜摸了摸楚江秋的头。
　　“嫂子呢？我给她带了师娘特制的胭脂”楚江秋问道，顺便又蹙着眉头看了眼还在跳舞的歌女。
　　“生气回娘家去了，要不然我能这么潇洒”楚瑜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歌女。
　　“三哥，你别这么对嫂子，她虽然当初逼着你娶她，但这么多年了，她对你真是实心诚意，你纳了那么多小妾她都忍了”楚江秋叹了口气。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楚瑜轻轻拍了下楚江秋的头。
　　“我都二十了，哪里小孩子？”楚江秋忿忿不平。
　　“你都弱冠了，然后还是单身一人，平时还清心寡欲，不逛烟花之地？”楚瑜摇了摇头。
　　“我那是派门清规，不许流连烟花之地，要娶我也要娶我的小师妹”楚江秋急红了脸，忙解释。
　　“我还以为是哪个绝世天仙，就那个病秧子？”楚瑜直起身靠在被子上。
　　“你再说一句我师妹试试”楚江秋脸又红转黑。
　　“小九还跟小时候一样可爱，行了，三哥今天给你准备了大礼”楚瑜捏了捏楚江秋嘟起来的脸，“说来以前你来看我，三哥给你看春宫图，你也看得挺欢啊”。
　　“我没看，都怪你，硬塞那种书给我，害我被师父罚跪了三天”楚江秋的脸又由黑转红。
　　“好好好，都怪我，就你清白”楚瑜说话间，挥手让白衣舞女退下，“小九，给你看个好东西”。
　　只见六位胡姬，身着紫色纱衣，脸披白色面纱，头戴金色步摇，手腕脚腕皆有一圈细小铃铛，起舞间，铃铛随动作伶伶作响。
　　楚江秋看了眼楚瑜，楚瑜淡淡笑着说道：“前段时间，西域进贡了一批训练好的舞姬，皇兄赏了几个给我，怎么样，西域美人跳汉舞，别有一番风味不是吗？”，说罢，边品茶边目不转睛看着舞姬。
　　“这就是好东西？”楚江秋不解地看了眼楚瑜，心想还是自己师妹漂亮，谁都比不上。
　　楚瑜挑了挑眉，“这东西够好，但不够极品，再等等”。
　　在楚江秋百无聊奈地喝了两盏茶后，胡姬的舞蹈终于要结束了，他打了哈欠。突然有一人身影急转，势如脱兔从门口闪了进来，楚江秋习武之人，竟没看清来人步伐。
　　“什么人？”楚江秋大喝一声。
　　“小九莫激动”楚瑜出声安抚楚江秋。
　　只见来人一袭红衣，青丝半束，紫纱蒙面，全身未着一饰物，只拿一剑，双膝跪地，朝楚瑜行了个大礼，但并未开口。
　　“小九，这才是极品，可惜是个哑巴”楚瑜放下茶，朝楚江秋邪邪笑了笑，然后朝前说：“起来吧”。
　　楚江秋一眨也不眨盯着这个红衣女子，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好看，而是因为这个女子进来时，他明确感受到了一股带着杀气的剑意。
　　红衣女子站起来向楚瑜抱拳，楚瑜点了点头。
　　而后红衣女子挥动手中软剑，往上一挑，如镜般的刀身映出紫色面纱上温柔似水的眼睛，伶俐舞动，刚中带柔。杨柳腰肢，身姿婀娜，而利剑严霜，如扫枯叶，真是美意与杀机合一。
　　一曲舞罢，四下寂静，众人皆屏息而观。
　　楚瑜带头鼓了掌，四下这才醒了过来，场上响起了剧烈的掌声。
　　“美人如玉剑如虹，赏，大赏”楚瑜哈哈大笑，而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红衣美人抱剑点头致意。
　　“小九，怎么不喜欢吗？你是习武之人，既然不喜欢那些莺莺燕燕，三哥以为你会喜欢剑舞了”楚瑜看了眼正皱着眉的楚江秋。
　　“没有”其实楚江秋只是看这胡姬的舞剑如了神，这怎么看都不像个舞姬，身法虽柔，但干脆利落，剑意甚浓，自己都未能有这么强的剑意，怕不是个刺客。
　　楚瑜没再管楚江秋，而是起身，走到红衣舞姬面前，轻轻摘下了紫色的面纱，红衣舞姬默默垂了眼。
　　只见柳眉凤眼，微红香腮，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眼波才动间，娇媚入艳三分。
　　“美，真是美”楚瑜把手放在红衣女子脸上，不断抚摸，“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有一白衣胡姬上来回答道：“王爷，此女子唤名红蕊”。
　　“咳咳咳”楚江秋在一旁剧烈咳嗽，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小九，你这是怎么了？”楚瑜笑着看了眼楚江秋，随即看着一众胡姬，招了王管家进来。
　　“王爷”王管家看了眼楚瑜，又看了眼一众胡姬。
　　“其他人安排在西苑，给红蕊姑娘安排在林轩阁，好生照顾，不得怠慢”楚瑜缓缓吩咐道。
　　“王爷，这……，夫人回来了又要大发雷霆”王管家说得犹犹豫豫。
　　“就这么办，这是我的王府，她不满意就让她滚回家”楚瑜音量一下提了上来。
　　“是，我这就给红蕊姑娘及其他人安排”王管家没再多话，和几个小厮领了一众胡姬闪身退了出来。
　　“其他人也下去吧，我与九王爷叙叙旧”楚瑜看了眼周围的侍女和小厮。
　　“三哥”楚江秋还没说完，就被楚瑜打断了。
　　“这件事不许再提了”楚瑜声音沉了下来。
　　“一个胡姬有什么好的，长得五大三粗，一点都不好看”楚江秋将一颗花生米又扔进了盘子。
　　正在喝茶的楚瑜笑得一口茶喷了出来，“人家红蕊姑娘就是高了点，胡人女子本就高大，怎能五大三粗？”。
　　“都快跟我一般高了，还就高了点”楚江秋冷哼一声。
　　“行了吧，你心中就你师妹最美，其他都不算花，都是杂草”楚瑜开怀大笑。
　　“等我师妹好了，我就娶她，这辈子就爱我师妹一个”楚江秋一字一顿地说。
　　“小九啊，你张口师妹，闭口还是师妹，你问过你师妹想嫁给你了吗？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师妹可不止一个师兄”楚瑜慢悠悠地说。
　　楚江秋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问过自己师妹，越想越慌，急忙道：“你胡说，师妹整日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喜欢其他人？”
　　“你看你这傻样，是不是还没问过你师妹？给你的春宫图白看了”楚瑜无奈地看了眼楚江秋。
　　“咱说一遍我没看，我的事你别管了，管好你这一烂摊子就行”楚江秋咬牙切齿，这事事关他的清白，他必须再澄清一遍。
　　“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找三哥”楚瑜扬了扬眉头。
　　“我哭我是小狗”楚江秋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楚江秋未上山之前，一直跟着楚瑜生活，每次楚江秋有事哭了来找楚瑜，楚瑜都说楚江秋是小狗，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你小时候经常是小狗”楚瑜给了楚江秋一个鄙夷的眼神。
　　“别贫，三哥，这女子不简单，身上有杀气，像习武之人，不单单事一个舞姬，你不该把她留府里的”楚江秋突然正色。
　　“皇兄赏的，不得不要啊，得让皇兄安心”楚瑜低下头，看不清神色，声音并无起伏，“好生招待着吧”。
　　听到这儿，楚江秋默不作声，有些事难猜，更难说。
　　“再说，你三哥我一生放浪形骸，酷爱美女，再多一个又何妨”说着楚瑜抚掌大笑。
　　“没正形”楚江秋白了眼楚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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